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只有偶尔的几声猫头鹰咕咕的叫声。
灵筠和虎子相对而站。
灵筠想起刚才虎子闪躲时的敏捷,双手环抱,嘴角含笑,上下打量虎子,语气揶揄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现在的你身手够敏捷的啊!”
虎子得意的一甩头发,“那是,我告诉你,云大哥现在是我师傅,已经开始教我武功了,他还给我改了个名字,我现在不叫虎子了,我叫姜枫。”
“你加入天地会了?!”灵筠惊诧的指着他问道。
“怎么可能?”姜枫立刻直起身子,出言反驳,看着灵筠满脸惊异的模样,走上前去将灵筠伸出的手指按下,接着解释道:“师父不让我加入天地会,而是把我安排进了‘离园’。”
灵筠这才长出口气,老天保佑,幸亏伊凡没把虎子拉进天地会这个大泥潭,听他说进了离园,又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的那个离园是不是那个最大米商沈轩逸的园子?”
“是啊!”
灵筠缓缓点点头,这个沈轩逸虽然是个商人,但名气很大,大清朝的所有州府,凡是有卖米的,就有沈家的铺子,除此之外,他似乎还涉及丝绸、药材、当铺等等,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沈轩逸为人很低调,也很神秘,除了极为亲近的人,没有旁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么一个富可敌国,又神秘低调的人难道也会跟天地会有关系?若没有关系,伊凡又为什么会把虎子安排到那呢?若真是如此,有了沈轩逸这个大财主资助,天地会岂不更加的如虎添翼?那朝廷可真是麻烦了!
“姐姐,你想什么呢?”
灵筠猛然一惊,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虎子那张迷茫的脸,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离园不是在苏州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接货喽!”姜枫不假思索的回答。看着灵筠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姜枫躬下身子,抬头看着她,“我出现在这儿不奇怪,倒是姐姐,你不是在皇宫吗?怎么会出现在知县家里?”
灵筠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看向姜枫,摇摇头道:“一言难尽啊!”说着拉着姜枫,两人并排坐在石廊上,然后便将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姜枫将事情听完后唏嘘不已,他是真没想到宫里看似金碧辉煌,人心却是如此阴暗,步步陷阱,处处阴谋,让人防不胜防。
“姐姐这次出来,就别回去了。”姜枫起身看着灵筠斩钉截铁的说道。
灵筠摇摇头道:“不,我一定要回去。”
姜枫听灵筠还要回去,语气急切道:“那个被四面红墙围住的鬼地方有什么好,姐姐竟然还要回去,我知道你本来就爱自在,何必要回到那个地方去,更何况那地方有人要你性命啊!”
灵筠脸颊上显现一丝红润,神情间多了些许娇羞,语调柔和道:“你就别问了,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姜枫掐着腰瞅着灵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心想着劝也没用,他和灵筠算是从小玩到大,对她的性子可以说是非常了解,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认准的事是不会改的。
过了好一阵,两人谁也没说话,最终还是灵筠先打破寂静,看着姜枫问:“对了,我娘和姐姐好吗?”
姜枫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出来一年了,不知道灵玉姐和伯母怎么样。”
灵筠听后心中一阵酸涩,低声喃喃道:“这次一定要回去看看,真想娘和姐姐啊!”
姜枫似乎看出了灵筠心中的歉疚和思念,凑到她身边,掰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师父一直有照看伯母和灵玉姐的。”
灵筠垂首抠着石廊上的青苔,脑海中却出现云伊凡的身影,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胤祥,他好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姜枫突然说话打断了灵筠的思绪,仰头想了会儿,看着姜枫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向方小姐辞行吧!”
姜枫点点头:“那好,明天我在县城北门等你,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灵筠微笑着应允。
十三贝子府,后花园。
胤祥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已经一个月了,灵筠失踪已经一个月了,派了多少人马寻找,可依旧音讯全无。他的心像沸汤在煎熬着,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这段日子拼命工作,不敢让自己清闲下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想起灵筠下落不明,他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
“啪!”长剑折断,胤祥扔下手中长剑,双手不停击打练武用的木桩,直到击打的满手鲜血,直到将木桩徒手劈成两半,才停了下来。
小德子立刻上前拿手绢给胤祥包扎受伤的双手,胤祥猛然一抬手,语气颇为不耐道:“你下去吧!”
小德子有些心疼,唤道:“主子。”
“下去!”
小德子无奈道:“喳!”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胤祥颓然坐倒在地上,右手搭在右腿上,仰头看着天空,任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独立东风弹泪眼,寄烟波东去。灵筠啊,你到底在哪啊?你知道吗?自你失踪,我无时无刻不再挂念你,虽说,家国天下重于儿女情长,但失去了你,我觉得这身心魂魄再无依靠,我虽人在这庭宇楼阁之中,但我的心,却在这浩瀚广宇中找你,找你……”眼中的泪潸然而下,这一刻连呼吸也是疼痛的。
胤禛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静静的看着胤祥,听着他的轻声低喃,心似乎被什么刺中,一阵阵的疼痛在心上蔓延。深吸口气,稳定住情绪,轻声唤道:“十三弟。”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胤祥听到胤禛的声音,立刻用袖子将眼泪拭干,脸上强自扯出一丝笑容,他不想让关心他的四哥担心,迎着胤禛走了过去,“四哥。”
胤禛的眼睛始终盯着胤祥流血的双手,胤祥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忙甩了甩手,将血珠甩掉,笑着说道:“刚才不小心弄伤了,不妨事的。”
胤禛自然知道原因,也不捅破,只是拿出汗巾替胤祥包扎伤口,口中嘱咐道:“一定要小心,现在是夏天,伤口容易感染。”
“知道了。”胤祥点点头,故意岔开话题道:“四哥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胤禛抬头看着胤祥,“皇阿玛南巡的随行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依旧是太子监国,大哥和三哥辅佐。我、你、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随行。”
胤祥微微蹙眉,有些疑惑道:“南巡?我记得左都御史赵申桥参奏戴名世的南山集及方孝标的滇黔纪闻两书,倒置是非,说两书与清初至顺治十六年一直用南明年号,属大逆,皇阿玛不是下旨彻查,南巡之事暂且搁置嘛。”
“这段日子,你不是忙着练武,就是忙着练兵,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戴名世、方孝标磔刑,同宗十五岁以上者斩首,夷三族,同宗十五岁以下者及从族一律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胤禛缓缓说道。
胤祥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算下来,不知还要牵连多少人,两本文集,一百多颗人头落地,真是可怜可叹!
胤禛理解的拍拍胤祥的肩膀,其实这个案子还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只是最近康熙心情不佳,加上赵申桥言之凿凿,也就没有详细勘察,相信这里面有些人会很冤枉,只是康熙盛怒之下,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敢为这些大逆之人求情。
“最近这几日就要出发了,想来圣旨明天就会下达,你好好准备一下。”胤祥起身看着胤祥,语有所指道:“你也好好散散心,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胤祥知道胤禛在安慰他,没有说话,只是感激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