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文殊心中想笑,也感到悲伤,还有一种无奈。
为什么世上总有人想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于胸中沟壑,玩弄别人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股掌之间。
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女子,也像眼前这个女子一般。
如果他不是一个捕快,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也许就不会这么累了。
可是他是一个捕快,受命于朝廷,受教于恩师,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他头上已戴上了一顶“为民除害,为君分忧”的高高的帽子,这是他的责任,这也是他的命运,尽管有时有些事情他不想那么做,也很想不通。
此时他就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曼曼姑娘要包庇一个穷的要命,酸的要死的,狐朋狗友一大堆,整日花天酒地,追风逐蝶,放浪不羁的自命风流书生小侠的秋童?
这样一个女子,本不必如此的!
病文殊慢慢捡起了自己的剑鞘,又拿起了那支还残留有体香的短剑,抚了抚,嗅了嗅。
他在曼曼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自信,一种得意,一种正要欣赏别人即将出丑而显得有些兴奋的神情。
当然还有一种高傲。
仿佛她正在看着一条“狗”,而这条“狗”,就是他病文殊。
武环是拖着两个人回来的。
一个是翠香楼的伙计葛秦。
另一个却是大家都认识的西街小霸王——孙子虎!
刘大头急了,怎么会是这两个人呢?
“武环!你没有抓错人?”刘大头悄声问道。
“大人,就是这两个人,一个从窗子跳出,摔断了腿,一个接应,背着他逃跑的,他们进了一间大宅子,若非有鼻子比狗还灵的李二狗,我们还抓不到这两个家伙呢!”武环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李二狗。
这时一个捕快站了出来,微笑着冲四周点头哈腰儿,那意思在说李二狗就是他,他就是立下大功的李二狗。
“这……”刘大头头上的汗又流了下来,惶恐无措。
抓错了人,他病文殊当然没有事,可以拍拍屁股就走。
但他这个县太爷就不好说了,那曼曼姑娘上头可是有人的,只消说上两句不好听的话,他的项上人头恐怕就要搬家了!
武环暗自欢喜,看到刘大头这副窘迫的模样,他真是高兴极了!
病文殊解开了曼曼的穴道,走到被擒回来跪在地上的二人身前,问道:“哪个是人犯秋童?”却见二人都低着摇头,他把目光投向刘大头,问道:“怎么回事?”不由额上柳眉一皱。
刘大头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颤抖着说道:“大人……错……错了!”
病文殊疑道:“什么错了?”
刘大头道:“抓人……抓错了……”低下头嘴里嘟囔着不住摇头叹气。
病文殊:“哦?他们都不是秋童!”
刘大头叹息着点了点头。
武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拱手说道:“他们一个是这里的伙计葛秦,一个是西街的孙子虎!”
病文殊疑道:“孙子虎?”
武环回道:“不错!人称小霸王!看来方才屋里的人就是他了,他的腿已经摔断了!”
曼曼突然讪笑道:“大人找的就是他吗?我还不知道咱们风流的孙公子还有秋童这样一个别致好听的别名呢!哈哈哈……”
病文殊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把提起了葛秦,问道:“你是孙子虎?”
葛秦忙摆手,惶恐道:“不……不……不是!”
病文殊盯着他的眼睛,一指旁边的孙子虎,冷冷问道:“他不是秋童?”
葛秦哆嗦道:“不……不是……”
病文殊将他放到了一旁,又一把提起孙子虎,问道:“你是孙子虎?”
孙子虎哆嗦着点了点头,突然大叫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只是吓唬荞娘玩的!大人饶了我吧!大人饶了我吧!”
病文殊冷笑道:“你知你犯了何罪?”
孙子虎身子都软了下去,急道:“大人饶命啊!我只是出言恐吓,没有真要杀她的意思啊!大人……”
病文殊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扔到了一边,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这时,荞娘打开了房门,走到了过廊的栏杆旁,把她那丰腴滚圆的翘臀在栏杆上一靠,螓首微转,回眸一笑,吃吃道:“大人,就是他了,大人可要为人家做主哦!”说完,抛去了一个媚眼。
在场的男人都看直了眼睛,荞娘可是这里的头牌花魁,美艳无方,倾国倾城的。有的盯在她的屁股上不停的咽口水,有的为她的神情媚色沉醉。
曼曼笑道:“大人既然抓到了,就请吧!”
病文殊冷笑道:“既然不是人犯,姑娘方才为何如此阻拦?”
