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禄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江老大抬头看着他,双眼迷茫,犹如一潭死水,让人看着有些可怜,他顿了一顿,道:“我死后,船让铁汉掌舵好了,他会把你安全的送到地方的。”说着用手指了一指,瘫在地上的大汉。
胡庆禄没有说话,双目凝视,盯着他的双眼,一眨不眨,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江老大没再言语,就这样与他对视着,双眼失神,目光黯淡,忽然他一伸手,把地上被杀的人手里那把长剑拿了过来,左手把剑鞘抽出来扔在地下,右手一挥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鲜血溅出。“当”的一声,一把长剑飞出,“噗”,插在木板作的墙壁上。
胡庆禄快步走到跟前,伸指在他脖子伤口四周,点了几处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些黄色药面,撒在他的伤口上,用指甲涂匀。血液立刻凝固了,不再往外流。朱蝉一把从床上的帐子上,撕下一条长布条,递给他。胡庆禄接过来,撕下一小截,叠成一个方块,垫在伤口上,然后把长布条缠在他的脖子上。
江老大本来一心赴死,怎么也没想到朱蝉会救他,伸短剑打飞了他挥到脖子上的长剑。胡庆禄给他止血、上药、包扎,都看在眼里。没有死成,活的希望又生出来了。颤声道:“三爷,你这是——”
胡庆禄叹了口气,道:“好了,我相信你说的话了。这两个人都是什么人?”
江老大心情激动,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说道:“这个是铁汉,我的副手。这一个,是姓白的带来的跟班。”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死人。
“下面还有他们的人吗?”胡庆禄问道。
“没有了。他们两个一直跟着我,已经快半月了。半月前,洪和尚派人偷偷绑了我的家人,他们两个就找了过来,逼着我一起做这件事情。我的老母亲还有老婆孩子在他们手里,我是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本来打算明天靠岸歇息时,派这个跟班回去送信,结果被你们撞上了。”江老大不等胡庆禄再问,主动交待了全部。
胡庆禄看了看倒了地上的铁汉,问道:“这位兄弟可靠吗?”
江老大道:“放心吧,铁汉是我的妹夫,自己人。”
胡庆禄点了点头,走过去,在他的腰间拍了两下,铁汉一骨碌爬起来,蹭到江老大身边,没敢出声。
胡庆禄笑道:“铁汉大哥,你去掌舵,我们说说话。”
铁汉怔了一怔,接着反应过来,来到舵盘前,把木棍拿开,双手转舵,调了调方向,静静把舵。
胡庆禄又问道:“你确定没有其他人跟着了。”
“没有了,下面的人都的我的兄弟。”江老大回答的很肯定。
胡庆禄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冲着下面喊道:“玉儿——”
王小玉一直守在下面,听到胡庆禄的喊声,连忙跑了上来。
胡庆禄跟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转身向下面走去。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上来几名青年男子,手拿兵刃,拿出绳索把地上躺着那人捆起来,和死的那人一起,抬了下去。
胡庆禄看看天色,东方已经发白,天马上就要亮了,示意几人坐下说话,然后问道:“江老大,你知道你的家人关在哪儿吗?”
江老大摇头道:“我只听白老七说过,我的家人没被关进牢里,好像是关在狮陀岭山腰的寨子里,是他们兵丁的营地,有专人看守。”
胡庆禄皱了皱眉,沉吟道:“这可麻烦了,不知道具体位置,我们就是去了人,恐怕也不好找啊。”
江老大没有说话,生怕一句话不合适,胡庆禄再反悔了。心中干着急没办法,他确实不知道具体位置。
几人一阵沉默,谁都不说话。这的确是个问题,狮陀岭那么大,如果到处去找,那可麻烦了,而且也非常危险。
胡庆禄道:“狮陀岭是洪和尚的老巢,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如果我们不熟悉路线,又不知道地方,那就没办法去了。下面活着那个人,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以前我探过他的口风,好像只有白老七知道。”江老大回道。
舵室里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掌舵的铁汉忽然转身,对江老大道:“老大,你忘了小瘦子说过,他的媳妇给岳母他们送过饭。”
“啊,对啊!我把这茬给忘了。他提过一次,是有这回事。”江老大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胡庆禄冲王小玉扭扭头,王小玉明白,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返回,后面跟着两个大汉,架着被捆的那名男子。
胡庆禄走过去,在他的后背拍了一下,解开他的穴道,让人把他放在一张椅子上,笑道:“兄弟,你想死还是想活命,你自己选吧。”
这人个子不矮,但十分瘦弱,怪不得铁汉喊他小瘦子。小瘦子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当然——想活!”
