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一直都甚是沉静,如今终于变了颜色,大惊道:“这是什么妖孽?竟可疾行中平移?我这把破山弓竟射不下它一根寒毛。看着也不见有什么妖气,妖相亦不显,但其行遁之能却比许多妖兽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衣青年道:“此兽虽不见妖相,却有些妖意在里头,有几分人的神智,或是妖兽中的异种,今日若不除了此兽,此间事怕是难了。鲁兄可能你不知道,太子颇喜豢养各类妖物,若是完成了太子的密令,又擒下此兽献于太子,太子必定欢喜,说不得准许你我二人到道元宫修炼一两个月也未可知。”
黑脸汉子目光一亮,见灰影已过半崖,不及多想就冲众黑衣人喝道:“诸位兄弟全数听令,退到开阔处用捕网拿了此兽。”
众黑衣人疾步退到崖上的空地,将崖口一面放空,作扇形包围状,然后又从腰间的囊袋里摸出一根数寸长的兽头喷筒。那喷筒形状颇为精巧,一端是一个豺状的兽头,一端开口黑洞洞的。
与此同时,紫衣青年和黑脸汉子都跃到附近一块半丈高的山石上,居高观望。
却说那将陈姓少年制住的黑衣人听了黑脸大汉号令,忙掌心劲力一吐,陈姓少年直飞出数丈开外,正好落在那株半秃的黄松前丈余处。黑衣人撇开少年后,同样也从囊袋中摸出一根兽头喷筒前去帮忙,与众人围在一起。
陈姓少年落地后在地面上翻了个滚便仰面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纵使他皮肉甚是结实,也摔得七荤八素的,也幸得地上多是些残雪,没有什么石头,否则摔出这么远磕碰一下至少也要头破血流了。
陈姓少年因筋脉被制动弹不得,此时仰躺在地面上心中好奇之下只好斜眼去瞧黑衣人那头的情形。
陈姓少年见一众黑衣人甫一站定,灰影业已窜上崖顶,竟不管不顾的笔直就朝眼前的一个黑衣人扑了过去,似并不将众多的黑衣人放在眼里。
那名黑衣人见灰影朝其扑来迅猛之极,却并不慌忙,手中喷筒一动立即吐出一团银亮的丝线,在空中迅速张开后成了丈余宽的大网,迎面朝灰影迎面罩去。
眼见着那灰影就要一头撞到丝网里,那灰影却又是一个模糊,转眼就消失了踪迹,张开的丝网顿时扑了个空。
那名黑衣人一愣,急探那灰影的踪迹,却不知下一转瞬那一道灰影乍然已出现在面门上方不过数尺处,正当头扑下。他忙要一旁闪躲,哪里还来得及?灰影扑到其颅顶一口咬下,那名黑衣人立时只惨呼了半声,便仆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从灰影出现到其避丝网乃至将那名黑衣人发出惨叫,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不过这一群黑衣人也颇为了得,只是微微一愣神却并未惊慌,身形一动飘忽中已将野猫子紧紧围困住,同时十数张丝网一齐射出向那只野猫和那名黑衣人一并罩落。
那只野猫子得了食物,自不肯撒嘴,只任凭十数张网罩下。
紫衣青年和黑脸汉子见野猫落入网中,心中皆喜,暗道:“如今落入这百炼精铁制成的捕网中,任你遁法如何的厉害,又怎能逃脱?”
不过下一刻又不由的暗皱眉头,网下那只野猫只一味贪婪的吸允,对十数道丝网缚在身上好似浑不在意一般,二人心中又不由暗惊:“这缚网不单极其坚韧,更是制工巧妙,上面有许多几微不可察的细勾,均尖利无比,专门用来给妖兽放血的,不过看来这些细勾对此兽似是无用,难道此兽不仅遁形之法了得连皮肉也如此之坚厚?大是棘手!”
