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江湖 第十章

    大伙跋山穿洞,沿鹅卵石铺就的曲径过一大片香雪如海,美得醉人心魄的梅林,径向园林主楼奔去,奔到近处,见主楼金黄琉璃瓦,檐脊雕龙凤,屋顶错落,翼角嶙峋,华美焕丽非常,牌匾上镶着“抱天揽月楼”五个金光灿烂的大字。龙剑飞推开浮雕朱门,领头步入楼内,待大伙入内后关上房门。

    大伙尚未坐稳,便听见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衣袂飘风声,显是敌方禁卫已在院中各处隐伏下来,主楼各层屋顶上,四周暗角落也都伏得有人。大伙心中不约而同的转过一个念头:“藏身此处决非长时之计,但敌对禁卫将这座楼守得犹如铜网铁罩一般,园内又到处布满隐伏,除非能遁地而去,否则连场恶战在所难免。”有的绿林豪客便在心中暗暗瞒怨:“龙小子当真害人不浅,大言不惭,说什么‘包保大伙安然离去’,若非误信于他,现下大伙已然杀出天狼寨也未可知!”斜睨龙剑飞,只见他微俯下身,似在细赏窗前那张玉石质地,铺以刺绣山水锦垫的罗汉塌,心头更是气恼。秦伯当一声冷笑,正待讥刺龙剑飞几句,却听他低呼一声:“秘道在这里了。”

    大伙又惊又喜,齐地转目望去,只听玉塌极轻极缓的移位声,立即放轻脚步赶来。龙剑飞摸索中发现地上露出一个二尺见方的黑洞,探臂入洞,晃亮火摺照明,凝目看时,不禁微微一惊,只见下面是个幽暗深邃,望不见底的溶洞,洞顶如同井口,洞口侧壁处悬垂着一根色彩缤纷的碎花藤,细看之下,才知这条花藤是一根小指粗细的钢丝,外裹一层粘满碎花的宫绢精工制成,一直延伸至无底黑洞中,莫知其终极;洞中石幕、石幔垂挂密布,予人奇妙而神秘之感。他探手在洞壁摸索一阵,拍的一声轻响扳动机括,霎时间整个山中溶洞由近及远的亮了起来,在无数彩色绢质宫灯辉映下,洞中世界犹显得瑰丽壮观,幽谧奇幻;望去深无尽极的绚丽花藤恍如天境通往尘世的仙路,令人浮想翩翩。

    龙剑飞叹道:“一触机括,壁间万盏宫灯逐排自亮,如此巧绝的机关,难为他是怎么构想的?”大伙一见之下,不禁发出“咦”、“呵”的惊异之声,均想:“这定是条下山秘道,当真是绝妙奇绝,却也叫大伙绝处逢生,逃出生天!”心中实是惊喜无限。韩枫压低声音笑呵呵的道:“原来你早知‘抱天揽月楼’中有条秘道直抵山下,是否从‘七修仙子’之首口中套出的?”龙剑飞微一摇头,低声道:“不是,那时我若向她套话,谅她不能不说。但如此一来,纵然大伙能逃出升天,谅她心中必定不服……我从当地渔民口中闻得,不系舟山‘削成绝壁千寻峭,生就悬崖万窍空’卓越风姿,神往不已;试想凌绝宗宗主一代奇人,孤拔绝顶,自必不屑与凡夫俗人同道而行,如果山中有此人的御用秘道,会设在何处?”韩枫蓦地心头一震,悟到龙剑飞以一个王者姿态,漂亮的达成此行目的,同时也毫不含糊的向“七修仙子”之首作出反击。

    只听龙剑飞轻声道:“一个人偶尔上当受骗一次,也是好的,正所谓经一蹶,长一智!受骗的人无须懊恼、沮丧,只须记得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骗人的人,无论将谎言编得多么精美,也只能骗人一时,不能欺人一世,谎言终究会有戳穿的一天!”语声一顿,微笑道:“咱们今趟便来遭天外飞仙,过把瘾!我做开路先锋,为大伙扫除一切障碍!”骆冰倩在他身畔轻轻的叫了声:“龙大哥。”龙剑飞会意,道:“你若不怕冒险,便与我一道下去罢。”骆冰倩喜道:“我胆子大得很,尤喜欢探险,越惊险越好玩!”阿星凑首低声道:“洞中渺无人迹,说不定有吸血恶鬼,吃人怪兽!”骆冰倩向洞中一望,不禁心生惧意,向龙剑飞靠去,口中兀自道:“我也才不怕呢。”

