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无事又逢端午,府上许多下人都借着这个时机告假把自己平时想做没做的事回去做了,于是府上近几日都十分冷清。
然而我无家可归,平日也早已习惯,还是老实守着府里哪里也不去的好。不过听王婆走前说王爷许在一月后会回来,我就十分兴奋。
原因是头几回王爷回来我都刚好错过,掐指一算,连上这个月已经足足一年没有瞅见王爷半片衣袂了,而期间王爷曾回来过三回。这简直是吃那啥也赶不上热的的运气啊。
一早起来,杂事都做完了,我就蹲在凉亭里看阿霓绣荷包,看了一会觉得眼睛都疼了,果然刺绣这种太细致的活不大适合我,但是素来绣荷包这种事都是送给心仪的男子,看来阿霓这小不点都有心上人了,我一时没忍住,打趣了两句,说的高兴处音调也稍微高了些,乐极生悲把宋管家给惊动了。
宋管家向来看我也不大顺眼,此时横眉冷对道:“这般闲着没事就去守门!”
迫于淫威,我只能跟阿霓依依惜别后,拍拍屁股往大门口去了。守门这种事真的十分无聊,但是王府里王爷不在,大家平时也都十分无聊,你能想象一府的下人无聊的柱子都擦了无数遍也没有主子欣赏的悲哀吗?
王府的整洁度在城里都传出了名声,许多人听闻这件事后都误会我们王爷有洁癖,在冷面嗜血可怕中又加了一条难伺候。哎,我们王爷实在委屈,其实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们实在太闲了而已。
这足以看出以讹传讹是一件多么险恶的事情啊。
我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毕竟根据经验,要不是问路,基本没有人会来靠近王府大门一步,我就走神走的稍微厉害了些,没想到此时过来一个人,已经到了跟前我才发觉。
我便赶紧拦住他,瞧他一身布衣,大约也不是来送礼的,再仔细打量一遍,觉得这个气质也不像是来讨饭的,那么这就十分为难了。
他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我们相互怀疑对方的看了一会,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就像那种我看你像贼,哦好巧我看你也像的感觉。
但是不消一刻他就说出了我的身份:“你是……后院总跟阿霓在一起的小丫头?”
我说:“诶?公子你哪位?”
他望着我颇有风度一笑:“在下入府已有两月,鄙姓杜,不知可有印象?”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杜先生,赶紧撤了回去:“哈哈,不好意思,我脸盲,您请进。”
杜先生笑容还挂在脸上,收起拱着的手,进了门,刚走出两步,我赶紧叫住他:“那什么!”
杜先生回头瞧我,等着我的下文,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不要告诉宋管家啊,不然我又要挨罚啦。”
他才笑了一声说:“自当不会。”
此后我对于杜先生的脸盲症就治好了,毕竟他就是阿霓的心上人,我要还记不得,可能要被阿霓生生掐死。
没过几天,我又在盘算是不是该在王爷回来之前做点什么,但其实做什么都过不了宋管家那一关,宋管家守王爷那个叫密不透风啊,我就是变成个苍蝇,他也能抠出鼻子眼睛的把我认出来,于是我要接近王爷就变得十分困难。
此时我在井边打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杜先生过去,阿霓跟在他身后,偷偷摸摸的瞧着,模样可爱的紧,她小我三岁,平日做什么都大大咧咧,唯独对着杜先生,就成了一只鹌鹑。
我过去拍她的肩膀:“需要帮递情书业务吗?”
阿霓听完先是眼睛里闪了下光,接着又黯下去:“不用,我看了很多这样的话本,一般帮忙递情书的都会夺人所爱,我才不上这个当。”
我:“?”
小小年纪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那你可不要后悔哦,我反正有事问他,你不让我带,我也省的麻烦。”
作势要走,阿霓立刻拦着我:“哎哎哎,还是带吧……不过你找杜先生做什么?他帮王爷处理那么多事情,你又认不得多少字,能说上话吗?”
傻孩子,我这不就用你的情书来做这个话引子来了嘛。
一路小跑我追上了杜先生,他听见我的召唤,停在原地等我,看我气喘吁吁地,就先开口问我:“怎么了?”我抬头就说:“情书有话要说。”
他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我反应过来我的断句有问题,赶紧纠正:“这是阿霓写给你的情书,我有话要说。”
他接过这封写满了阿霓少女心的情书,揣进了袖口中,接着抬头问我:“什么事?”
我一看心里啧啧两声,觉得杜先生接情书这个姿势这个淡然的表情,一看就是常常收,指不定屋子里情信多的冬天都用它来取暖。
我不由为阿霓的少女心默哀了一会,但解决我的问题比较重要,我道:“听,听闻杜先生学富五车,不知可否有空帮我写几个字?”
杜先生面上虽有些疑惑,不过想了一会,便问我:“可是要写王爷的名字。”
我说:“啊?你会读心哦?”觉得不对又赶紧改了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没有多言,我想难不成我觊觎王爷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么?
不禁有些懊悔,但杜先生却并未就此事多说,他还说可以教我写。
但其实我也不是不会写,只是我字比较丑,要绣在布面上,如果用我的字来做参考,那简直无法直视。
杜先生字肯定比我的好看百倍,但他能帮我写好这几个字,那我又何乐而不为。
没过几日,杜先生就闲了下来,他来教我写字还自带工具,让我十分愧疚,但是他务实的解释让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说毕竟我穷,买不起纸笔。
教授的过程中,杜先生可能对我的字已经感到绝望,他停了下来,回忆了一会说:“我记得之前阿霓说你很会临摹画作,府里都不用请匠人,怎么……”
我已经猜到他省略的内容了,不好意思道:“你看,这两个领域其实完全不同,虽然都是一双手,但是会画不一定会写,就像都是一张嘴,会唱曲不代表这个人就很会说话。”
杜先生听完,先是愣了半响,接着说:“你在这里真是有些屈才。”
我说:“哈?你是说我画的好哦,其实也一般般啦……”
我有不受夸奖的体制,别人一夸我,我就会忍不住胡乱谦虚,这直接导致了一般夸了我一回的人都表示不想再夸第二回。
在几天艰苦练习后,我觉得我的字终于有了一丝丝起色,于是不打算再耽搁杜先生了,一早来不及跟杜先生说课业结束,就让阿霓代我去了,也算再给他们做了一回免费红娘。
我如此着急也是因为要赶紧告假一日去山中的庙里求来护身符,这时间错过了就没了,于是当我历尽艰难险阻的回去再绣了字上去,王爷也快要回来了。
这回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
但是运气可能也是天定的,见不到就是见不到,还是这么错过了。
同时还有一个晴天霹雳,王爷根本没有回府,听闻太后娘娘给王爷说了一门亲事,是尚书之女白如琦白小姐,这位的名声我就是不常出门也听说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是小事,主要长得倾城美貌。
王爷此次被召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于是从朝堂下来便直接去见白小姐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当场恨不得自挂东南枝。
但是最终我的东西还是通过杜先生帮忙送了出去,回来时,他说虽然没有赶上,但是遇到了一个副将,他会帮忙带给王爷的。
那样我就放心了。
很久以后,我问起那位副将,王将军说王爷似乎收过一个护身符,但好像是白小姐送的。我又恨不得当场把杜先生挂在东南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