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用自己打虎得来的银两给长秀买了匹好马,送她出了村口上秦州去了。一路星夜兼程,长秀到了地方,刚好碰到贡院录名结束。她自叹天意如此,才要离开,没成想录名的监事叫住了她,居然主动网开一面:“我看秀才娘子面善,必是个有福之人,来日高中,还望提携小可….”
萍水相逢而已,这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搞得白长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笑笑,回礼感谢,将自己的笔墨纸砚整理好,进了考场,之后昏天黑地地过了三日,等到从里边儿放出来的时候,居然又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只不过这次,心境较之前大不同了。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贡院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白长秀在人堆里找寻自己的同窗,一回头看见的第一个熟脸竟是李氏原崇。他站在那里,锦衣华服,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却是满腹心事地望着她。
白长秀心头冷笑,淡漠的别过脸,朝反方向走过去。
秦州这地方,每每到秋试,便有生员的亲朋好友围在贡院外等候迎接,这种情况见惯不怪,是以李氏原崇急匆匆地追逐白长秀,落在众人眼里就再平常不过了。俊男美女夺人眼球,也有好事儿的忍不住盯上两眼,心里一番感叹:不知是哪家的女娘没发挥好,坏了心情正跟夫郎甩脾气呢。
李原崇穿过人群直接堵住了白长秀的去路,两人面对面站着,男人虽端足架子,眸色依旧沉痛:“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白长秀很自然地点点头,算是给他一个答复。并且不再理会,准备绕过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嗬!我当你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禄,不在乎前途,”李原崇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就不来了。”
白长秀懒得搭理他,摆出一副干你何事的表情,她秀气的双眼开始着落于人群,不停找寻她的同伴们。
“我可以帮你,让你得偿所愿。”李原崇拿出他最后的底气,开始跟东张西望的白长秀讨价还价,“给我个机会吧,你一定不甘心就此埋没,对么?”
“没什么不甘心的,李原崇,有多远就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长秀不耐,这个人已经挑战了她的底线,实在没法子和他正常沟通了。
李原崇错愕,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口伤人。白长秀于他是清高骄傲的花朵,那言语和神情分明就是花上的刺,他想真诚的去碰触,却只会被刺得钻心疼。
“很好!”他眼眶一热,阴恻恻地笑起来。这个人油盐不进呐!她怎么这样迂腐呢?明明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也可以摧毁她现有的,可她就是不开窍!……或者,是她不肯开窍!
“白长秀你也别逼我,总有你求我的一天!事到如今,我不能再回头,你也别想躲着!没了前途,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李原崇咬牙切齿,撂下狠话。
她是吓大的么?白长秀转身离开。她不擅长和男子争吵,更不愿意破口大骂,或者动手打架。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然后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李原崇真以为他想拿捏谁就能拿捏谁么?有点家世背景就这样嚣张,还真真让人看不起!再厉害,终究是个儿郎,青天白日的,能翻腾出什么大浪来?白长秀不置可否,她的前途和未来未必就是青云之路,而这一点李原崇又怎么会明白?
同窗吴东宁在远处喊她的名字,白长秀奔了过去,互相聊了几句,一同回了客店。自打赵荌的表姐钱四娘在秦州出事以后,客店易主,青榆县参加乡试的学子只得另寻了较为偏远的地方住下,大家聚在一起,举杯痛饮,互相“问候”了彼此的考试情况,一时间皆是唉声叹气,偶有踌躇满志的,瞧着气氛不好,也变得谦逊起来。问到白长秀时,她倒是淡然:“这次恐怕要落空了。”
“切!”吴东宁笑她,“能不能别谦虚啊!”
“不骗你,我准备回乡,不等放榜了。”白长秀说得真诚实在,当场镇住了所有准备挖苦她的同窗。
“呵呵,”吴东宁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我今儿瞧见个美人儿跟你说话呢,谁呢?感觉挺眼熟啊。”
“柳家大官人。”白长秀并不隐瞒。“你不也上他家去过么,忘了?”
“呀!这不就是那俏寡夫么?”众人闻言,好奇心发作,再不理会张口结舌的吴东宁,齐齐围坐过来,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长秀摇摇头,“我也不知,既然碰上了,就打声招呼。”
众学子之中有个好喝酒的秀才,叫做艾祈风的,酒量差得一塌糊涂,此刻已经是头昏脑涨,面满通红,听到此处,突然举着酒杯高喝了一声,“我知道!让我说让我说!这俏寡夫,嘿嘿,是秦州人呐,知道他是谁家的郎君么?说出来吓死你们!”
一时间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着艾祈风的答案。
“他是秦州知府的第三个儿子。哈、哈!傻、眼、了、吧!”
