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达没说过,一直看着远处的湖心小道。沿着这条绕湖公路一直往北走,会有桥直通到岛上。从夏厦他们这个位置看,完全看不到岛后的那座桥,只能看到码头上整齐的红红黄黄的小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岛被高大的绿叶乔木遮盖,才十月初的光景,墨绿色中居然泛着一些些深红的颜色。
夏厦见叶达一直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叶达轻笑一声,“你有什么笑话可给我看的?”
夏厦一愣,叶达虽然是笑着说,估计心里比她更难受。他为言生做了那么多,就算她不大喜欢,却也被他感动了,以至于不得不想法子处处跟他为难。如果他对言生,只是寻常的朋友一般,她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言生固然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叶达肯定是懂的。
夏厦有些自责,虽然她不大喜欢叶达对言生过于殷勤,但是总体说来叶达并不是个坏人。一个好人如此伤心,她却在旁边幸灾乐祸,这有些违背她的本性,于是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兴许是站累了,又兴许是听到夏厦的叹息声,叶达在夏厦身边坐下来,缓缓的说着话,“夏厦,言生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他有他的人生、他的道路,这些都由他自己去经历,你做不得主。而你能做的,就是在他身边祝福他,祝福他这条路走的顺当些,少些挫折。”
夏厦想反驳,叶达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跟言生感情很好。但是感情再好,也不能是你干扰言生人生的理由。他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在他情感方面。”
“感情的事情,不是你或者我说好,就是好的。只有他自己觉得是好的,才是真正的好。就好像刚才你吃的鳝丝,我和言生都觉得好,可你吃了却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
夏厦本来已经止住哭了,被叶达一驳,又哭起来,“鳝丝怎么能跟感情相提并论?!感情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事情啊!不能出错的?!”
叶达看夏厦哭的厉害,眼泪像一条小河,汩汩的流着,鬓边的头发被润湿了,紧紧的贴在她的脸庞上,发梢被她胡乱擦眼泪的动作扫到唇边,小脸红红的,眼睛肿的都睁不开了。叶达把夏厦抱在怀里,任由她哭闹捶打自己的,为了让她再安静些,叶达只好一再抱紧她,不让她动弹。
叶达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其实都是一样的。饭吃错了,会吐;人爱错了,会难过。”
夏厦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挣脱开来,挥手眼看就要打在叶达脸上了,却在半空中被叶达拦住。叶达的死死的握着夏厦的手腕,不让她动弹。夏厦声嘶力竭的冲叶达喊到,“如果言生爱你,就是爱错了!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你不能去打扰言生和明樱。”
叶达等她说这话等了好久,一直想着怎么能诱导她把压在她心底的话给说出来,却没想到法子还没用上,她已经急不可耐了。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一点儿都沉不住气。不过她要是能沉得住气,抓狂的就是自己了。当然,夏厦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也不是不行,只是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复发,复发之后会把她伤成什么样。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痛一下了,她会变得更强大。如果一定要有这么一个坏人出现,那么这个坏人让自己来做吧。自己有分寸,她不会太难过的。
叶达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松开夏厦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只顾着笑。
夏厦被叶达这一阵笑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叶达停了停,忍着眼泪说道,“夏厦,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打扰言生和明樱了?”
夏厦反驳道,“什么叫我认为,明明是你自己做出来的!谁看了都会知道你对言生有非分之想!”
叶达歪着头,抱着胳膊问道,“那你说说,我对言生都做什么了,让你会有这样的认识?”
夏厦抽抽噎噎的说,“你给言生系领带。”
“那是言生自己不会系,并且那次会对言生很重要,必须正装出席。”
“那你给言生喂东西吃。”
“言生说他先尝尝,然后给你吃。”
“那也用不着你喂啊!”
“他手湿漉漉的,还拿着虾子在剪。”
“你用他的卫生间洗澡!”
“因为我们一致觉得,应该给你一个单独的卫生间,供你洗浴用。”
“我用不着!”
“你用的着!”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把内衣内裤扔在卫生间,这样不大好。”
夏厦被噎坏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想了一阵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还和言生说要瞒着我一件事情。”
“什么时候说的?”
“那喂他吃东西那天!”
叶达想了想,说道,“哦,你说那件事情啊!夏厦,我问你,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夏厦难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意,说道,“出国啊!他本科本来就能出国的,但是要照顾我,所以一直拖着。”
叶达表扬道,“夏厦还是很聪明的嘛。”
夏厦一个不屑,“那还用说。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叶达说,“当然有关系,关系还很大。言生想出国,可是又怕你伤心。”
夏厦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怎么会伤心。。我。。我。。我巴不得他能出国了。你看,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了,他不用担心我的。”
叶达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说道,“嗯,我也觉得你长大了。所以我劝他不用瞒着你。”
夏厦附和道,“就是就是。”
叶达忖道,“说不定是担心自己出不去,到时候没面子。”
夏厦看叶达有意贬低言生,不大高兴,恶言道,“你才出不去了!”
叶达看着夏厦已经不哭了,先前难过的神色也没了,就是眼睛肿的厉害,只能睁开一条缝。就算只是一条细细的缝,叶达还是看到夏厦的眼睛里布着红红的血丝,看着她因为哭的太厉害,鼻子被堵的有些不顺畅,鼻翼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上下起伏的动着,那种曾经在他心里一晃而过的情绪,又蔓延开来。
叶达伸手把夏厦脸颊上的头发别到她耳后,柔声的说道,“好,我不出去了。以后我都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