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蝉不敢多看,生怕别人笑话自己。慢慢舒了口气,端端正正坐好,眼观鼻,鼻观心,摒除心中杂念,视外界为无物。这一施为,立时起效,整个身心顿时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胡员外左手慢慢的拨弄着那两个金球,笑吟吟地打量着他。见他刚开始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十分紧张。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神色开始平和,慢慢慢慢地似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让人不容亵渎。心里不由吃了一惊:“看他年纪不大,明明就还是个孩子,按道理这种可能性不大。可是看他现在的神态,明显不会有错。莫非他真的已经……”一时间心里思潮起伏,倒忘记发言了。气氛顿时有时安静。
胡氏兄弟也觉出点什么,但毕竟是后辈,两位老人都到了,哪有自己先开口的道理啊。看着父亲好像陷入沉思,浑然忘记了什么,赶紧用眼光示意了一下母亲。
胡老夫人哪能不知,见到儿子提醒自己,于是呵呵笑道:“老爷,你看这位朱兄弟的神态,是不是有点像了尘和尚年轻时的样子啊?”
胡员外一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听得夫人如此说法,自然是提示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是啊,夫人不提,倒还忘了。了尘和尚年轻时意气风发,一身本领超群,若论神态,倒还真像,一样的年轻有为。”
说完转头看着朱蝉道:“朱兄弟,听说你刚投入了尘禅师门下不久?”
朱蝉道:“是的,算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呢。”
“嗯,看来真是缘分啊!”胡员外停下手里的金球,右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了尘禅师乃是得道高僧,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而且为人又极热忱,古道热肠。在庐山三院中声誉极高,本领也在顶尖行列。但他有个怪脾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从来不收徒。所以这么多年来,独来独往,膝下一个亲传弟子都没有。以前,不知有多少人要拜在他的门下,有的甚至把门路都托到他的师兄了峰禅师那儿,他也一概拒绝。小兄弟这次能得他青眼,想来必是人中龙凤,他日前途无量啊。实在是羡煞很多年轻人啊。”言下颇有唏嘘之意。
朱蝉道:“世伯有所不知,我现在还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还没有正式归入门墙。”
胡员外稍微有点意外,顿了一顿道:“这应该不是问题,只是早晚的事情。”
朱蝉不置可否,笑了笑,没有言语。
胡员外忽然问道:“小兄弟是哪儿人啊?”
朱蝉道:“我是蜀中峨嵋山一带人氏。”
“哦,那跟了尘和尚是怎么结识的?”胡员外很好奇。
“这个……这个……”朱蝉结结巴巴,神色开始有点尴尬,心里暗暗思忖:“自己本来就不想拜师,这是被强逼着认了师父。怎么一个个都觉得跟得了宝贝似的,问起来没完了啊,又不是查户口。”
胡员外有些奇怪,道:“不方便说吗?”
“这……”朱蝉心里那个别扭就别提了,这些话跟年轻人嘻笑一番就算了,跟长辈可实在不能说出口。
“噗嗤”一声,胡老夫人身边站立的那名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抬着一只手捂着嘴巴,但还是呵呵笑出声来。
胡员外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怎么了,玉儿,什么事这么好笑?也不怕客人笑话。”
这一来,其他几人都笑了起来。胡氏兄弟本来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但父亲发问,自己两人也不好发言。
少女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笑着对胡员外道:“姨父,你就别逼着问他了。你要是再问得紧了,说不定一会儿他出了门,就会逃跑得无影无踪了。到时了尘老禅师非得逼着你要人不可。”
这下胡员外和胡夫人更是奇怪了。而且不只他们两位奇怪,朱蝉更是奇怪,这位姑娘是谁啊,他怎么知道我的事情啊。而且说得很有道理,说不准自己真的有一天会这么做,也不一定啊。不由得更是多看了她几眼,越看越是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姑娘。
胡员外夫妇见到朱蝉满脸疑惑的表情,不时地打量那少女,想是在回想什么。胡夫人笑了笑,说道:“朱兄弟,这是我的外甥女小玉,生性淘气,你别见笑。”
朱蝉道:“不会的。世伯,伯母,您二老别这么客气,叫我朱蝉就行。我本来年龄就比两位胡兄小很多,你这样称呼我实在不敢当。”
胡员外哈哈一笑,爽朗说道:“好吧。小玉啊,过来见过你朱大哥。你们两个年龄差不多,而且师门渊源深厚,以后在修行方面多探讨一下。”
转头对朱蝉道:“小女姓王,闺名小玉,现如今在凌海阁何师兄座下。以后,你们肯定会经常见面,年轻人,要互相帮助。”说完呵呵而笑。
朱蝉起身站起,还未说话。王小玉开口道:“姨父,我们认识!”