黑脸汉子喝道:“再用绳索将此兽绑住,此兽多有古怪,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人群中瘦削矮汉给身旁的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各从囊袋中摸出一圈青色细长索,手中一抖,长索画了数个圈向野猫一头套去。
此时,野猫子兀自一动不动的,满嘴腥血,地上的那名黑衣人却已差不多被吸成了一面焦黑干皮,长索落下一把将其连着丝网一齐套住,两名黑衣人手上一运劲,长索一紧两层绳索顿时捆了个结实。
那野猫子被捆得象粽子似的,犹自不愿撒嘴,待吸尽最后一点精血,又伸舌舔了舔嘴,才扭起头来打量一下身上网丝和绳索,忽的“咯咯咯”笑将了起来,听得众人没来由的一阵毛骨悚然,正有些心悸暗觉不妙,却见那野猫子身上忽有一些黑芒隐隐刺出,那套在其身上的丝网和长索登时摧枯拉朽一般纷纷碎断。野猫子拧身一跃,又朝一黑衣人兜头扑去。
众人大惊之下慌忙退开,却哪里跑得过这只神出鬼没的野猫?又有一人惨叫倒下。
黑脸汉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大声怒喝道:“布阵!将此妖格杀!”
紫衣青年听了本想说点什么,不过只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正四下退走的十余个黑衣人立时身法一变,或纵或跃、或疾走或疾转,在崖顶空地上围着野猫上下左右乱转,将躺倒在地的陈姓少年看得眼花缭乱的。初时看似杂乱无章的,其实看多了就觉得大为精妙,似描摹山势纵横之状,好似山影重重、层峦叠嶂一般,陈姓少年离得虽远却隐约感受到里头所蕴含的威势,几有窒息之感。
那些黑衣人移动中又将腰中的弯刀拔出,然后用力一掷,十数把弯刀化作十数道银光朝雪地上的野猫飞旋击而去。那野猫却比先前警觉了些,叼着那已没了气息的黑衣人倏的拔地而起,瞬时就躲了过去,那野猫跃到空中正好撞到阵形中居高处的一黑衣人足下,那黑衣人岂会放过这等机会,忙一脚奋力踢去,这一脚劲力十足,大有断铁碎石之能,那野猫却凭空一挪,叼着个人竟又避开了。
而那十数道银光扑了个空后,围在四周的黑衣人又是手上疾挥,一时劲气吞吐,那十数道银光被激得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分成数道又疾追了上去……那只野猫鬼魅一般不停的闪身挪移,只是既要不停嘴的吮吸那半干的黑衣人的精血,又要避开拳脚刀光,还要提防黑衣人偷偷射出的强弩,一时之间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看去却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样子,奈何不了其半点。
两边斗得正酣,黑脸汉子此时却低声向那紫衣青年道:“方才卑职下令将此兽格杀,还望大人见谅,此兽太过不同寻常,卑职以为还是除掉为好。”
紫衣青年无奈的点了点头。
黑脸汉子又道:“大人方才可看清那些黑芒是什么?”
紫衣青年面色转而变得凝重,略一犹豫才道:“未能看清,不过方才这只妖兽的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有似曾相识之感。”
黑脸汉子目光一闪:“可是只有南边才会出现的东西?”
紫衣青年默然点了点头。
黑脸汉子道:“既然大人也是这般认为,那就有六七分是了。只是听说南边那里守得水泄不通的,若是的话怎么能逃到这里?而且府中先前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紫衣青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既然可能是南边的东西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过的,否则贻害无穷。我虽然没有到南边去过,但是却听太子时常说起那里的可怖之处。”
黑脸汉子咬牙切齿道:“我却是见识过一次,虽只一次却毕生难忘,还差点丢了性命,听说那里又开始渐渐起雾了,大劫怕已不远……”
二人对话这档子工夫,三声惨叫接连不时响起,三个黑衣人在挪移纵跃之中忽的被击出了数丈外,一个脸颊上鲜血淋淋的,竟被撕下了一块肉;另一个则抱着右臂,一付已被折断的样子;最后一个最惨,肚腹中破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涌出来了。地上躺着的陈姓少年见了这般景象,忙闭上双目,腹中却已是翻滚起来,若不是动弹不得,早呕了一地。
