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白如断线风筝落了下去。却见空中两人御剑急驰,其中一人见花非白落了下来,更是一口鲜血喷出,发疯般加快了速度,抢在另一人之前接过了花非白。这人正是伤重未愈的顾无道。他抱着花非白,从怀中拿出一堆药全都塞进花非白口中。死命的摇着他,大喊:“你给我醒过来!咱两的账还没算呢!”花非白紧闭的双眼却再也无法睁开。
另一人此时也落在地上,身穿花布长衫,灰头土脸,却是连雀。
连雀也不多话,手一伸说道:“把他还我。”
顾无道冷笑一声,“除非我死!”说罢将花非白轻放在地上,手中幽冥扇已挥起,无数鬼体向连雀冲去,将连雀围在中间,吸食他的精血。
连雀嘿嘿笑道:“雕虫小技!”双手飞快的打出九个印诀,施展出九重幻境。
两人一上来便是拼命的打法。顾无道冷汗真流,视线像被挡住一般,已慢慢失去了连雀的行踪,他集中精力想抵御幻境对他的影响,对鬼体的操控险些失控。
连雀一边加强幻术的力量,一边躲避着鬼体的攻击,一时倒还游刃有余。眼看顾无道的鬼体动作已越来越慢,更有一些已停止了攻击,眼中一片迷茫之色。顾无道也慢慢失去神志,境况凶险异常,突然一阵清脆的笛声响起,顾无道顿时感到头脑清醒许多。随着笛声,柳烟儿带着一众俊男美女踏空而来。顾无道看着她,说了声:“多谢!”
柳烟儿苦笑道:“我总不忍看着他这样。”
连雀冷哼一声:“小丫头,就算你两连手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连哥哥,如果再加上妾身呢?”答她话的却不是柳烟儿,而是后来的一位更妖媚动人的女子,。
“柳媚!”连雀脸色变了变,随即面露阴狠之色。“那就试一试吧。”
说话间已经攻了上来,这四人战在一处,顿时血雨腥风。白书和几个堂主早已护了羽千雪,古易蓝以及一干人等到了内室躲避。妖兽宗的弟子也将花非白抬到一旁精心照料。
这次大战直打的天地变色,此战除落星宗没有现身,其他六宗都有参与,也被后世称为六宗之乱。后人不知详情,只道这祸因是羽千雪,却不知道真正却是花非白。
这一场大战直打的天昏地暗,幽鬼宗百鬼阵一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四处哀声凄厉;幻宗重重幻景叫人分不出真假;神兽宗笛声阵阵,引得野兽狂奔,诸位王公大臣虽然被引进了皇宫内,但外面大量的军队,百姓,都纷纷陷入这场大战中,或被孤魂野鬼吓的魂飞魄散,或陷入幻景不可自拔,更有的被发了狂的野兽攻击。古易蓝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忿恨,可怜我古泾国的民众就如蝼蚁般被这些强者践踏吗?他面无表情,内心的悲忿却几乎令他发狂,古易蓝,你太可悲了,你以为当了一国之君就可以足够强大了,不,远远不够,你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黎民百姓,甚至连自己也要他人庇护。
白书守在羽千雪身旁,默然不语,他便晚了一步,师父却落得如此,只怪他没想到大师伯会如此心狠,会对师父下毒手。白书虽然已将师父救下,但依然深深自责。一旁五行宗几位堂主早已起了争执。毕富海要冲出去救花非白,叶金凌苦苦阻拦道:“你当自己有多大能耐,外面都是些什么人物?你破得了百鬼阵,还是冲得出千幻玄阵,更何况还有神兽宗那一众妖女做怪!
毕富海急的怒目圆睁:“大师兄生死未知,就被这些妖人抢来抢去,便是落到谁的手里也不见得有好下场。”
叶金凌说道:“今日之事都只怪他平日在外胡乱招惹了这些人,也算是因果循环!”
毕富海大吼道:“放屁!他长得好看,法术又好,妖人们觊觎,怎么能怪他!大师兄对你不好吗?你当年突不破第二层,是谁不顾艰险去万丈深渊下取了金之精华给你!你居然这样说!”