众人一愣,连朱蝉也愣住了,心思电转:“真的见过,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胡员外道:“噢,是嘛。那太好了!”转头看看朱蝉,又困惑了,奇道:“可是……”
几人都已看出来,两人确实像是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朱蝉好像想不起来了。这时胡庆禄突然插言道:“小玉,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在汉阳峰上啊!”王小玉说道。说完又看看朱蝉,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啊?”
“啊,是你啊!你……你是……”朱蝉语无伦次。
胡庆禄笑道:“丫头,你是不是又穿男装了?”胡家几人相顾莞尔。
“王天来!是你!”朱蝉总算说了出来。
“是我,你没看出来?”王小玉撇了撇嘴。
胡老夫人在一旁插话道:“你个死丫头,就整天疯吧,再这样下去,我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王小玉冲着朱蝉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胡员外笑道:“既然已经认识,那就太好了。你们都是江湖儿女,有些时候,不用拘于小节。我们毕竟已经老了,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年轻人以后要互相帮扶,互相关照。朱蝉啊,本来从师门上论,我们也都不是外人。以后呢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不要见外。他们三兄弟都比你大,你就把他们当成大哥,你看可好啊。”
“好的,世伯,我遵命就是。”朱蝉站起回答。
胡员外站起身来,笑道:“那你们年轻人聊吧,我们就先回去了。庆福,今晚就不要让朱蝉回去了,安排好住处了吗?禅院那边可送过信去了。”
胡庆福道:“已经派人送过信去了。住处早就安排好了。”
胡员外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来,笑着递给朱蝉道:“初次见面,老头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贤侄一个小玩意把玩吧。”
朱蝉摇晃着双手,道:“世伯,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这已经很打扰您们了!”说什么也不接。
胡庆福见状,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硬塞在朱蝉的手里,道:“朱兄弟,你就拿着吧。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再说这是长辈的心意,哈哈!”
朱蝉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收下,谢过胡员外。
胡员外又客气了两句,便携着夫人,还有王小玉起身离去。
朱蝉待他们走后,打开手里的锦盒,只见一道亮光从锦盒里面扑面而来,离得太近,猛一接触,竟然晃得有些刺眼。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颗牛眼大小的夜明珠,在明亮的灯光下,耀目生辉。如果把灯灭掉,只这颗珠子,也能清楚的视物。
朱蝉张着大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合上盒盖,送到胡庆福的跟前,说道:“胡大哥,真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你帮我还给伯父吧。”
胡氏兄弟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认识这枚珠子。这是南海深海底下一种老蚌产的珍珠,也名猫眼。价值连城不说,世间太稀有了。是父亲最喜爱的几件宝贝之一,平时见过他把玩,从不示人。只是今日竟然送给了朱蝉,虽然猜不透原因,但看得出来老爷子确实重视这个年轻人。
通过这一天的接触,胡庆福知道朱蝉确实心思单纯,所作所为完全凭自己的好恶判断,如果硬劝他收下,说不定他更不接受。转念一想,哄道:“没什么啊,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珍珠啊。这种珍珠到处都有,只要是珠宝行都能买到的,不值多少钱的。我跟老三都有不少,要不我们拿出来让你看看。是不是,老三?”
胡庆禄笑道:“是啊,朱兄弟,你就收下吧。确实是普通的珠子,你可能见得少,如果不信以后碰到识货的人可以请他鉴定一下。虽然不是太贵重,但是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你就别谦让了。”
朱蝉半信半疑,看着他们两个人不像说假话。心想要不先收下吧,以后有机会搞到点好礼物,再送老人家一份就行了。想到这儿,安心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