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当今皇叔君哲墨,晏瑧自然见过,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乍听南乐雪提起他,晏瑧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之前提过的赏春宴选妃一事。
“太后本要给九王爷指婚,但被他拒绝了。”他下意识开口,说完一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
南乐雪倒没想说王妃之事,听他提了点点头:“原来如此。”
“很多人都在猜测,九王爷至今未娶,是否是有心爱之人或是……”说到此,晏瑧一顿不再说下去。
“或是什么?”南乐雪好奇地追问。
晏瑧望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还是把“有隐疾”三个字咽下了,和她讨论这个感觉怪怪的。见她还要追问,好整以暇望着她,语带揶揄:“怎么?这么关心他作甚?”
“当今皇叔,我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吧,况且……”南乐雪本想卖个关子,但是晏瑧根本不看她,见他不上套,她只好意兴阑珊地说了,“你还记得除夕晚宴我去昭柔宫,偶遇九王爷之事?”
晏瑧点头,当然记得了,当时还有人看呆了呢!对此,他颇有些不屑。
南乐雪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接着道:“你可知道那日他正在和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说话?”
黑衣人?晏瑧摇头。
“你来的晚,我要指给你看,他正好走了。那人看上去武功不错,但是形迹可疑。后来又出了刺客一事……”
“你怀疑他和九王爷?”
“不然他歌舞班怎么过得了检验入宫,他又怎么能在宫内来去自如?现在得知他仍在京都,想必不是实力过硬就是有九王爷撑腰有恃无恐!”
“九王爷并不是有野心的人,更加不会做出弑君夺位之事。”晏瑧反驳道。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那黑衣人本就和君启赫有仇!他应该并不是九王爷的手下。我那日听他们说话,倒有一种感觉,与其说他们是主仆,倒不如说是朋友。”
回忆起那日那黑衣人所言,当时只觉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原是在诀别。刺杀君王,就算是筹划的再详尽,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你想从九王爷入手?”晏瑧问。
南乐雪点头,晏瑧接着道:“九王爷的确比神秘黑衣人好查,但是你根本接触不到他,从何查起?”
“我这不是来了吗?”南乐雪朝晏瑧眨眨眼,说不出的灵动狡黠。
“我要多谢你给我线索。不过……”晏瑧在玉蟾楼素来是铁甲换长袍,手持一把折扇的,他手一抖,手中折扇“刷”地打开,扇面上的泼墨山水画配上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是说不尽的风流姿态。
“不过什么?”晏瑧在笑,她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我自会派人查,却不会告诉你。”
她愣了一下,凑近他,嫣然一笑:“别这么小气嘛,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晏瑧用扇子挡住她,十分真诚地帮她想办法:“不妨再找夏雍帮忙,反正你们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是吗?”南乐雪努努嘴,示意他打开手中的字条。
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晏瑧扫她一眼,将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写了两字——血竭。
“这是……中药?”晏瑧皱眉。
“嗯。”南乐雪偏头,似也有疑惑,“本草纲目上记载,这木之脂液,如人之膏血,其味甘咸而走血,盖手、足厥阴药也。肝与心包皆主血故尔。这是通气血的药,也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香料呢……”
见晏瑧望着自己,不由心里一虚,声音渐渐低下来。
“既是他拜托你之事,又与我何干?”他把字条扔在桌上,不再看她。
“我刚才说了,你的就是我的,而我的自然也是你的,怎么能说与你无关呢?”
晏瑧余光撇到她那如偷到鱼的猫一般得意又狡猾的笑,不知怎么心底一暖,嘴边十条八条辩驳的话化为嘴角一个可疑的弧度。
南乐雪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又添了一句:“我查过了,不是多稀有的药,你让你的手下快些寻了送到流云阁即可。”
要求倒是多……
“你懂医?”
“嗯,以前看过几本医书。母亲身体不好,常常吃药,我在家中见过最多的便是家里的大夫或是从宫中请来的御医,久而久之与他们熟了,便也通一些医理,找了些书看起来,想要为母亲找个不那么苦的方子……”
听她说自己的事还是头一回,晏瑧仔细听着,发现她声音越说越低,眼眸一动余光便撇到她落寞的神情,知道她该是想家了,轻咳一声,问:“你喜欢看医书?”
