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闵世子来找你,要见吗?”
秋画从前院得了消息,匆匆跑进屋里禀告,见小姐正在房里看书,芳珂则站在一旁低着头,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朝小姐看了一眼。
秋画叹了口气,自从几日前小姐从荀湖宴上回来,这两人就是现在这样,这么些天小姐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和芳珂说过!再看芳珂,平日里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现在却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南乐雪头也不抬,道:“回了吧,就说我有事不便见客。”
秋画望着她手上那本游记,再想到还在前院等候的闵少鸿,觉得这回绝的话有点说不出口,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姐,前几日闵小姐的宴会你临时不去了,也没有回复他们……要不,要不你还是见一见世子爷吧?”
“嘭——”
书被拍到桌子上,秋画稍抬眸,见南乐雪蹙眉望着自己,看上去有些恼火。
“怎么,我这个主子的话,你们是都不听了?”
这还是秋画第一次见到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的火,惊吓之余忙跪在地上,低着头说不敢。
“不敢?自作主张的时候怎么没人不敢?”
她冷着脸讥讽的样子秋画实在受不了,迟钝如她都听出来这话是意有所指。她担忧地朝芳珂看去,只希望她快点说些什么,服软认错都好,让小姐快些消了气,对大家都好!
芳珂没反应,她只好领了命要去回绝闵世子,刚起身却被拦住了。
“芳珂,你觉得我该不该见他?”
前厅。
闵少鸿静静坐在客座上,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右手袖口中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角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珊瑚宝盒。他时不时低头看那宝盒,眼神温柔,令人忍不住猜测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晏瑧路过前厅,自然也看到了。
“晏兄。”闵少鸿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眉心微皱。
“闵兄,你怎么来了?”晏瑧自然是察觉到他没有往日热情,但权当不知,语气热忱。
闵少鸿见他如此,心中暗恼自己现在反应过度了,晏瑧的为人他也算了解,自己这样疏远倒是自己的错了。于是,眉头舒展开,笑着说了来意。
“闵兄你是来见三妹妹的?”晏瑧在一旁坐下。
闵少鸿点头,道:“听说三小姐身体不适,我替妹妹前来探望。”
身体不适只是南乐雪推辞闵思绫邀请的借口。晏瑧昨日还见过她,气色红润,伶牙俐齿的,哪里有半分不适的样子,但他不知道闵思绫这一层,只当是闵少鸿自己找的借口,心下有些不快。
“劳世子和小姐关心,妹妹身体不适,府中自然会请大夫看治。世子若是有什么话要转告,尽管托付给我。”他面带笑容,说话很客气,客气地拒绝了他见南乐雪的请求。
闵少鸿知道自己今日这么过来有些唐突,但是他要和南乐雪说的话又怎么能让晏瑧知道?于是推辞道:“多谢晏兄好意,只是妹妹有一样东西托我亲自转交给三小姐,晏兄公务繁忙,不敢劳烦。”
他特意加重了“亲自”二字,可惜晏瑧只当做没听见,道:“闵兄若是信不过我的为人,只管去昕禾院送东西吧!”
晏瑧以退为进,闵少鸿有些尴尬,女儿家互送东西,最多是比较贵重,倒说不上机密,现在晏瑧要帮他送,实是一番好意,若是平日他自然照做,只是现在这东西不同啊……想着,右手紧紧捏住了袖口里的东西。
闵少鸿性情温厚,左右为难之际倒是没有发现,今日的晏瑧可没有往日那么友善,对他的到来似乎不太欢迎。
“不知……晏兄知不知道选秀之事?”他换了个话题,东西决不能交给晏瑧转送,左右南乐雪那边还没有回复,晏瑧也只是路过,等他走了自己再去昕禾院就是了。
他的心思哪里逃得过晏瑧的眼睛,倒也没有戳破,与他闲聊起来。
“选秀既关乎朝政,又是家族大事,我自然知道。”
“那,恕我冒昧,不知府里是否决定了是哪位小姐入宫?”这也是他今日前来的另一个原因。
“我倒是不知道,闵兄你如此心直口快!”晏瑧点了点头,道,“这是府里的大事,自有父亲定夺。”
的确是轮不到他管的事,而且选秀事关天威,并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议论的,晏瑧这么说他也没有错。只是,有些事能避则避,但这件事他必须尽快得到消息!