    龙剑飞目光环扫,见大伙都面带欢笑,唯独韩枫黯然神伤,蓦地里发生在三人间的点滴小事画面般一幕幕浮上脑海,心中一动,说道:“冰倩,跟你表哥一道下去最为安全,龙大哥给你在前开道。”骆冰倩忙道:“不,龙大哥,不要丢下我。”语声虽轻,但说得斩钉截铁,透着股楚楚堪怜的味儿。绿林七杰早已等得不耐,恨不得插翅飞将下去,都低声道:“龙大侠,你就答应了她罢。”

    龙剑飞只得伸手揽在她柔若无骨的腰畔,登时一股暖腻柔软的感觉直透心坎,心中不禁微荡;当即腾身跃下,另一只手抓住花藤,带她如飞般掠下。骆冰倩眼瞧着洞中诸般奇丽景物不住地往上飞掠,突然一阵晕眩的快感袭上全身,娇躯不禁轻颤,双臂自然而然的箍紧龙剑飞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雄腰,螓首埋在他宽阔健壮的胸膛,鼻中闻到的是他强烈却引人的男子气息,不禁心醉神驰,恍如置身天上人间,不知今夕何夕,却又欢喜得似乎身周每个毛孔都在大声呼喊:“我好喜欢!我好喜欢!”她全心全意,柔情似水的仰望着龙剑飞,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欢欢喜喜的跟你同行!”龙剑飞有意不运功消阻下坠之势,一任自然,霎时间周身如有电流一波一波的掠过,快感潮水般在他体内来回激荡着,整个人似乎都飘了起来,但始终保持一点灵智未失。而阿星只觉一颗心也飞了出来,兴奋异常下,不时“啊唿!啊唿!”的大声尖叫。韩枫则落在最后,他心内激情已然渐渐落潮,凄酸苦楚犹如礁石浅滩露出水面般浮上心头。他心中自吟慰藉:“无言独下霜天,斩不断,理还乱,是情愁。忘情仙水安可求,神飞杜康酒窖池,豪饮当歌解千愁!”

    下坠的这一刻似乎漫长无际,又似乎只是极短的一瞬。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剑飞隐隐听见洞底传来哗哗流水声,望将下去,但见山涧犹似白练般飘动,涧上泊着两只小木船。只一眨眼的功夫,离涧中木船又近了数丈。龙剑飞运起“鸿蒙紫气”,伸腿勾绊住花藤,使得下坠之势锐减。待离木船尚有两丈多远,龙剑飞伸足在花藤上轻轻一点,带骆冰倩飘然落在那只船身形如仙鹤的木船船头,移开揽在她腰间的手。骆冰倩不禁怅然,心中虽老大不愿意,但终于缓缓移开螓首,松开箍着他雄躯的双臂。跟着绿林七杰挨个落在另一只木船中,阿星和韩枫则与龙剑飞二人同乘一船。

    龙剑飞摇船顺流而下,与另一只船并肩而行。骆冰倩独坐船尾,伸手抄水,一股沁凉之意直透心坎。其时溶洞中彩灯辉映,洞顶石乳犹如串串珍珠,悬空而挂,洞内流水清澈碧透,水平如镜,泛舟洞中,如夜行繁星之空,如飘如飞。

    大伙此刻虽未脱离险境,但各人不禁心旷神怡,龙剑飞更是遐思连连。骆冰倩突然转过身来,眼孕笑意望着龙剑飞。阿星失声叫道:“灰小鸭变身美天鹅了!”语声中颇含惊喜之意。余人齐地向骆冰倩望去,都是眼前陡然一亮,只见她秀美脱俗,容光照人,肤色又白又嫩,犹如奶油一般。她还只十六七岁,虽然容色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

