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四个女孩,只有陈晓薇是京滨市本地人,家住东坪,父母陪她来到学校,把手续办完之后都回家了。孙圆圆来自东北,这个城市里好像有个亲戚,看到办完手续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去找亲戚玩了。林笑笑来自更遥远的西部城市,这一别就是半年,自有许多话要和父母说,随父母住宾馆里去了。
万籁俱寂。
和白天的热闹拥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宿舍里只有陈晓薇和杜文艺两个人了。
杜文艺白天一路奔波,自己又是提箱子又是跑来跑去的拿钥匙、领被子、领书什么的,还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东西几乎全丢事件,一天下来,身心俱疲,真是累得不行,骨头都快散架了,觉得比高中时那一天十六个小时的学习还累,晚上铺好了床,倒头便睡着了,她甚至都听到了自己倒头睡觉时发出的声音了。
大概半夜的时候,杜文艺觉得有东西在碰自己的脚,迷迷糊糊中大吃一惊,怎么这儿是新的宿舍难不成还有老鼠?她赶紧把自己的脚往一蜷,生怕老鼠咬到自己,可是万一真的是老鼠怎么办呢?这么一想,一下子就清醒了,这时就朦朦胧胧中就听到有人轻轻地呼喊自己:“杜文艺,你醒醒,杜文艺!”
杜文艺听到缥缈如同魂魄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更是觉得有鬼,难道这新房子有什么名堂不成?这么想着,无法控制地打了一个寒战——这可还是夏末秋初啊,在京滨市,这几乎就是夏天了!
睡眼惺忪的杜文艺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这是自己在做梦吗?是回家了吗?怎么有人在喊自己啊?但是怎么自己一直在摇晃啊,是床倒了么?还是谁在晃自己呢?
不好,有贼!
又要丢东西么?
“杜文艺、杜文艺!”声音又近了一些,是有人在喊自己吗?
挣扎了许久终于清醒过来的杜文艺最后才听出来原来这是陈晓薇的声音,忍不住诧异:“这家伙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我摇醒干什么!不会是害怕了吧?”转念又想,“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啊?她就在自己的家乡读书的啊!”
于是撑住床头慢慢坐起来,感觉头痛欲裂,什么时候能让我好好休息啊!这样想着的时候,不自觉地脸上就罩了一层寒霜。
灯已经被打开了,白天的时候并不觉得灯光有多亮,但是大晚上的感觉那灯光的白非常刺眼:“怎么了?”她暗暗压下自己心中的不耐烦。
边问边忍不住抬起手,遮住那耀眼的白,感觉那白是锋利的剑。猛然看到灯光下的陈晓薇就站在她床尾的梯子上,眼睛几乎都无法睁开,额头皱成一团,脸上写满了惆怅与睡意,头发乱糟糟地趴在那儿。
“我有点不舒服,你有没有感冒药?”
陈晓薇边问边揉脑袋,也是睡眼惺忪的,一只手扶着梯子,生怕自己站不稳。
陈晓薇半夜醒来,觉得很不舒服,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摸到的当然是床边的挡板,哪里来的床头柜呢?她才突然想起来,是啊,这是学校,不是家里,怎么会有水在床头呢?
感觉自己好像感冒了,浑身无力,不想动弹。宿舍里就剩自己和杜文艺了,无法,只得把杜文艺喊醒,看看她是否有感冒药。哪里想到自己喊了一遍又一遍,杜文艺竟然还是鼾声如雷,根本就叫不醒,她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啊!怎么能睡得像个死猪似的呢!
她只得起床,可是,今天是刚到校第一天,哪有热水可以喝啊!即使吃药,也只能用凉水了。
她站在下面拍了拍杜文艺的床,使劲喊她,还是睡得那么沉!
看来,喊是喊不醒的,只能把她摇醒了,于是,陈晓薇艰难地走上梯子,去摇晃杜文艺,哪知竟然摇了好几下才把她摇醒!
陈晓薇从未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杜文艺看到眼前的陈晓薇,有点迷糊,她这跑到自己梯子上干嘛啊要?她怎么了啊?这是传说中的水土不服吗?可是,要说水土不服那也应该是自己啊,陈晓薇就是本地人,竟然在这开学的第一天感冒了,真是的。
“我没有啊。”这不是常用到的东西,杜文艺实话实说,但是看到陈晓薇那么难受,还是忍不住关切地说道:“你要紧不要紧?咱们去医院吧?”
