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清明节那天晚上,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很多人都知道,刚出生的婴儿是睁不开眼睛的,因为婴儿需要一个适应光线的过程。可是接生婆却说我出生之时睁开了双眼,山村之中多有诡事,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婴儿遇到了'鬼睁眼'因为那双眼睛根本不是婴儿自己睁开的,而是附身鬼魂睁开的。
家里添丁,这是人生一大喜事,但我妈当时抱着我,吓的她语无伦次,嘴里一直念叨,说什么你快走吧,娘对不住你,娘求你了,后来奶奶跪在门口,烧了两个小时的纸钱,直到满屋子都飘满了纸灰,我才闭上了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我叫曾帅,但成长之路却很衰,我从小体弱多病,我妈怕养不活我,就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叫我阿牛,希望我能像牛犊一样强壮。
山村里没有幼儿园,上小学之前天天玩,七岁那年夏天,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坟地里捉知了,我总是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但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临走出坟地的时候,我看到坟地的正中间,站着一个长头发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手电筒光芒不足,我没看清是谁,所以也就没在意,以为是村里的小伙伴,可晚上回到家里,就开始浑身发冷,别人躺在凉席上还觉得热,我盖三层被子仍然觉得冷。
午夜十二点,奶奶跪在门口,不停的烧纸钱,不停的念叨:"你不要为难阿牛了,让阿牛好好活着吧。"
奶奶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整整烧了三个小时,我浑身上下仍然是冷的直发抖,眼看烧纸钱没什么作用,奶奶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家门,半个小时后,奶奶手里捧着一把黄土回来了,她把黄土放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又倒进去了半碗水,来回搅拌之后,捏了一个小泥人。
忙活完这些,奶奶拿着泥人坐在了床边,从床头木桌上捏起一根绣花针对我说:"阿牛,别怕疼,就跟蜜蜂蛰一下一样。"
当时我冷的都快要晕过去了,根本就没吭声,奶奶刺破了我的手指,从我手指中挤出了一滴豆大的鲜血,滴在了泥人的头上,然后把泥人毕恭毕敬的放在了屋里角落的供桌上,并对我嘱咐道:"阿牛啊,你千万不能参拜这个泥人,不能给她烧纸钱,记住了吗?"
我点了点头,就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就好像昨晚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我朝着屋子角落的供桌上看了一眼,奶奶捏的那个泥人,头发很长,似乎是个女孩子。
后来我也问过奶奶,问那个泥人是哪路神仙,奶奶总是摇头叹息,摸着我的脑袋小声说,别问了......
此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奶奶都会给那个泥人烧纸钱,爸妈都在县城打工,只有过年才会回来,而奶奶平时种点青菜,补贴家用,我放学之后回到家,基本上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五年,转眼间,我十二岁了,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因为那一天是我十二岁生日。
那年清明节,我们山村里的小学也照常放假,本想找几个小伙伴去河里摸鱼,但小伙伴们都跟着父母去坟地里上香烧纸钱去了,留下我自己在家,没有一丁点意思。
爷爷去世的早,他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但却没活过六十岁,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黑白老照片,那是爷爷参军之时拍的,原本英俊帅气的照片却用来当做了遗照。
我的爷爷,我一眼都没见过他,想及此处,不由得悲叹唏嘘,看到桌子上奶奶放好的黄纸,我心说自己为孙,今天清明节,怎么说也得给爷爷烧点纸钱。
因为前几年奶奶给爷爷烧纸钱的时候,总会拿出一张真钱,在黄纸上印一遍,还必须得让男人动手,据说女人动手的话,钱是印不上去的,所以对于往黄纸上印钱来说,我还是比较轻车熟路的。
我从抽屉里拿了奶奶十块钱,在那一叠黄纸上印了一遍,然后对着爷爷的遗照跪了下来,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爷爷啊,我没见过您一面,但奶奶经常说你当过兵打过仗,现在也不知道您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孙子给您烧点纸钱,希望你能在那边过的好一点。"
烧完了纸钱,我眼角余光瞥见了屋子角落里的那个泥人,那泥人只有一掌多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我站在泥人前,仔细的观察了许久,心里那种悲伤的情绪让我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剩下的纸钱。
奶奶曾经说的话,当时我估计是忘光了,又或者是根本没在意。
我把火盆放在了泥人面前,点燃了纸钱放进去,嘴里还念叨:"我也不认识您,也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既然奶奶供着你,那肯定就有道理,今天是清明节,给您上点纸钱,希望您也能过的好点,如果能再保佑我考试一百分就更好了。"
说来也怪,给爷爷烧的纸钱,那黄纸一点就着,而且静静的烧光,给这个泥人烧的纸钱,燃烧的速度非常慢,而且那些黄纸燃烧之后竟然缓缓的从火盆里飘了出来,飘的满屋子都是。
屋子里飘满了黑色的纸灰,不知为何,我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冷了,五年前那天晚上我所遇到的情况,似乎又重新来了一遍。
当时我没在意,奶奶回来之后,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奶奶也没问我什么,就把剩余的纸钱带到了坟地里,烧给了太爷爷太奶奶。
晚上我躺在凉席上,冻的我浑身发抖,牙齿直打颤,我抱紧自己的双臂,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朦朦胧胧中,屋外好像走进来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看她身高以及长相,似乎比我大上一两岁。
她离我有四五米的距离,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去,她似乎在看着我,一直微笑,还对我伸出了纤纤玉手,缓缓的走向了我。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离我越近屋里就越冷,我像是躺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呼吸也渐渐的开始衰减。
就在我即将神志不清之时,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奶奶看到我的样子,就赶紧问我是不是给泥人烧纸钱了。我冻的发抖,但还是点了点头,奶奶大叹一声:"哎,阿牛啊,你怎么不听话啊!"
再转头看去,那个穿着红裙子的长发小女孩已经不见了,而奶奶也站起身,不停的对着泥人说好话,说了十几分钟之后,向来慈祥的奶奶不知为何突然发火了!原本一直双手作揖不停说好话的奶奶,此刻指着那个泥人喝斥道:"我好话说尽,你还不知悔改,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再缠着阿牛了,你真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吗?我是不舍得下手!"
那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早上起来两只眼睛肿的很高,奶奶跑到学校给我请的病假,我在家一直休息,一天天过去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到最后都感觉自己站不稳了。
而奶奶每天都会对着东南角供桌上的泥人念叨一些话,念叨的什么我听不懂,听起来像是咒语。她还用红线绑在了泥人的身上,把泥人绑的里三层外三层,然后质问泥人:"你悔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