因此,只得厚着脸皮追问下去:“晏二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又是嫡长女,恐怕是第一人选吧?”
晏瑧倒没有想到他还会问下去,心中原先那点不快更甚,反问道:“闵兄家里就一个妹妹,我记得正好到选秀的年龄,闵兄这么关心选秀一事,倒是舍得啊!”
晏瑧的话说得闵少鸿面色一白,想到这几日顺恩侯府的愁云惨淡,心中也是一疼。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又是那么小的年纪,自然是舍不得的,更不用说妹妹性格单纯,根本不适合入宫。
“三位妹妹与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我毕竟是长兄,自然也有些不舍,相信这份心情闵兄最能感同身受。”看到闵少鸿的反应,晏瑧心中一快,忽而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如此大,实在反常,现在说出这一番话来也不知道是说给闵少鸿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听了他的解释,闵少鸿颔首,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确是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命不可违啊……
所以,他才更不能让南乐雪入宫!
“晏兄,我听说三位小姐都未有婚配?”
“怎么?不知闵兄看上我哪位妹妹了?”晏瑧把玩腰间玉佩的手一顿,松开了玉佩,打趣道。
闵少鸿见他笑盈盈望着自己,语气轻松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即便是开玩笑,被他问起,他也不禁觉得有些羞涩。但转念一想,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就算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可在他心中,她人还在便是好的。
“瞧我说的什么混话,闵兄可是当众发过誓,要三年不娶!”
他原本想说的话被晏瑧这句“三年不娶”打得无影无踪,是啊,他发过誓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立誓是为了她,破誓也是为了她,被天下人耻笑又如何,他知道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况且,她必然能懂他!
想到南乐雪,初见时是一场意外。他上前查看,她落荒而逃。后来宴会上有人刁难她,他虽然不喜她是晏家人,但是不忍心她被污蔑,站出来为她说话。现在想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
初听人说起她的身份,他只觉得荒谬,但是不可否认,心中是有欢喜的。得知真相那几日他纠结万分,不然也不会去踏春散心,知道在那里偶遇她,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困扰了他几日的事便瞬间消散了,是她啊,她就是南乐雪,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这样想着,他不禁轻轻抚摸那珊瑚宝盒,盒中放的便是那两半玉佩。记得当日在街头她问他玉佩来历,被她听到自己追思她,也不知道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说起来那日她的表情她的反应,他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真是……
这边闵少鸿笑着摇了摇头,那边晏瑧看着他红红的耳根只觉心中那丝不快死灰复燃,而且春风吹又生,大有烧不尽的趋势……
“咳咳,闵兄,时候也不早了,三妹妹那里还没有回复,估计是没有时间见你了,要不你把东西交给我,我代你转交吧,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帮你转达。”眼神不时扫过他袖口露出来的一角。
只是晏瑧暗示地这么明显,闵少鸿却没看到,只起身告辞。
“今日是我唐突了,下次我一定提前递了帖子,再来拜访。”
晏瑧送走了他,背手而立在正厅门前,目视前方似乎在为他送行,却开口:“听够了?”
若不是身侧传来脚步声,怕是有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呢。
南乐雪从一旁的花厅拐了出来,身后跟着芳珂。
她和芳珂冷战了几日,其实也在思考和反省自己。
闵少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一开始只以为是表姐透露的,就好像她特意办了荀湖宴甚至让芳珂把她丢在桃花林,只为了遇到闵少鸿那样,但后来冷静下来细想,表姐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逼自己接受闵少鸿以此逃避入宫,若是她说的她的身份,她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把闵少鸿带到自己面前就好。可是,她却大费周章地设了她最讨厌的宴会、和那些千金们周旋,也就是说,表姐并没有要彻底透露她的意思。而至于闵少鸿是怎么知道的,大概只有问他本人了。
道理她是想明白了,可是她还是不想和芳珂,她把她当成身边最信任的人,她却联合表姐来算计自己!
闵少鸿会过来倒也在她预料之中,只是还生着芳珂的气,不想让她以为她和表姐的算计得逞了。只是后来想想,有些话还是尽早说清楚的好,免得害人累己。顺便把芳珂带来,让她听清楚自己的回答,好去回复她那个爱操心的表姐!
“你怎么让他走了?”过来了听见他和晏瑧在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居然没有直接走出来,而是藏起来偷听。可回忆他们所说的内容,她好像什么都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