沈翀一直知道沉默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白救人的买卖不会做,所以在第三天,沉默将一份符阵图丢给他时,只是挑了挑眉,然后坐在床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住的是别墅里的一间客房,一张床,一组沙发,一张书桌,还有一台电视机,墙上是暖黄色的壁纸,和别墅的豪华一比,简单的有些寒碜。
指尖翻着手下的符阵设计图,沈翀秀气的眉毛缓缓拢起,然后打了一个褶子,又一个褶子。
他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啃苹果的沉默:“你在赌命。”
很是不赞同的口气。
“喀拉”咬了一口苹果,沉默近来很喜欢笑,眼睛会弯弯的像是月牙儿:“我知道。”
“他们知道吗?”合上符阵设计图,他问。
恢复意识的第一天,沉默就和他摊牌了。
她救他,帮他彻底脱离东方家,交换的条件,就是他必须帮助她破了迷失封印,拿到唤魂笛。
她将有关封印和唤魂笛的事如数与他细说,就算那个季末表示反对,她也就是笑笑,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及破阵的一些进展与他说了。而在之后拿回凤白躯体这件事上,她没说太多,就是说了一句:“放心,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会很多。”
沉默的嘴里还嚼着苹果,所以说的有些含糊:“没必要,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做起来不畅快。”
床上的沈翀静了一瞬,然后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抿了抿,说:“东方尨已经和西方界的人做了交易,用白泽之心,换你留在西方界的一魂一魄。”
“咔!”
许是这一口苹果咬的太用力了,沈翀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狰狞。
不过一眨眼,沉默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将手中的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看来,东方家主这回的交易,是做不成功了。”
她说话的语气略带轻佻,话尾还上扬了一下,偏偏,沈翀却莫名的听出了瘆人的寒意。
先不论沉默为什么会知道沈翀懂符阵,当季末看到沈翀指着符阵沙盘上的一个沙堆上,说:“三天后,阵眼在这里。”然后说了一堆恶魔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还有沉默也听的半知不解的推算演变,季末终于沉着脸,接受了这个半路加进来的“伙伴”。
听不懂的恶魔早早的坐到了沙发上,懒懒的靠着沉默,闭着眼假寐了起来。
沉默揉揉太阳穴,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沈翀:“你对自己的推算,有几分把握?”
闻言,沈翀嘴角一勾:“十分。”
挑眉,沉默看了季末一眼,看到季末点点头,终于也露出了一丝讶异:“看来师父的眼光还没老眼昏花,你这个小师弟收的,该是他最得意的吧。”
沈翀没说话,只是嘴角带着隐隐的倨傲。
对于沉默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懂符咒的,他也细细想过,想来应该是那次发动魔蟲。。。那一次,不仅泄露了自己能号令魔兽的天赋,还有符道修为。。。
同出一脉,他以魔蟲为符咒组成的符阵既然发动了,沉默会发现,也就不足为奇。
既然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接下来的,自然就是破阵。
沉默推开恶魔的脑袋,然后在地上铺开自己绘制的符阵设计图。
恶魔看不懂,但看到季末明显的皱了皱眉毛,不由得也垂眸细细看了起来。
很多线,很多圆圈,还有歪歪扭扭的字,恶魔表示越看越头晕。
经过修养,季末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他看着那些熟悉的有些叫人害怕的符咒,嘴角抿的直直的。
如果还有修符之人和他活的一样久,应该会在乍一看下,以为是古破封印——极古老的,破坏力极强的破坏性封印之一。但是,眼前这个宏大的封印仅仅只是和古破封印长相似而已。
修长的手指点住符阵图的中央,沉默开口:“我不想废话,这并不是古破封印,是我在古破封印的基础上,修改过的。”
季末的眉头狠狠一皱:“逆改禁咒,你想挑战神吗?”
修改符咒,还是上古禁咒,在修道人眼中,无异是对神发起挑战。
沉默看看还在抖着眉毛研究符阵图的路瑟,嘴角不由得一笑。真抱歉,她还真没那个兴趣。
没有理会他,她只是继续说道:“我借用了古破封印的骨构,减弱了它的破坏力,增强了它对其它封印得压制性和吞噬性。”
吞噬性?
