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屈服于我的命运,收拾行囊踏上从设菲尔德前往曼彻斯特的火车。
“小韩,你必须马上回上海,你父亲那边的产业仍需你主持大局。不然……”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站在我面前,身边摆着一大堆文件,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郑伯。”我打断了他的话,长久才憋出一句,“让我静一静吧。”
老者瞄了一眼身边的文件,又看了看我,长叹一声,转身径直离开了房间。
我躺倒在床上,怔怔出神。
那是二零零三年的六月,英国,设菲尔德。
因为一次意外,父亲在不久前去世,从此,我失去了在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到曼彻斯特已经是傍晚五点钟光景,本来到曼彻斯特机场我就应该可以准备登机,可那时航站楼里却闹翻了,原因是一位发烧病人和航站楼的工作人员发生争执。各位肯定不会忘了2003年那场可怕的非典,虽然到六月时全球的疫情已经趋于缓和,但这样一个顽固的“潜在风险”依然挑动了人们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无奈,飞机晚点了,我想,在那个“疯”病人积极配合前,或者在那场突然袭来的雾霾结束前我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国度的。
我找了家咖啡店打发时间。那是家靠近机场的咖啡店,名字很奇怪,叫做“age(年代)”。我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份邮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的思绪完全不在眼前报纸的文字上,满脑子想的却是回国以后的生活。
说实话,回到上海让我万分不情愿。
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看到他们手牵手地向我走来,低着头,仿佛是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我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一丝奇怪的感觉也没有,望着他们两个,我突然笑了,肆无忌惮地笑了,我不知道我是在嘲笑命运还是嘲笑自己。仿佛一切早已注定,注定我在这里失败。
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我忘不了那张令我心动的脸庞,就算在那一刻,望着她的双眸,我仍旧觉得她还属于我。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的身影。那一刻,我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张脸,而最终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而这几年,她却是始终出现在我的梦中,仿佛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个凄凉的夜晚我就会因此惊醒,再也睡不下去……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这些思绪离开我的脑海,重回故地,我能否重新开始?
我举起桌前的卡布基诺,轻轻抿了一口,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人生何苦,为难自己?
在英国的这几年,我接触到了很多东西,我沉浸在自我实现的人生目标上,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生活,似乎就这样稳定下来,却没想到,变故突至。
人生终要面对自己的世界,无论是故去,现在,还是未来,该清的总要清,该来的总要来。以后,一切要自己面对了。
没想到这个鬼天气,我却在这间咖啡屋变成了一个“哲学家”。不经又是自嘲的笑了笑,抖开了报纸,开始寻找点新鲜的东西来看。
“咳咳……”我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一位老者,苍白的头发,皱纹爬的满脸都是,这阵咳嗽与其说是他年老体迈嗓子不灵光,不妨说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让我饶有性质的是,他却是一个中国人,他乡遇乡人,自然是不胜欢喜。他穿的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衣,目光看着我,却是炯炯有神。
“小伙子,请我喝杯咖啡如何?”老人用的是标标准准的普通话,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满是欢喜。
“当然。”我想他微微颔首,叫来服务员,给他上了一杯咖啡。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个老人有着莫名的亲切感。我把手中的报纸一丢,话匣子立马打开。
老人抿了一口咖啡,露出一副满足感,随即问道:“小伙子,你拎着行李,这是要去哪?”
“回上海。老人家,你是哪的人?”
“我啊。”老人不急着回答,又喝了一口咖啡,缓缓道,“我是上海人。”
“哦?老人家你也是上海人?真是巧啊!。”我听到老人的回答,心里不由一热。
“嗯。”老人没有太感到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一般,他拿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我正想继续说下去,问问老人最近有没有回上海之类的话,而老人却抢先一步问道:“这次回去,还回不回这里啦?”
我是一愣,这段途中我一直在想着回去要怎么办,却没想过是否还会回到英国,思忖了片刻,我举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说到:“估计……还是要回来的吧。”
“还是要回来的?”老人重复了一句,眼睛里的光芒一阵变幻,缓缓靠到椅背上喃喃道:“回来便回来吧。”
我不知道他话里有何深意,转而问道“老人家您贵姓?”
“我?”老人家的眼神变了变,良久到:“我姓夏。”
“哦哦。”我觉得老人的神色有点古怪,不再问下去,静静地看着老人。
老人回过神来,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萧韩,你可要准备好啊!”
“准备什么?”我被这句没来由的话给怔住了。
老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灰色封面的笔记本,那本笔记本的封皮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翻转过来,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伸到我面前,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愣愣地望着他,手不自觉的接过那本笔记本。那本笔记本约有两指多宽,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一时分不清何物。黑色的文字写满了整本笔记本。翻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这本笔记本并不完整,最后有十几页被硬生生扯掉。
“这是……”我正想询问老人,抬头一看,他却已经不知去向,剩下我面前的咖啡杯,还飘着一丝热气。
我脑子一乱,不一会儿又是身体一怔,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下波澜四起。
那个老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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