叶金凌本性凉薄,这些年当了堂主春风得意,只记得花非白始终压着自己,心中有些嫉妒,早已不记得当年的恩情,如今被骂了一顿,想起初入师门时,大师兄的种种照顾,心生愧意,叹了口气道:“我是知道他对我们师兄弟好,可是,唉,罢了,便豁上这条命与你去一糟!”两人说罢便要出门。
从二人争执以来,刘玉山一直在旁发呆,一句话也不说,此时像缓过神来,开口道:“我也去!”二人惊异的看着他,这位师叔平时从不管事,典型的墙头草,顺风倒,胆小怕事,坏事就知道向后躲,好事总也少不了他,五行宗上下也无人瞧得起他,只是不知道为何,师父对他很好,自师父继位以来,那一代都当了长老,四处云游无踪,独独把他留了下来,还许以一堂之主。这时见他居然要一起去,都觉得很意外。刘玉山惨笑一声:“便不为非白,也要为这古泾国的黎民!我辈修道之人,本当救民济世,怎能看得这生灵涂碳!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说罢仰天长笑,仗剑而出,二人看着师叔如此悲壮,也自知此行凶多吉少,二话不说,跟着一起飞了出去。这三人商议后,两人飞向受困的百姓,纷纷将他们移送到安全的地方,刘玉山直接攻向连雀,连雀看着他也攻来,冷笑一声:“老家伙,你找死!”刘玉山虽然一直胆小怕事,但手下法术并不弱,一身木系法术已是炉火纯青,引得大地万木枝节横生,生生将连雀困在其内。这木笼更有奇妙功效,可另被困的人无法将法术用出,真跟牢笼一般。连雀虽然法术高强,也因被阻了这一下子,使得幻阵法力减弱,给了顾无道和柳氏母女喘息的机会,当下攻势更猛。这一战连雀一人独战顾无道,刘玉山,柳媚,柳烟儿四大高手,四人无一不是七宗内响当当的人物,饶是连雀已经修成了九重环境,也是险象环生。慢慢的被湮没在鬼阵与妖兽之中,不再见其踪影,幻术也渐渐弱了下来。当众人都以为这个大魔头终于被降住之时,突然听得一声大吼,连雀破阵而出,原来是为了突破这三阵,连雀不顾生死,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用了还未修成的十重幻境,将自己陷入幻境,让自己误认为是十年之后,生生透支了未来十年的功力,这一招本极为凶险,一时不慎就会立毙当场,没想到连雀真是千年不遇的奇才,竟然成功冲出幻阵,由此破了其他几人的阵法。然而自身也受了极强的反噬,体内精华尽被吸尽,此刻头发已经花白一片。
那四人也好不到哪去,刘玉山口吐鲜血,身体向后急退,马上就地打坐,运功疗伤。顾无道面色发青竟然是鬼体不受操控,冲入他体内,此刻面色变换,强力想把鬼体逼出。柳烟儿功力最弱,一支碧玉短笛已经碎裂,人也直飞出去,倒地不起。柳媚离得最远,功力也比其他几人深厚,但手中一支木笛也有了裂纹,这是神兽宗至宝,此时她也顾不得心痛,急忙来到柳烟儿身旁查看她的伤势。
连雀精心梳理的发髻已经散乱,原本仔细描画的妆容混着血水和汗水,成了一团糊糊,身上花衣也被划得破烂不堪,他索性将外衣脱下,用衣服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这才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嘿嘿笑道:“顾无道,有这么多人帮你,也是打不过我啊,花花是我的了。”语毕,向在一旁被神兽宗弟子照顾的花非白飞去。
顾无道咬牙道:“你想带他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连雀气道:“小白不让我杀你们,不然以为自己真得很厉害吗?再拦我,我就杀了你!”
顾无道也不顾鬼体入侵的危险,手中幽冥扇再挥就要做法。却从后面响起了一声久违的声音:“无道,不要再打了。”令得顾无道的手一顿,回过头去,原来花非白已经清醒过来。五行剑贯穿他的胸膛,无人敢拔下,他一动,顺着剑又流出许多血来。
“别动!”顾无道和连雀异口同声说道。
花非白不顾阻拦,示意神兽宗的弟子扶他强坐起来。看到四周血流成河,师叔重伤,柳烟儿昏迷,心中已有了猜测,此刻已不复刚刚的癫狂,平静的说道:“柳前辈,可否过来一下。”
柳媚看了看怀中的柳烟儿,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放下,走到花非白身旁。问道:“你有什么便说吧。
“晚辈谢过柳前辈肯来此相救,闯山之事,还请前辈能释怀,一事之约晚辈记在心里,只是希望前辈能解除与无道的约定,晚辈愿意代他履约。”
柳媚摇头道:“就算了吧,那本也是我诓你的,何况,何况你今日这样,也算是我害的。”说着看了连雀一眼。
花非白惨然一笑:“非白命该如此,前辈莫要自责,只是柳姑娘,非白自认辜负了她,必定求得圣宗长辈施法去除她对我的记忆,让她将来有个好归宿。”
柳媚听了眼中一亮,她本担心女儿一辈子陷在对花非白的迷恋里,耽误了终身,现在听到花非白这样讲,内心喜悦不止,但又想到自己设计让连雀去纠缠他,不由眼眶一红。只说了句:“便是她忘不了你,也是她的命,你好好养伤,莫要再因此费心了。”说罢退却一边,专心照顾柳烟儿。
花非白又唤道:“二师弟,你来。”
毕富海连忙过来。看着花非白的惨状,强忍住问道:“师兄有何吩咐。”
花非白说道:“今日种种皆因我花非白一人而起,虽非我本意,但我愿一力承担,我深知万死不能抵消黎民百姓所受之苦,如若此番不死,必将百倍偿还。如今我与师妹——”花非白说到这里,生生了停了下来,想起今日师妹之狠绝仍然心痛不已,那一声“没有”似乎还在耳边,却仍然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与师妹已然如此,你虽然性情耿直,但并不愚笨,要对自己有信心,凡事多想一分,必然能好好辅佐师父。告诉师父我酿此大祸,辜负了他,辜负了五行宗,非白自请师父将我逐出师门。”
毕富海听到这里已是不能自已,心知一切已不能挽回,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道:“大师兄,不管别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师兄。”
花非白身受穿心之伤,生死只在一线间,是顾无道强塞了幽鬼宗顶级的疗伤圣药,才换得一口气来,此刻说了这许多话已达到了极限。花非白看了旁边早已急不可耐的连雀,说道:“走吧!”