    原来骆冰倩用洞中清涧洗去脸上、颈上污灰,再将秀发梳成蝴蝶双髻,临水照见自己的容貌,不禁芳心窍喜。骆冰倩向阿星做个嘟嘟鬼脸,娇嗔道:“人家原本就是美天鹅么。”语声一顿,化娇嗔为嘻笑,道:“我真该多谢将我掳走的恶人,虽然累我历尽苦楚,但若非拜他所赐,我又怎会遇见龙大哥二位奇侠,又怎能得享今趟前所未有、愉快无比的神奇之旅!”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韩枫道:“冰倩,你将那人的形貌说与大伙听。”骆冰倩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既可爱,又诱人,道:“他比我高出不到两寸,麦色皮肤,单眼皮……表面看起来既真诚又稚嫩,实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男妖精!”龙剑飞与韩枫对望一眼,均知此人系谁。

    阿星忽然发觉山涧中竟带着一股怪异的腥臭之气,便道:“这是什么味道?”韩枫眼瞧山涧上流下一大片黑腻腻的油花,已将他们这两只小船包围住了,愕然道:“这片黑油是哪里飘来的?”阿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笑说道:“想是……”语声已被一阵急箭破空声打断,只见火光一闪,数根火箭自高处射入了涧心。

    跟着“篷”的一声大响,霎时间,整段山涧都似已被燃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洪炉。龙剑飞等四人、绿林七杰和两条船转瞬间就已被烈焰吞没。龙剑飞喝道:“跳入水中!”拉着挨在自己身侧的骆冰倩,带她领头跳向火涧;后者直骇得心胆欲裂,赶忙紧闭双眼,只觉全身炙热难当,跟着全身又是一凉,便知已然身在水中,心中又惊又喜。这腔韩枫和阿星不暇思索,便投身入涧。跟着又是“扑通”“扑通”几声响,数位绿林豪杰纷纷投水。四人逆流游出两丈有余,浮上水面,只见两位绿林豪杰被烧成两个火球,发出尖厉刺耳的惨呼声,在一片火海中冲脱不出,令人怵目惊心。龙剑飞等人均知,这时纵然救他们出熊熊火场,也救不回他们的性命;何况这一刹那,自己委实想不出如何才能解救他们,不禁心下凄恻。便在此时,一阵悲痛如泣的语声响了起来,一人悲叫道:“峻声!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另一人悲泣道:“咳咳!铮儿……是爹累了你!咳咳!爹誓为你报仇雪恨!咳咳咳!”显是水性不佳,跳水时呛入口鼻中许多水,不及缓过气便哭叫起来。这二人皆欲上场相救,但被身侧之人劝止下来。各人回思方才惊险时刻,不禁捏了把冷汗,若非及时跳入水中,稍停一瞬,便如这二人一般下场,被活活烧成焦尸。

    龙剑飞突然叫道:“小心!”话音未落,一阵急箭破空声骤响,但见箭发如雨,纷纷射向九人,劲道既强,准头又精。原来这段溶洞壁间布有小溶洞,洞洞相通,洞中原本便布有数组巡哨;巡哨察觉有外人闯入寨中禁地,便向之发起猛烈进攻。当下龙剑飞双手化出无数掌影,护在阿星、骆冰倩及自己身前,数不清劲箭射到皆被弹开,犹如碰到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韩枫劲贯双手,十指纷弹,便似变魔术般将射到的劲箭一一弹开。绿林五杰中,武功稍差的四人立时肩颈负伤。龙剑飞和韩枫潜游过去,将因丧子而激愤过度的二人拖入水中顺流潜行。绿林五豪中尚有一人不谙水性,便由阿星带他潜水游行。大伙潜游一阵,便浮上水面换口气,跟着又潜入水中。如此游出七八十丈,转过第二个弯道,游不多远,见远处溶洞的尽头处有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一名武士把守,二人均是手持寒枪,身披软甲,威武若门神。龙剑飞叫道:“由此门而出便到不系舟山脚下,仍属天狼寨势力范围,届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大伙折游回去,跟我来。”当下大伙又折回山涧分岔口,沿另一条黑漆漆的涧道顺流游去。