那只野猫早已吸干先前的黑衣人,又伤了几人后,如今只蹲坐在雪地上两眼滴溜溜的看着兀自奋力挪移、驱使弯刀的一众黑衣人,微打饱嗝,怕是已吃饱喝足了,待见刀光又四面八方的飞了过来,又纵身化影四下窜去,神出鬼没的袭扰众人,转眼又有数人遭了殃,只不伤性命,好似戏耍众人一般。此时一众黑衣人里,除了地上的两具焦黑干尸,其余的过半带伤,原先的阵势早已七零八落的。
紫衣青年沉着脸道:“若此妖是南边来的,如无道法加持,怕是奈何不了,为今之计只有奋力杀了此妖,否则不要说完成太子之命,就是要全身而退也是艰难,毕竟以此妖的遁速我们怕是连此山也出不去。”
黑脸汉子点了点头,从囊袋中摸出一把乌丝来。这把乌丝只有拳头般大小,丝线相互交结似一网。黑脸汉子手指一动,中指指尖忽然破开,血液顿时涌了出来直渗入乌丝之中。而那些乌丝好似噬血一般,转眼就将血液吸了个干净,直到乌丝变成了暗红色,并浮现出一道火焰般的虚影,血流这才止住,黑脸大汉脸色也因此变得煞白。
黑脸汉子失血不少,却顾不得理会,而是口中念念有词起来,旁人也听不清他念叨的是什么,不过那虚影缓缓浮动起来,且渐渐变得凝实。黑脸汉子忽的轻斥一声“起”,那团“火焰”便从他手中腾起,在空中盘旋张开成了一面硕大的丝网,竟有六七丈宽大,将崖顶空地也遮住了三分,丝网上火影浮动,望之如同一朵红云。
黑脸汉子冲“红云”遥遥一点,“红云”便向那只野猫的影踪飞旋追去。
那只野猫固然遁行惊人、神出鬼没的,然而那朵“红云”大而广博,将其遁行的路线已罩住了几分,再加上那只野猫似有戏耍众人之意而不思远遁,所以待它一从“红云”下窜过,“红云”中一道火形虚影便陡然斜斜的射将了下去,一把将其裹住,然后猛然一拉,野猫便向“红云”倒射过去。
却不曾想那野猫劲力颇大,猝不及防之下被扯离了数尺后又猛然前窜,竟将火形虚影拉得奇长,连空中的那朵红云也被扯动得摇摇欲坠起来。
黑脸汉子大惊,口中猛然一声喝道“收”。“红云”沿着射出的虚影反卷而下,顿时将野猫包裹在“红云”里头,一网一兽只悬在半空。
黑脸汉子见野猫被“红云”困住了,面上一喜,又是遥遥一点口中斥道“紧”,“红云”渐渐收缩做一团,最后收缩得大小不过一尺左右。
如此这般后黑脸汉子又开始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只听 “哧哧”一连串声响,“红云”中的网丝上竟莫名燃起火苗子来,一时火焰熊熊的让人大感炙烈,纵使离地数尺,周围左近的积雪也瞬间被蒸腾得一干二净。
众黑衣人终是松了口气,想着那野猫如今落在黑脸汉子的这件法器里,纵使有些古怪神通,不消一时三刻也要烧成灰了。
瘦削矮汉惊魂方定,半瘸着腿道:“大哥,你这件火网法器要是再奈何不了这只畜牲,我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就算是铜铁落到里头也是要化成汁水的。”
黑脸汉子此时早已停下咒声,苦笑道:“若是为了这只孽畜却要将我法器中的法力耗尽,那我这回可亏大了,还要将此物拿去府中的……
黑脸汉子话还未说完,火焰中传出了野猫“咯咯咯”的怪笑声,火势竟好像小了一些。
众人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那瘦削矮汉更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暗骂道:“真是现世报,我这张臭嘴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下次得缝起来才好。”
黑脸汉子骂了一声,飞步赶到火网旁,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了进去,那火苗顿时蹭起近尺高,火势转又烧得更是厉害。
那一直旁观的紫衣青年忽的心思一动,口中说道:“鲁昭元,看来此妖难降,我且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黄色小木牌,木牌薄而扁,模样古朴而浑然。
紫衣青年将其托在掌中,掌心忽然破开血液便涌了出来,那块木牌同样的嗜血,瞬间将涌出的血液吞噬得一干二净,并微放黄光。紫衣青年又如黑脸汉子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再冲木牌一点,木牌一闪直接没入前面的土地之中,一时没了踪迹。
众黑衣人都知道那黄色小木牌是何物,乃是一件凝聚了法力的符箓,比黑脸汉子的法器似乎还要难得,一般只有紫衣青年或是黑脸汉子那等位分的人才能有一两件,没有一定修为的人还驱使不了。不过众人虽知道是符箓,却不晓得这枚符箓里到底有什么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