“那好,麻烦你告诉我,江老大的家人关在哪儿。”胡庆禄笑吟吟的询问。
“我——真的不知道!”小瘦子还是结巴。
“嗯,好好想想,想想再说。”
“我——我——”,小瘦子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像是在使劲的想,“我媳妇给他们送过饭,可能她知道在哪。”
“真的?”胡庆禄伸手把长剑拽了出来,比划了几下。
小瘦子吓得脸色更白了,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连连点头,道:“是真的,是真的……”
“嗯。那你帮我们一个忙行不行?”胡庆禄伸手把剑插入鞘中,铿的一声,清脆悦耳。
小瘦子又是一哆嗦,结巴的问道:“你说——”
“找到你媳妇问清地方,帮我们带个路,把人救出来,怎么样?”胡庆禄道。
“这个,这个,我只是个跑腿的,哪有这个能耐啊!”这话倒不是假的。
胡庆禄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在他面前打开,晃了一晃,让他看了一看,道:“如果办成了,我不但不杀你,这张银票也是你的。你好好想清楚!”说完站起身来,不再言语,冲着那两名大汉挥挥手,把他抬了下去。
江老大看着小瘦子被堵上嘴,又抬了下去,眼巴巴的看着胡庆禄,问道:“三爷,你有办法吗?”
胡庆禄皱着眉没有回答,在屋里转了几转,忽然问道:“江老大,洪秃子这几年功夫有没有长进。”
江老大一愣,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洪和尚自从被张天师赶下龙虎山,后来又遇到了一个游荡江湖的恶道士,听说是跟着他学了一些功夫。从那以后,两人狼狈为奸,占据了狮陀岭,靠着这几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积累起了一些家当,收容了一批江洋大盗,成了豫章一带的头号恶霸。外人惧于他们的淫威,都不敢主动招惹。不过,听说此人除了下山抢掠,就是整天吃喝玩乐,说到真功夫,估计没什么长进。”
胡庆禄静静听他说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可关键是这次,怎么把人救出来呢?最好是悄悄的,不要惊动洪秃子。”
江老大沉默不语,在这方面,他无能为力,一切只能指望胡庆禄。
胡庆禄也是只有沉默,一点办法没有。这是去救人,不是去打仗。好几个人,而且还有不会丝毫武功的老人和妇人,想要把他们,从兵丁把守严密的山上平安救下来了,真是难如登天。
就这样在沉默中过去好一会儿。
忽然,朱蝉开口说道:“我去吧!”
三个人一起抬头,目光盯在他的身上。胡庆禄愕然道:“朱兄弟,你有办法!”
朱蝉点了点头,显得很有把握,说道:“只要能找到关他们的地方,我可以带他们下山。”
胡庆禄也有些诧异,问道:“什么办法?”
朱蝉看了看江老大,走到胡庆禄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胡庆禄听完,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好,好,这样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救出来最好不过。”
王小玉眨着双眼,看着他们两人,要不是江老大在这儿,真想开口问问。
江老大更是一脸的虔诚,像拜观音大士一样看着朱蝉
朱蝉又道:“但是我只能把他们弄到山下,到时需要有人接应,这样才能平安离去。”
胡庆禄道:“这没问题,天马上亮了,我马上修书一封,一会儿船靠岸,让人送回山庄,请二哥派人接应。陆路速度快,耽误不了事。另外,我们船上也得增加人手,让二哥多派些人来。”
几人商量已定,又让人把小瘦子押上来,又是一番威逼利诱。这回,小瘦子痛快答应了,但提了个条件,被胡庆禄断然拒绝了。小瘦子没办法,只得哭丧着脸收下银票,要钱不要命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船该如何行走。最后采纳江老大的建议,白天靠岸后,停上一天一夜,静等胡家调派的人手到来。后天启航,以后只走白天。这样晚上把山上的人救出来后,江老大没有后顾之忧,船上有了大队人马,就不用再怕洪和尚偷袭了。既然送货这件事被捅出去了,也没有必要藏着了,索性正大光明的走白天了。
这时天光大亮,众人又安排了一番,把该派的人都派了出去,四处打探消息。
家丁上来询问是否开饭,几人一齐吃了早饭。
胡庆禄与江老大守在舵室里。
朱蝉王小玉各自回房间休息,静等黑夜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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