“嗯!医书上有很多草药的画,与实物一一辨识,别有趣味;有些还有典故,看着很有意思。”
晏瑧的扇子轻轻扇了两下,算作回应。
她以为他不感兴趣,便打算告辞,刚要起身边听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偏头望去,是李杜。
他的神情很耐人寻味,看上去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努力憋着,眼神中带点探究更多的又好像是幸灾乐祸,总之看上去有点扭曲有点讨打。
李杜见二人正说着话,低着头恭敬地禀告:“公子,程小姐求见。”只不过他话音的颤抖出卖了他,南乐雪可以肯定,他低着头绝对是在掩饰偷笑。
晏瑧蹙眉,南乐雪难得见到有人能让晏瑧只听到一个名字便这么大的反应,不禁好奇:“程家表妹经常过来?”
不等晏瑧回答,李杜抢先答道:“何止是经常,那可是一日三餐从不缺席啊!”
南乐雪同情地望着晏瑧:“倒是不知道你近来都在府中?”
晏瑧睨她一眼,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李杜。李杜的话也能信?一个蠢,一个贱,正要打发了李杜去赶人,却听他似有意扬高了声音道:“南小姐,你的丫鬟夏琴过来找你,说是闵世子在春景亭等你,问你要不要去见。”
话是说给南乐雪听的,李杜却是盯着晏瑧,被晏瑧发现了他也不惧,笑的恬不知耻。晏瑧面无表情,手中的折扇停下,不自觉望着南乐雪,倒是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南乐雪乍听到闵少鸿的名字,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距离上次在荀水湖畔被他识破身份已快有两个月了,上一次他登门求见她错过了,这一次……也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那我先过去了。”起身告辞,临走之前不忘叮嘱,“血竭可别忘了早点送去!”
“哒哒哒”的下楼声干脆果断,那声音响了多久,李杜便沐浴在晏瑧唇角那一抹“慈爱“的笑容下多久,直到声音消失,李杜打了个哈哈,指了指楼下,干笑:“我把程小姐请回去!”
夏琴见南乐雪一人下楼,脸上期待的神情瞬间消失,待听到那脚步声又响起,眼中刚熄灭的火焰重又燃起,可来人却不是她相见的那人。忿忿往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程小姐望去,长兄过世不足三个月,竟然就敢穿艳色,这样没有家教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大少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为那人没有下楼而欢喜还是为见不到他而低落。
南乐雪自然也与程燕蝶打了照面,见到她的打扮吃了一惊,倒是没有发现夏琴的异常,微笑着打了招呼,那边却是爱理不理的。
等出了玉蟾楼,夏琴小声嘀咕了一句:“自从程氏得了一品夫人的诰命,这程小姐是越发横行了。”
南乐雪听了,失笑道:“她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连你也看不清?何必与她计较?”
夏琴一时语塞,见自家小姐一派乐天,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小姐啊,我和你的立场不同,自然看她不顺眼了!
春景亭在梅林附近,她们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要与闵少鸿说的话,可走到了那里,见到在亭中耐心等待自己的男子,她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接着就想到那日在荀水湖畔的桃花林里,她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告而别之事。
“你们在这里等我。”她将芳珂和夏琴留在亭外,独自走向闵少鸿。
“世子。”
闵少鸿背手而立,看似一派悠闲,实则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只觉得自己等了许久又好像才开始等待,神思纷乱倒是没有听到亭外的动静,乍一听到那声娇柔的轻呼,一个激灵猛然回神,也猛然回身。
南乐雪不知道他的紧张,走进亭子的时候她也很紧张,但当她看到面前温润如玉的少年时,心中一软,接下来的话也说得顺畅。
“那日不告而别,真是对不住了。”
听她道歉,闵少鸿连连摇头,那日他送走君启赫,去树后寻她却不见了人,便猜测她是知晓了,后来妹妹的宴会她也没来,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自小便知道乐儿聪慧,所以也不奇怪她能这么快猜到,只是她明明还活着却宁愿在晏府里受罪,也不来找自己,这让他心中有些受伤。
抛开退婚之事不说,两家毕竟是多年的世交,顺恩侯府就算再不济,也不会靠出卖她一个小女子求自保的……不过后来想到,她对待妹妹真心诚意,还有她在望香斋门前安慰自己的那一番话,他便明白,不相认是她对他们的保护。
她尚且能考虑这么多,他却还在为儿女情长之事与母亲闹别扭,相形见绌啊……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化为一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