众人笑着闹着,耍起酒疯来,白长秀心下一沉,终于明白李原崇那话是什么意思了:秦州知府李雁容可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呢。怪不得!这就是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啊……
白长秀苦笑,突然有了无力回天之感,还没来得及感伤,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赵荌突然不咸不淡铿锵有力地开口骂道:“狗官,早晚叫你身败名裂。”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继续闹腾起来。长秀心事满腹,也没太注意赵荌的情绪,得知李原崇底气十足的真相,她的心里终归是无法平静的。寒窗苦读十几年,或许一朝满盘皆输,说不在乎,说不心疼,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拿起酒壶狠命往嘴里灌,打算喝个一醉方休,将所有的不甘就此忘得干干净净,等回了家乡,用全新的姿态去迎接未来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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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秀果然没有在秦州逗留,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直接回了青榆县。她曾与长山约好,八月十五之前回家过中秋,如今走到了前河村口,远远望见长山在大槐树底下,翘首以待,一旁的旺财绕着他不停地转圈圈。
“小傻瓜!”长秀心头一热,牵着马快步上前,拉住乐呵呵的长山,“难不成天天站在这树底下等着?”
“哪有?”长山脸一红,“就是这两天心跳个不停,觉得你快回来了,反正闲着也没啥,就….过来转转。”
“是么?”白长秀不怀好意地呵呵两声,“不听我的话,不在家乖乖等我,是不是皮痒了,想让我收拾你啊?”
“没有。”长山摇摇头,觉得妻主话里有话,又急忙点点头,红着一张脸小声说道,“呃,不是的,…..姐姐你看着办好了,该收拾就收拾,不用客气……”
瞧这模样儿,啧啧!长秀心痒痒,没忍住在那高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长山嘿嘿直笑,忙帮长秀扛了东西,牵着马直奔家去。二人进了门,长山刚要准备进厨房给长秀做饭,又被长秀一把捉住,直接压倒在炕上,狠狠收拾起来。
“姐姐,好姐姐…..,”许是分离的日子长了,长山乐到极致,抱着长秀,情不自禁颠着臀部,两个有情人嗯嗯啊啊一番,在缠绵中尽情释放。
“乖乖,舒服么?”事毕,长秀喘口气,从长山身上翻下来,靠在他肩上明目张胆地调戏他。
长山没吭声,满面红潮,点点头。
“哦,……那还要么?”
长山别过脸,还是点点头,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啊。
长秀忍不住轻轻咬他的耳垂,抚摸着又立起来的大果子,柔声道:“好长山,姐姐没考中举人,要是这一辈子只能当个穷秀才,你还会不会让姐姐这样收拾你?”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心中最最厉害的娘子,谁也比不过!”长山听到这消息,初时有点诧异,可之后就平复了,长秀姐姐是举人也好,不是也罢,都是他夏长山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妻主。
云收雨散,两人过足了瘾,这才起身吃饭。期间,长山将微山县公公罗氏写来的信交给长秀:“姐姐走了不久,有个人顺路带过来的。他说阿爹一切都好,切勿挂念,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交代在这信上了。”
长山不识字,也没有找人去读,一心等着妻主来。长秀拆开看了看,倒还真没说什么,罗氏在微山县娘家过得太滋润了,他家老太爷即长秀的外祖不愿意放他回来,一心要他孝敬膝下。罗氏没办法,害怕长秀担心,不得已去了信予以说明。
亲爹住在娘家这么久都不回来,也不是个事儿,会让人笑话的吧?长秀觉得挺难办,她想了想,实在不行,就亲自去接阿爹回家,而且,也是时候去看看外祖了。
“长山呐,秋收一过,就不忙了,咱们去微山县找阿爹吧。”
“我都听妻主的。”长山点点头,“可是……,可是姐姐的学堂怎么办?”
…….怎么办?……关了呗。长秀笑。
自秦州打马归来,进了青榆县城,白长秀先上尚学堂绕了一圈,时间长了没开课,竟看着有些凋零。她捡了自己压箱底的几样东西准备拿回前河村去,就在这个当口儿,这小院子的主家就找上门来了。
“白先生,这院子我前些日子卖给柳大财主家了,如今做不得主,…..只是,您这租期还没到,要是再续租,您得……去找新主。”原主很是为难。
白长秀回了礼,收拾了东西,写个暂时关闭学堂的布告贴在院子门口,带着一点些微的惆怅回了前河村。好在不开心是暂时的,因为所有的遗憾和不快都可以在她的夫郎夏长山这里得到治愈。
忙碌了这么久,是该歇歇了。等平复了心境,缓好了精神头儿,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长秀将想法和盘托出,长山自然是鼎力支持妻主。夫妻心心相通,两个免不了又恩爱一番,腻歪了两日,待中秋一过,便动身去微山县寻阿爹罗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