“不用,就是嗓子不舒服,感觉快感冒了,你没有感冒药就算了,睡觉吧。”
杜文艺本来应该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她的,但是她实在太累了,一听这话,又去见周公了。
“杜文艺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猪,我那天晚上叫了她很久很久才把她叫醒。”几天之后的一天,杜文艺早晨刚睁开眼睛就听到陈晓薇的声音。
“有那么厉害吗?你不是还是把我叫醒了吗?”
杜文艺嘟着嘴不满意地说道。
“唉,我先是喊你,想着不用起来就问你有没有药,结果喊了半天也喊不醒你,没有办法,就起来去摇你,摇了半天你才醒,真是服了你了,睡觉怎么睡得那么深!”
“八戒转世呗!”
“去死!笑笑还在睡觉呢,别吵了。”
早晨的宿舍复归于沉寂,大家于是接着睡所谓的回笼觉,杜文艺这时候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是也不想动。
听到饥饿的召唤的孙圆圆小声对杜文艺说:“杜文艺你那么饿去买饭吧,顺便把我们的也买了。”说完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杜文艺。
杜文艺本来也想去的,但是瞅瞅早晨的“骄阳”,觉得还是放弃吧,她宁愿饿着也不想离太阳那么近。
“我觉得咱们不吃早饭也不好,要不然咱们抽签决定买饭吧。”杜文艺提议。
“算了吧,万一我抽着了,那岂不是完了?还是睡觉吧。”
大学生活,对于909的人来说,通常最让人幸兴奋的事情有几件:一是晚上的卧谈会;二是大家一起集中起来吃零食;三是大家一起在考试之前搞突击,通宵不睡觉。
刚开始的时候,卧谈会大家都是随便聊聊,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啊,我们那有什么景点啊,名人啊之类的。比较熟悉的时候,都开始聊真正想聊的了。
“今天的主题是恋爱史,没有恋爱史的说暗恋史——暗恋别人或被别人暗恋都行啊。”
“陈晓薇,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啊,我暗恋过一个人,不过不在京滨市读书,他去上海了。笑笑谈过吗?”
“记忆中没有谈过,在不记得的失忆中可能有过吧,不过我不记得了啊。”
听了这话,大家一致鄙视她。
“晓薇,你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啊?”
“他?”
陈晓薇想起他,脸上不自觉地盛满了笑意。
“快说!快说!”孙圆圆的嗓门永远都能惊动十里八方。
“小点声,不要吵到别人了,万一别人来敲门,说咱们太吵了,那就不好了。”
“他很好。”陈晓薇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暗恋的那个他,竟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什么叫很好啊?怎么好的啊?”孙圆圆催促道。
陈晓薇想了想,他是怎么好的啊?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合适,她只是觉得他很好。
“他就是很好嘛!”
“我晕!我都等得急死了,你还是这俩字,哎!好吧,还是我来问吧,他帅吗?”
“我觉得算帅吧。”
“你表白了吗?”
“没有啊!”
“圆圆你傻啊,表白了就不能叫暗恋了。”
“哎呦,不要吵,让我好好问。”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切,死丫头!”
“好好好,没有了,就这么多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故事,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而已。”
“圆圆,你呢?”
“没有。”
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
“不会吧?难不成咱们宿舍因为寝室长是法海,所以那些所谓的许仙们都被冥冥之中的命运给赶走了吗?”
杜文艺呐喊。
陈晓薇是909宿舍的寝室长,因她有早睡早起的作息规律,杜文艺觉得只有出家人才守清规戒律,最著名的出家人除了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唐僧外,大概也就数法海了,没有想到的法海竟然也懂爱!
“我告诉你们我是法海来着了?这么快就说漏嘴了啊!”
“晕,你是昨天说的好不好?”
“打住!别跑题了,难不成咱们宿舍真的一个都没有在谈的吗?”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不要说话了!睡觉了!”伴随而来的是呐喊。
暂时噤声。
“天哪!这是为什么啊?”孙圆圆的大嗓门第一个打破安静。
“同志们啊,任务很艰巨啊。抓紧时间吧,这个大学可是阴盛阳衰啊!”
“北区阴盛阳衰,不是还有南区吗?听说南区的可都是好儿郎啊!”
“那么遥远的距离,谁有那个力气啊!”
“诶,刚刚是谁砸咱们的门啊?”
“管她是谁呢!肯定是听到咱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她们宿舍的都不搭理她,所以嫉妒咱们,也不想让咱们开心地聊天了!”
“肯定是这样啊。”
“睡吧,同志们,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军训呢!”
月亮出来了,照着屋外一片月光亮堂堂。声音渐行渐远渐不闻,睡意袭来,宿舍楼安静下来了,热闹了一天的校园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