曼曼把脸一冷,道:“小女子久慕大名,方才不过是切磋一下,怎能说是要阻拦大人办案呢?”
病文殊道:“那还请姑娘让在下再去搜一遍!”
曼曼笑道:“大人还是不用搜了,说不得方才是个调包计,那什么秋童的,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大人要搜,也该出去搜才是!”
病文殊冷笑,突然喝道:“搜!上楼搜!不要遗漏任何房间!”
武环立刻率领众捕快,抽刀上楼,吓得那些青楼女子乱跑乱叫。
刘大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狠狠的盯向武环!
这会儿他武环怎么就这么听话了?
曼曼讥笑道:“大人搜可以,但若是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病文殊疑道:“你想如何?”
曼曼不屑道:“论上下,你们是官,我们是民,我们不能把大人怎么样。论武功,大人们是神捕,我们是百姓,当然也不是大人您的对手,打不过大人们。但天下总要讲个理字,我们开门接客做生意,靠的全是客人们的恩赐,大人如此一闹,不但吓坏了现有的恩客,而且恐怕以后他们还有其他听闻了此事的恩客,会对我们翠香楼望而止步了。我们的损失大人要怎么办呢?”说罢瞪起一双凤眼紧盯病文殊的双眼,气势咄咄逼人。
病文殊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一定会找到的!”
曼曼紧逼不舍,说道:“看大人如此简朴,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儿,若真是搜了出来,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若真的没有,还要大人给我们还个清白!陪个损失!我这里有一张字据,只要大人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们便不再去追究大人的不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着的字据,打了开来,送到了病文殊面前。
楼中的伙计早已备好了笔墨。
病文殊苦笑。
这岂非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难道这是一个圈套?这么明显,大摇大摆的要来设计自己吗?
病文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自己被别人当成了一个傻子。
但他究竟是不是傻子,其实有时他自己也不知道!
曼曼的脸上又恢复了先前那甜甜的笑容,甚至那些刚才还吓的要死的娇艳女子,在病文殊看来此刻脸上也好像露出了妩媚戏谑的笑容。
他仔细看了看字据,是一个月的流水账,也是一张没有署名却有银子数的字据。
十万两!
十万两的付银字据,只等他来签字画押!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文龙伤!
曼曼怔怔,荞娘傻傻,整个楼里的姑娘都惊呆了。
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清楚,这就代表着只要拿着这张签了字画了押的字据,无论告到那里,文龙伤这个人都要付上十万两银子的,否则就要坐大牢,甚至被处死。
曼曼难以置信的怯声问道:“你叫文龙伤?”
病文殊凛然道:“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荞娘突然摇了摇头,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回房了!
曼曼道:“你可知,你只要签了字,就要付出十万两银子吗?”
病文殊见曼曼眼中有怀疑的神色,便笑道:“姑娘是担心在下付不起吗?”
曼曼突然一笑,说道:“我的本意也非为难大人,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有个理由给别人一个交待,我们是不会向大人你索取这十万两银子的!”
病文殊刚要说话,却见武环领着众人下来,匆匆禀道:“大人,全都搜过了,确实没有!”
曼曼笑道:“大人也不用害怕,这银子是不会让您掏的,毕竟您也是奉命行事,这事我自会找大人您上面的大人的!”这话虽然说的有戏弄之意,但曼曼心中却很沉重,不知怎么地,虽然达到了目的,却无法开心起来。
病文殊只是笑了笑,抱了抱拳,说道:“多有打搅,在下告辞!”说罢捡起地上的斗笠,不急不缓的走了。
刘大头悄悄跟在了身后,想偷偷的溜出去。
“刘大人!还请留步!”曼曼脸色一沉,朗声说道。
刘大头慢慢转身,突然跪了下去,大喊道:“曼曼姑娘饶命啊!”
曼曼冷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平常百姓,可没有生杀大权,何来我饶您一命之说啊?”
刘大头忙不迭把头磕的小鸡啄米一般,口中不住念叨着姑娘饶命。
曼曼黛眉紧蹙,向武环挥了下手,忙转过头,向楼上走去。
武环冷然一笑,突然上前一脚将刘大头踹了三个跟头,然后将他一把抓起,一挥手,便带领众捕快急忙出了翠香楼。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曼曼正在不停的作呕。
“妹妹何苦作贱自己,那样的人不值得!我已命人传了信儿了,他是活不成的了!妹妹该放心了!”
这说话之人是谁?又是谁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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