    转过一个弯道,大伙听到水声隆隆越来越响;又游近数丈,水声犹如群马奔腾般震洞响,跟前似有一条壮阔的瀑布,不禁微感惊异。龙剑飞和韩枫不约而同的伸手握住骆冰倩的一只手臂,龙剑飞另一只手却和阿星的手紧握在一起。四人身不由主地给野马脱缰般的激流冲下二十多丈高的峻崖;跃空的一刹,各人只觉一颗心似欲从喉管中飞了出来一般,全身不禁一阵轻颤。骆冰倩和阿星骇得一路失声尖叫到底,叫声中显得既是惊恐,又是兴奋;韩枫也不禁闭上眼睛,内心却兴奋异常。龙剑飞三人各运内功,消去四人下坠的部分巨大力道,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跟着余人也尖叫着冲落入涧中,旋即灰丧着脸露出水面。

    忽听阿星失声叫道:“又来了!又来了!”语声中颇有惊惶之意。龙剑飞叫道:“大伙手拉着手,各自运功对抗急漩!”


    深夜的湖面泛起一层迷迷朦朦的水雾,在不远处群山上灯火映照下,疑真疑幻。湖面上突然冒出三个湿漉漉的脑袋,三人不约而同的轻甩了下脸上和发上的水珠。跟着湖面上又冒出一个个脑袋,共有六人,有的神色灰丧,有的张口大呕,只有一人神色如常,嘴角边仍挂着淡淡而洒逸的微笑,这九人不是龙剑飞一行人,却是谁?原来幽潭底天然形成一个深洞,大伙被莫可抗拒的漩涡卷入洞中,顺着潜流游入一片辽阔的水域;大伙奋力游向水面,九人中数龙剑飞能闭气时间最久,他打个手势,示意韩枫和阿星带骆冰倩一道游先,自己则游在最后,见谁力气不济便助之一把。各人浮上水面,不禁惊喜交集,精神也为之一振,原来已置身不系舟山脚下的荡湖中。

    当下大伙背离不系舟山游出数十多丈,韩枫吹了声口哨。便在此时,数丈外的芦苇丛中,一个看去弱不禁风的仆童摇出一艘点着两盏铜灯的木船,小船似缓实疾的滑浪而来。五位绿林豪客都是暗暗惊异:“倒别小觑了这貌不惊人的仆童,功夫也真了得。”韩枫笑说道:“韩某已备下轻舟热茗,敬请诸位朋友移驾品尝。”众人想象着坐在船上饮热茶,赏夜湖,怎样都比泡在冷水里舒服得多,不禁暗赞韩枫办事细发。大伙一番道谢之后,便登舟随意而坐。待伤者敷药包扎完毕,韩枫将贴身仆童梅友介绍与大伙,并嘱他烹茶分与大伙享用。韩枫从船尾取过一只描金红箱,将之打开,取出一叠光鲜华丽的衣裳及一个彩绣荷包递与骆冰倩,道:“冰倩,到小舱中换了干衣,再来吃点饮茶。”骆冰倩欢叫一声,向他叠声道谢,接过衣裳。韩枫目送她的背影钻入船舱,嘴角泛起一丝涩然的笑意。又从小红箱中提出一只描金食盒,打开盒盖,取出第一层屉格,众人一见之下,不禁暗咽口水。原来食盒第一层屉格装得是八样精美的糕点,第二层却是四样干果:荔枝、桂圆、蒸枣、银杏;两样咸酸: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和两样蜜饯:玫瑰金橘、糖霜桃条。韩枫将手一摆,朝大伙做了个请君品尝的手势,后者便恭敬不如从命,大快朵颐起来;阿星更是吃一样,赞一样。