季末和沈翀这两个懂符咒的人一愣。
“我要用这个古噬封印,替代了迷失封印。”
封印封印,既然叫做封印,自然是要封印些什么东西,或物或魔或人,也可能是神。
沉默之后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她说:“迷失封印的存在是为了封印唤魂笛,一旦我们拿走唤魂笛,整个封印必然崩溃,为了不必要的二次伤害,我设计了古噬封印,用封印来压制封印。”
虽然听着感觉很匪夷所思,但是沉默之后说的每一点每一处,都刚好在关键处,一时间,季末和沈翀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至于恶魔,他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沉默,眸色暗下。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天,沉默听取季末和沈翀的建议,在原先的符阵图上修改了几处,感觉基本满意之后,她们觉得休息之后,明天继续修改。
月朗星稀,寒峭风萧。
沉默打着哈欠走近自己的卧室,身子猛地被这冷空气冻的一个哆嗦。
瞌睡虫腾的跑光光,她几步跑到窗边把开着的窗户关上,嘴里呵出白气,不停的喊着“冻死了冻死了。”
刚关好窗,沉默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一手揽过沉默纤细的腰,恶魔蓝色的眸子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
双手自然而然的往恶魔衣服的口袋里一放,自从和他发生关系之后,她对他的身体,就越来越熟悉习惯,搂搂抱抱什么的,她表示毫无压力。
恶魔感受到怀中女人偏冷的体温,眉毛一皱,刷的将她一个打横抱起,往柔软的大床上一放,没给沉默一点反应的机会,一个火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就像恶魔本人一样,他的吻很是霸道,他撬开她的唇,在她嘴里寻找着每一寸柔~软,他有些蛮横的掠夺,在她唇边却细细碾磨,温柔的直叫沉默舒服的连脚趾头的蜷了起来。
一吻完毕,沉默本来因为冷风有些苍白的脸现在红扑扑的,叫恶魔看的很是善心悦目。
沉默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手揽着恶魔的脖子,问:“怎么了?”
蓝色的眸子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恶魔的脑袋一低,突地埋进了她的脖子:“沉默。。。本尊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不大,却叫沉默的身子狠狠一震。
他。。。还是发现了吗?
无言,沉默只是抱着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东方家,东方尨的临时书房。
才几日不见,东方尨的面目像是苍老了许多,叫万年不变一身黑袍的西方界掌事者都不禁有些唏嘘。
坐在红木椅上,黑袍人没有动手边的茶,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东方家主,东方翀的死讯,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宣布了吗?”
东方尨书房的那场大火一转眼就过去了快十天,葬身火海的,除了一些东方尨收藏的古董,卷轴,古文古画,还有。。。东方翀。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东方尨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我依旧不能相信。。。东方翀就这么死了。。。”
想到那个天赋异禀,血脉奇异的孩子,黑袍人也是惋惜的吐出一口气:“可惜了。”
这么一个怕是百年也难出一个的奇才,居然就这么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东方尨想起那天,有人惊呼,然后他看到被抬开的柱子下,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副焦黑骨架的尸体。
之后通过尸检,虽然他很不愿承认,但所有的比对结果,无论是dna也好,还是毛发口齿也好,眼前这具焦尸,的确是东方翀。
他并不关心那个低贱之人的死活,只是。。。沉默的心脏,也随着这场大火,没了。。。
“啪——”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东方尨的脸上阴霾,像是什么最珍爱之物被人夺了,隐隐露出一丝癫狂之色。
光是想到有可能是东方翀自己纵火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他就恨不得拖出东方翀的尸骨狠狠的鞭尸十万八千次。
居然敢毁了沉默的心脏!
那个不知死活的贱民,居然敢毁了沉默的心脏!!!
东方家自身内部的一些事黑袍人并不想插手,他双手互相插在袖子里,说道:“近来,对于您对外界隐瞒东方翀死讯一事,东方家似乎,并不是很赞同。”
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葬身火海,还是东方家主书房,那场火又诡异,东方尨对于东方翀的死讯还刻意隐瞒,每一点,都叫人浮想联翩。
而人类,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
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东方尨的声音满是疲惫:“明日,我会召开家族会议,正式宣布东方翀的死讯。”
至于东方翀为什么会死在他书房,他有一百种说法,量那些长老也不敢质疑什么。
点点头,黑袍人在袖子里的手指轻敲自己的手背,终于说出自己最关心的事:“一开始,您折磨。。。您关着东方翀,是为了使将东方翀的心里被戾气仇怨霸占,之后重新归置到沉默身上时,加上我手上沉默的一魂一魄,可以逼迫沉默的魔脉完全觉醒,而魔脉的力量,刚好可以用来重新巩固永世封印。”
东方尨闻言面色一沉。
是啊,多么完美的计划,结果被东方翀那个小子给毁了!
黑袍人袖子中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问:“现在,东方翀死了,沉默的心脏也没了,您有什么另外的打算吗?”
打算?
东方尨的嘴角抿的直直的,许久之后,他放下手,抬起眸子看向黑袍人,嘴角是冷酷瘆人的笑意。
“既然这颗心脏没了,那就重新找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