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席散出宫,三阿哥去景仁宫看皇后去了,四阿哥就和弘普往宫门处走。
门口停了一溜的马车,四阿哥就见着他们府里马车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庄亲王府的车。走近了,才看明白,是两个府里的福晋,坐着车里隔着帘子说话呢。
四阿哥就扭头对弘普笑了一下:“她们俩出嫁后,倒是比在家里时感情还好些。”
弘普也跟着笑了笑,富查家女儿多,她们在家时都各有各亲近的姐妹,出嫁后,因为种种原因,才走得近了。四阿哥自己不能随意结交大臣、贵胄,却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妾们常和娘家出嫁了的、未婚的女眷们常来往。
弘普便也没阻止,富察氏想出门或者请客人来,就和郭络罗氏说一声就好。
说到这,弘普愣了下,看了眼旁边郭络罗氏的车。车旁只站着车夫,郭络罗氏带出门的太监不在。
四阿哥府里的人已经迎了过来,把人裹严实了,往车里塞。四阿哥在车里喝了碗热汤,才掀开帘子对弘普道:“一起走吧。”
弘普怔了下,一旁的车夫几乎要伏在地上小声道:“回四贝勒的话,我们府里福晋还没出来呢。”
四阿哥也跟着怔了下,往宫门里去看,却看到有一行人往这走来。
是三福晋和庄亲王福晋,她们两人本来是在说着什么,见到宫门口这么一群人,便不约而同住了口。
四阿哥往车里一靠,车帘子落了下来,弘普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三福晋上了车,让人把车赶到一边,等着三阿哥出来一同回去。
四阿哥府里的马车鱼贯而出,青樱将车帘掀起了一条缝,带着丝冷笑看着外面恭送他们离开的弘普。
又有热闹瞧了,青樱满意地想着。
弘普缓缓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郭络罗氏。郭络罗氏刚和三福晋告了别,立在了自己的马车边,和弘普对视着。
郭络罗氏的眼神,仿佛有重量般,压得弘普低下了头。
郭络罗氏上了车,弘普也上了马,等了不过片刻,允禄便也醉醺醺地出来了,被人驾着上了另一辆马车中。
等到回了府,郭络罗氏不耐烦一挥手,就有人把允禄架去了外书房。
弘普让世子福晋先回去,自己仿佛影子般立在郭络罗氏身后。郭络罗氏见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招招手,让弘普跟着自己去了正院。
采桑给他们俩一人手里塞了个小暖炉,两人又各自灌了杯热茶下去,在暖烘烘的屋里坐了会,才缓过来。
郭络罗氏懒洋洋地看了采月一眼,采月就去小厨房提了晚膳来。
一锅熬得香喷喷的鱼汤,旁边摆了一溜预备着涮着吃的菜,还有五色面团、泡馍,片得极薄的肉。
让弘普吃惊的是,剪秋竟也跟着进来了。她见到弘普在,也有些吃惊。采桑轻手轻脚在一旁摆了个小桌子,剪秋和郭络罗氏、弘普请了安,郭络罗氏点了头,她才半歪着坐了过去。
弘普对正院的事一向不怎么敢过问,也不知道剪秋是来了多久了。
郭络罗氏自打从刚才进了府,到现在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也都去吃吧,有剪秋服侍我。”
郭络罗氏自然不是体贴下人,才让她们出去吃口热饭。这是要关起门和世子爷说话了,徐嬷嬷带着人把东西都先摆弄好了,才带着人都出去了。采桑先让徐嬷嬷去吃饭,自己抱着暖手炉,守在门口。
屋里,剪秋自听了郭络罗氏刚才那句话,心里就开始挣扎。
自己真的要服侍他们俩吃饭吗?那自己还能吃吗?她可是专门等着郭络罗氏回来一起吃的啊,就下午垫了一盘点心两杯奶茶,其他什么都没吃啊!尤其是闻着这汤后,更是挠心挠肺地饿啦!
早知道进来要伺候人,她还不如在小厨房随便填吧点呢!