    这时骆冰倩换衣已毕,走出船舱,叫道:“哇!好多好吃的,勾得我都站不稳脚啰!”快步赶来。大伙齐地向她望去,灯光照映下,只见她身着五彩绣串珠,素绸地如意长裙,外着一件鹅黄缎镶嵌白狐毛领,刻丝花鸟纹饰斗篷,更衬得她容色照人,恰似明珠莹光,美玉生晕;发饰一对累金点翠鸳钗翠翘,随风轻颤,耳着一双鎏金点翠插花篮珰,摇曳生姿,强调了她某种难以形容的美妙风韵;她人未至,一股清雅而甜芬的花香已扑面袭来,中者鼻端萦绕异常甜丝丝的气息。韩枫不禁瞧得有些痴迷;黑风寨少家当更是不觉神为之销。

    骆冰倩凑前一瞧,惊赞道:“哇!这些全都是我平素最爱吃的!表哥,难为你想得这般周到,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话音未落,双手各拿起一块糕点,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去。韩枫含笑不语。龙剑飞体会到韩枫对骆冰倩的一番深刻用情,望着他发自内心的欢悦微笑,心中蓦地里泛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涟漪,脑海中绮思联翩浮现,是憧憬如幻?是惆怅似梦?又或许这二者都多多少少的有着一些吧。

    阿星哈哈笑道:“说来咱俩还是食中知交!嘿嘿,他日有暇,倒可交流分享一下对美食的心得。”骆冰倩伸手叉腰,笑说道:“琴棋书画,烹饪女红,本小姐样样不通!但若论起美食心得,本小姐都可写成一本‘论语’薄厚的书了!”向龙剑飞凝望一眼,接口道:“龙大哥,表哥,和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番恩德,冰倩岂可不报?只盼三位大侠能俯允小女子的请求,让小女子聊表感激之意,招待三位吃遍江南美食、游遍江南名胜!”阿星听到“吃遍江南美食”六个字时,两眼放出异样光芒,当真是心喜难搔,眼望龙剑飞候他示下。韩枫也加意鼓动道:“韩某与二位意气相投,倾盖如故,心中早已将二位当做知己好友。韩某还要请二位到舍下盘桓一段时日,二位大驾光临,韩某扫榻恭迎!再者,骆家姑丈也定想一睹二位奇侠之丰采,聊表感激之意!”龙剑飞爽快的道:“彼此彼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骆冰倩一声欢呼,拍手雀跃。阿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说道:“既是如此,从现下起,我师兄弟便称你作枫少,你叫我阿星便了。”

    韩枫拊掌应道:“好极!来,咱们握一握手!”平平伸出手掌;三人的六只手掌叠握在一起。龙剑飞豪言道:“咱三人肝胆相照,义重逾山!”韩枫与阿星激昂重申此言,心中都是喜不自胜。阿星又道:“不若下船后,咱们撮土为香,焚香叩拜,以天地为证,结成八拜之交!”龙剑飞脑中猛地浮现一位少时知交的芝容雅言来,不禁惆怅若失,口中犹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终身不渝,又何必拘泥于形式?”阿星应道:“不错!古人云‘同心之言,其香如兰’……”龙剑飞和韩枫齐声道:“是‘同心之言,其嗅如兰’。”阿星手抚后脑,道:“哦?是么,我又记错了。”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大伙喝茶闲谈之际,龙剑飞双手看似随意的按在阿星背部,暗运鸿蒙紫气真气,一股暖气由丹田升了起来,全身滚热,手上将这股热气源源不断的传送过去,他和阿星衣服上的水气渐渐散发;韩枫也不露声色的运功逐渐散去衣上水气,旁观者无不暗赞二人内功高明精湛。

    行出约有两柱香的功夫,木船便靠了岸。龙剑飞举目四顾,并未发现丝毫异情,便将“僵尸剐毒”的解药分与绿林豪客每人一枚,嘱之隔十二个时辰再服。五位绿林豪客拜受之余,念及同行身亡的至亲,无不悲凄。龙剑飞与韩枫各资助五人白银百两,以作盘缠。待阿星和梅友牵回事先备下的马匹,龙剑飞和韩枫将之转赠五人,催其连夜绕路返家。五位绿豪尽皆心中感激无已,都向龙剑飞等人深深一躬,萧然离去。