连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好似做错事的小孩,低声问道:“你生气了吗?我杀了这些人?”
花非白与连雀相处的这几日,知道他小孩心性,凡事只凭喜好,也无善恶之分,摇了摇头“这次不怪你,但以后不能再犯了。”
连雀听了兴高采烈的抱起花非白,就欲离去。
顾无道拦住二人,低沉着脸,看着花非白,颤声问道:“你就这样走了?”
花非白似不忍再看他,闭上双眼,只说了一句:“无道,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连雀已等的不耐烦,早已甩开顾无道,也不管顾无道听到没有,急急飞走。
顾无道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悲痛异常,花非白,你要我忘记你,十年前你施展迷音之术破我纯阳功法,我如何能忘;七宗论道,你凭着我对你不忍下手偷窍取胜,我如何能忘;西山之乱,你带走我唯一的希望异邪体质,害我功法维持原状不能精进,我如何能忘;你师妹自尽,我牺牲自己数年功力为她还魂续命,你师父来要人,我为守住你心爱之人几乎丧命,你现在说对不起我,要我忘记你,这些年我以为你心中只有你师妹,我甘心守在你身旁,不求回报,我为你与连雀拼死一战,你却跟着他走了!想到这里心如刀绞,先前冲入体内的鬼体再也再也压制不住,侵入到他的心神,顾无道面色由青色已经完完全全的转到了死灰色。大笑道:“哈哈哈哈,顾无道,你真是个笑话啊,你还不是个笑话吗?你就是个笑话啊!”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去向。
神兽宗之人也在柳媚的带领下离去。只余下五行宗之人。师叔祖已压制住了伤势,勉强站了起来在两位堂主的搀扶下向皇宫走去,却听得一声哀嚎:“师父!”继而看到白书一路飞奔,抓住毕富海问道:“顾无道呢?找他来给师父还魂续命!顾无道呢?”
师叔祖惊愕的看着他“不是已经救下了吗?怎么会?”
白书急道:“是救下了,安置在幽兰堂里,师父要我出去,说有话与皇上说,我在门外只听得皇上大叫一声,待我闯进门去,师父经归西了!顾无道呢?现在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师叔祖面露绝望之色,说道:“顾无道已经形如疯癫,不知去向了。”
“不!”白书跪倒在地。他自休成五行皆满,想着终于可以出得深渊,以后保护师父,怎料他刚刚归来,却遇到这样的惨剧,师父身亡,他却活了下来,这样的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刘玉山看着白书面如死灰,怕他也想不开,五行宗无论如何也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俯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白书眼中重又燃起希望:“当真?”
师叔祖点头道:“确实有,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千雪的尸体带回宗内。”
白书不再多言,同五行宗一众人回到皇宫。到了皇宫,面见了古易蓝,刘玉山提出想将羽千雪的尸体带回宗内,怎料古易蓝却不同意,坚持羽千雪已是皇后,应入葬皇陵。白书急着想再说什么,却被师叔祖拦下,就此五行宗众人向古易蓝辞行,也离开了古泾国。
古易蓝站在大殿上,看着远处的广场,血流成河,一语不发,旁边的小太监喜顺躬身在一旁,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战争,早已被吓破了胆,原来修道之人争斗起来是这样可怕。古易蓝转过身,紧握的双拳慢慢放松,自语道:“今日我古泾国遭受的一切,来日必当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