郭络罗氏扫了眼剪秋,就知道她在纠结啥,心里好笑起来。
“自己涮,自己吃。”
郭络罗氏先动了手,将肉、菜、面一股脑都倒了进去。弘普和剪秋慢了半拍,在一旁给郭络罗氏递着盘子。
剪秋站起来,给两人添了茶,意思意思伺候了一下后,屁股就坚定地黏在了凳子上,眼睛就死死盯在了锅里。
郭络罗氏吃得专心,弘普有话也不敢说,也只能闷着头吃。
剪秋用漏勺给两人碗里添菜,弘普吃了半天,才发现,身边这两个女人的食量,竟然都比他都要大……
虽然他的确是因为有心事没有放开了吃,吃的只是平日的五成……
但是她们俩……吃得要不要这么豪迈……虽说吃相都很斯文规矩……
弘普眼见着剪秋漏勺汤勺在锅上和三人碗间飞来飞去,一桌子就见着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郭络罗氏又下了一轮菜和面,让剪秋给她盛了碗鱼汤喝。
弘普不禁也被带动了,他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过了。最后三人都吃得出了一身汗,碍着有弘普在,郭络罗氏和剪秋也不好脱外套,剪秋就去把炉子灭了一个。
郭络罗氏放了筷子,弘普和剪秋也便跟着停了。
弘普想要漱口,却不敢使唤剪秋,他也不知道漱口用的东西都被放哪了,只能喝了口茶润润嘴。
还是剪秋看出来了,去外间转了一圈,拿了东西进来,先伺候郭络罗氏漱了口,再是弘普。
剪秋忙和完就出去了,她守着门,让采桑去吃饭了。
弘普这才对郭络罗氏道:“儿子不孝,给额娘赔罪了。”
郭络罗氏一笑:“没差事的时候,就多在府里陪陪世子福晋吧,我和你阿玛,都还等着抱孙子呢。”
哼,怀了孩子,就没那么多精力折腾事了。
今天世子福晋之所以拉着四福晋在宫门口说那么半天话,不就是为了让四阿哥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她们吗。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看到,郭络罗氏去勾搭三福晋去了。
才刚进门多久,脚跟都没站稳呢,就妄图对她指手画脚了!郭络罗氏和谁来往,连允禄都管不了,更何况一个便宜儿媳妇!
郭络罗氏都懒得搭理世子福晋,直接甩话给弘普,反正弘普是个明白人。
弘普低头应了,郭络罗氏想了想,又道:“你四弟也要到娶妻的时候了,顶多后年,你阿玛就要给他请封镇国将军了。我想着,既然要娶亲,自然是身上有爵位更好说亲。等过了年,寻个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把折子递上去,也就成了。”
雍正的大限就在这几年了,就算甄嬛被他们这几只蝴蝶扇的没机会按照原定轨迹弄死他,照着他这么作的样子,说不定还要提前把他作死了。那弘皓的爵位什么时候能到手,可就不好说了。他的婚事也要早早定了,新君登基,还不晓得是什么光景呢。
弘普就点头,这事,肯定是郭络罗氏和允禄提了,允禄没答应,郭络罗氏才转来和他说的。郭络罗氏难得让他做些什么,弘普格外珍惜这表现的机会。
他出屋后,就开始打着腹稿,琢磨着怎么去说服允禄。待见了富察氏,他脑子略清醒了些,看了妻子好半天,直看得富察氏开始不安了,才道:“马上就是额娘生日了,你亲手绣幅地藏经给额娘作生辰贺礼吧。”
这可是个大工程,弘普特意叮嘱了让富察氏亲手绣,富察氏刚进门,也不敢在丈夫眼皮子底下弄鬼,心里顿时叫苦不堪起来。
郭络罗氏留了剪秋值夜,让采桑等人都退出去了。
郭络罗氏的床很大,剪秋就睡在脚踏处。她搂着被子靠在床边,悄声道:“怎样?”
“看不出,今天热明天冷的,不好说啊。”
“那,他身子怎样?”
郭络罗氏眯了眯眼,笑道:“酒色掏空身子,靠丹药提着呢。”
剪秋吃了一惊:“你这也能看出来?”
“那是,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从眼神就能看出来。”郭络罗氏得意道。
剪秋也不问她从哪见多了这样的人,道:“那,你觉得还有多久?”
“也就这两年了。”郭络罗氏沉吟了下,“只是,到底是身份摆在那,就是还剩两天,他要动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剪秋把下巴埋在被子里,闷不吭声了。
甄嬛眼看着是不行了,两个阿哥她连边也挨不着,她该怎么救余莺儿呢?
就看着越来越沉默的苏培盛、小图图,剪秋都能猜到,养心殿如今是个什么光景。雍正若是真的要死了,知道那些腌臜事的,都要被灭口。苏培盛、小图图是一直不沾这事,保命是没问题。但余莺儿呢,说起来,这些事还都是因她起的呢。
郭络罗氏则想着弘普,一开始,只是觉得是个笨拙老实的,才顺势要过来养。她怎么也是嫡母,也自负手段了得,不怕这个儿子翻了天去。
只是处得久了,却也感念这孩子一片赤诚之心。
李氏,真的是生了个好儿子呀。
若是换成她或者弟弟那样的,呵呵。郭络罗氏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