    龙剑飞等五人向当地一户农家借宿,第二日晌午吃过饭便即上路。五人在村中买到一头驴子、一头骡子,让骆冰倩骑驴代步;遣梅友骑骡先行,到环秀山庄报个讯。韩枫说道:“向骆庄主报讯之后,便返回家中向老夫人报声平安,禀告她老人家说我要在外耽搁一段时日,请她老人家不必挂念,善自调养。”龙剑飞师兄弟和骆冰倩也都让梅友代为问候韩老夫人,后者作揖还礼,道了声:“公子爷保重。”辨明方向,骑骡快奔而去。

    四人缓缓行进,路过集市,便闲逛起来。逛不多久,街上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紧促的敲锣声,四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处摊贩前围满了人,有的指点议论,有的点足前瞻。骆冰倩大是好奇,笑说道:“我去瞧瞧那户摊贩搞什么名堂,引得这许多行人纷纷驻足。”说着快步而去。阿星老气横秋的道:“现今这世道骗子横行,骗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但无论是多么精明古怪的骗人把戏,都瞒不过他星大爷的火眼睛睛。遇上他星大爷,他们便要栽到家了!”足跟不点地地赶将过去。韩枫摇头笑道:“这两人脾性相投,倒是合拍……”住口不语,与龙剑飞徐步上前;待走近一看,却见一个中年汉子迅快摇动一把木制把手,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急速旋转的木盘,那只木盘安放在一个木架上,约有桌面大小,零散的分布着十多格小槽,每格木槽中都安放着一件物事,急旋中,也看不清都是些什么。龙剑飞便道:“我去购置三匹坐骑,再和你们汇合。”洒然而去。

    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只竹制圆环尽数落在盘面空处。中年摊主旋即停手,木盘便缓缓停将下来。站在丈余开外白线处的掷环人脸现沮丧之色,灰溜溜的退出人群。那摊主收起木环,高声吆喝道:“瞧一瞧,试一试,新鲜出炉的套圈游戏,套中即送,一两银一次,童叟无欺!这里有妍姿丽质的玉雕鲛人,有仿宫廷喜鹊登梅簮……”骆冰倩越众而出,道:“让我来!”围观的陌生人齐地向她望去,他们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有的惊异,有的羡慕,有的目眩,有的嫉妒。那摊主笑眯眯的道:“这位千金小姐芳驾光顾,欢迎无已,不知要掷几次?”韩枫随手将碎银掷上木盘,口中说道:“可以开转了。”众人不约而同的又向站在骆冰倩身侧的韩枫望了一眼,都暗自喝了声彩,“好一对珠联璧合的情侣!”那摊主收起了碎银,满脸堆欢的道:“七次!开转啰!”骆冰倩走上半步,脚尖触及地上白线,一双妙目却瞬也不瞬的盯着盘中手心大小的玉雕鲛人……

    又过一晌,龙剑飞牵着三匹健马徐步而回,却见套圈摊处冷冷清清,骆冰倩独立风中,手中竹圈接连掷向急旋的木盘,背影娇弱楚楚,却透着说不出的倔强。阿星和韩枫迎上前来,一道:“这丫头执意要套中玉雕鲛人,却又坚决不许旁人助她丝毫。她眼力差,出手慢,套得中才出鬼哩!这一晌功夫,她已套了数十次,只套中一把藏匕,偏却不要,还放话说:‘求不得,吾宁死!’这简直不是人的脾气!”另一道:“我原说出价买下玉雕鲛人,她却断然不肯。龙兄,还得劳你去开解开解冰倩,你说得话或许她听得进。”

    龙剑飞微微一笑,走到骆冰倩身畔,还未开口说话,却见骆冰倩转过头来,喜道:“龙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套中玉雕鲛人!”他不禁一愕,随即笑道:“好说。”看准时机,凌空虚拍一掌。骆冰倩只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引带她掷出手中竹圈。啪的一声轻响,龙剑飞打个手势,示意摊主停下转盘。待看清楚,骆冰倩一声欢呼,跳将起来,叫道:“哦!太好了!我终于套中了!万岁万万岁!”那摊主将玉雕鲛人用方帕子包好,呈与骆冰倩,见她兴奋万状的情状,暗忖:“瞧女娃的行事气派,确是富家千金无疑,家中什么稀奇珍宝少的了,偏对这个玩意儿如此钟情,真是痴得有些呆气!”骆冰倩伸手接过,激动之余,真想一把抱住龙剑飞,在他左右脸上各吻一记;终于不敢,只好凑嘴在玉雕鲛人上亲吻两下,笑说道:“剩余的银钱不必找了,本小姐赏你下顿馆子!”那摊主欢欢喜喜的谢道:“小人谢赏!像大小姐这般豪爽的姑娘,小人尚是头次得睹!大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骆冰倩给她赞得不免有些飘飘然,抱拳道:“好说,好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和龙剑飞径自去了。那摊主又想:“今天的运气真是好,竟遇到一位女财神!如果临门的主顾都像她这般,那该多好啊!那我可就要发死了!”

    龙剑飞等人各乘一匹坐骑继续赶路,阿星见骆冰倩将玉雕鲛人捧在手心不住端视,脸上神情显得不胜欢喜,便道:“这块玉雕究竟有何特异之处,惹得咱们骆大小姐如此钟爱?”骆冰倩“哼”的一声,道:“我骆家什么金银器物、珠宝首饰少得了,但我从来也没瞧在眼中!今日一见这个玉石雕成的人首鱼尾仙女,打心眼里说不出的喜欢,说不出的渴望!”见阿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道:“哎,这种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的!”龙剑飞和韩枫见她老气横秋的神情,不禁莞尔。阿星脸上微微一红,怪叫道:“丫头片子成了精!”骆冰倩冲他做个鬼脸。四人有说有笑的行了两个多时辰,到一条村中向农家借宿一夜,第二天仍是不疾不徐的赶路,待到第三天未时三刻方进杭州城。

    骆冰倩引着三人直奔绸缎一条街,一口气连逛十一家绸缎庄,添置各色各款成衣共计一十九件,有彩条飘舞,绣花鸟,镶金边的凤尾裙;有美如云霞飘浮的帔子;有褶如水纹,色如月华的月华裙;有晔如晴空散彩虹的云肩;有展状如鱼鳞,艳如百花绽的百褶裙;有彩绣辉煌的比甲……外加绣鞋八双,荷包八个。她原拟为龙剑飞三人各添华服四件,后者坚拒再三,她便使个折中之法,给每人新购两件。绸缎庄里的成衣绣鞋价钱本就昂贵,而骆冰倩所购之物无一不是店中精品,这一条街逛下来,花去白银千余两,她笔笔欠款都记在骆富春头上。各家绸缎庄主均与骆冰倩相稔,待她便如接待微服私访的公主一般,殷勤周到,眼见她记账时非但没露出半点不悦之色,还主动提出即刻送货上门。当下骆冰倩又引着三人在繁华的街道上拐了个弯,到城内名铺王芳斋、宜芳阁逛了一阵,挑选石榴娇、胭脂晕品、淡红心、露珠儿四品唇脂,栀子花、茉莉花两种香型的鹅蛋香粉,海棠晕、桃花霞两品鸭蛋胭脂粉,桂花、玫瑰两种香型的头油,眉笔和香囊等日常用物,又花去白银百余两,照旧尽数记在骆富春账上。

    韩枫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环秀山庄,莫让姑丈等得心焦。”骆冰倩应道:“好吧,就依你,即刻回家!明日起,咱们先将杭州名胜游个遍,美食吃个遍,何等的逍遥快活!”引着三人向环秀山庄进发。沿途行人见骆冰倩美男环绕,纷纷注目议论,不知有多少少女妇人羡煞她的齐天艳福,有的痴望三男,有的暗咒骆女,有的腹诽骆女……一路上骆冰倩始终与龙剑飞并肩而行,不时向他凝望一眼,芳心便窃喜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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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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