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漪苑的某单元里,依旧是紫色纱笼落地灯,依旧是雕花靠背的双人床,可上面躺着年轻的躯体,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卧姿,因脱力而无法动弹,可见昨夜的战况是怎样的激烈。
陈亦弢点了烟,看着被翻红浪,一室淫丨靡,心里极为舒爽,尤其是那白嫩双腿下的蔷薇色蚕丝靠枕,正是妻子钟爱的款式,如今染上了点点斑浊,让他有种泄愤似的快慰。
“醒了?”陈亦弢走过去,扶起瘫软的女孩儿,嘴角噙着的冷笑隐含警告,“感觉怎么样?”
女孩儿视线放空,也没哭也没闹,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昨晚那些记忆掺杂着少女蜕变的苦涩,和身体陌生的愉悦,很难一言已尽,“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你母亲去的早,父亲供养你也不容易,以后就让叔来照顾你,恩?”
“怎么照顾我?”林菁费力的开口,带着某种执着的傻气。
陈亦弢许下承诺:“从你上学到毕业,生活费都是我出,价格合适的话,也可以在校区给你买一套房,让你安心读书。”
“毕业以后呢?”林菁迷蒙的望着他,好似嗷嗷待哺的燕雀,她应该是认命了,对着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除了紧紧地攀附住再无他想,“毕业之后,你还会要我么?”
“想跟着我可以,别惹事儿!”陈亦弢满意的捏捏她的鼻子,小巧挺翘,一看就是个乖顺的丫头,不像某些女人,养也养不熟,“毕业以后的工作你不用操心,有我陈亦弢在,市里卫生系统的岗位随便挑。”
林菁敛了眼帘,静静地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服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认命,这一点蝇头小利还远远不够。
林菁莫名其妙的旷工了,反正对实习生的考核也不严,除了猜测她可能生病了之外,没有太多人去计较。
严乐熹当然也不会圣母心作祟,而且今天也是她的特殊日子:“喂,陈亦弢,约好了今天去民政局办离婚,你不会忘了吧?”
一直故作大方的陈亦弢却变了卦,“合约上的财产分割还有些异议,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房子归你,我只要一辆车和50的存款,哪里不合理?”
“家庭的日常支出一直都是我在付,不能简单的五五分账。”钱多了才能养情人,分给前妻太不划算了。
严乐熹想掀桌:“你开玩笑吧,我做养生馆的时候,收入可比你这个主任高!”赶紧查询了一下理财账号,果不其然将联名账户的钱转入了个人账户,陈亦弢,这是人干事!
****
“乐熹姐,你最近黑眼圈很重哦,会显老哩。”
“是吗?”严乐熹赶紧掏出化妆镜,左右瞻顾,“真的嘢,眼角还有一条细纹,一笑就会露出来,天啊噜,我完蛋了。”
春艺献宝似的掏出一小罐hr的活力眼霜,“这个效果超好的,我熬夜都用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是什么事。”
“我刚得到消息,阿邦一家pub驻唱,我想去给他捧捧场……”
“可以,随便去。”在这实习也是整天刷微博,还不如出去祸害别人。
“可问题是我一个人去显得势单力薄,还是你和我一道儿吧。”春艺脸大如斗,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严乐熹耐心劝道,“阿邦既然对你没那意思,犯不着上杆子去追,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找个对自己好的。”
“乐熹姐,你到底有没有年轻过?”春艺还不乐意了,“爱情是盲目的,不计较对错的,只在乎对方付出的多少,那就是爱的自私。”
严乐熹冷着脸,“我自私,你可以去找陶姝。”
“不行啊,她又不是单身狂魔,人家晚上有约会的。”
严乐熹吐出一口老血,“你哪只眼看见我是单身狂魔了?”
“中医上不是说鼻翼长痘是禁欲过度,导致肾阴不足、宗筋失养?”谁说春艺没有认真实习的,人家现在也是中医小百科好伐。
“春艺,我特别想生嚼了你!”严乐熹生气向来气不过五分钟,而且春艺的缠功实在了得,最后还是不得已被拖到了白瑾会club,组团为阿邦刷声望。
阿邦在半圆的小舞台上调着音,追逐梦想的第一步还是要填饱肚皮,在白瑾会的首次登台,将决定老板会不会最终和他签约,所以他一定要努力获得观众的认同。
“好!”第一支《神秘园之歌》才弹了个前奏,春艺就等不及的鼓掌叫好,严乐熹低着头,真想装着不认识她,“你再这样,我立刻就走。”
“别呀,咱们是共过生死的交情,古时候那就是刎颈之交,刎颈知道么?就是抹脖子,嗞——血直冒这种。”
“别说了,我懂,不用详细描述血腥场面。”
“乐熹姐,你心理太脆弱了吧,平时不看僵尸片儿么?贝尔求生那爆浆牛眼、斑马尸肉什么的,你岂不是直接得吐了?”
“呕……”春艺绝对是老天派来折磨她的,跟她说话分分钟要气绝身亡的感觉。
阿邦的演出还算成功,间隙时过来打了招呼,“乐熹姐,谢谢捧场,请你喝杯热枫糖饮吧。”
“喂喂,怎么不请我喝哇。”
“你话说得都没停,哪儿有时间喝水啊。”
严乐熹看他俩打情骂俏,也觉得挺有意思,并不是只有细语温言才叫喜欢吧!
恰在此时,门口手牵手进来一对情侣,如果不是两人年龄相差较大的话,看着也算登对。
“咦,那不是林菁么!”春艺眼又尖嘴又利,一下子戳到了目标,“看不出来,还是个大叔控啊。”
林菁也看到了这一桌上,坐的正是实习单位的同事,一下子进退维谷,有些不知所措。可她一手拎着手工点心,一手牵着陈亦弢,两人的关系不用掩饰也呼之欲出。
“严主任,小艺。”林菁居然选择了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看来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和陈亦弢的关系。好奇怪,小情人不尴尬,倒是严乐熹自个儿尴尬的要命,特别不想戳破这诡异的关系。
“哦,林菁,你好久都没来实习,我们还以为你病了。”
“没有,是和……男朋友出去了一阵,没有及时请假,非常抱歉。”
“那个……”陈亦弢只是熬不过女孩的请求,进来买了份点心,就遇到这样冤家路窄的情形,心里想了无数个借口来辩解,可严乐熹只是对他淡淡道,“林菁是个挺好的女孩,对人家好一点。”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严乐熹在维护小女生的话,只有陈亦弢知道,这是对他赤丨裸裸的抨击与嘲讽,而且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和谁在一起都好,我一点儿都不care。”
当严乐熹去洗手间的时候,被男人堵在了门口,“真大方啊,陈太太。”
“已经有过一个谭心凝了,也该免疫了,不是么?”
陈亦弢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冒出了,“我和林菁不是你想得那样”,也许心中还是有一丝奢望,她会流露出心碎神伤的表情,为他们三年的婚姻心存祭奠。
“是怕我用这种不伦的关系,要挟离婚的财产分割么?放心,我没有那么卑鄙。”一丝都没有,夏露清泉般的眼睛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林菁没有再来实习,大约以后也不会来了,桌子上还有她遗落的一只米妮造型的小马克杯,“唉,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春艺家庭优越,没受过金钱上的困扰,自然理解不了这个女孩的选择。
“我看她不是完全不晓事的人,只希望她将来不要后悔”,陈亦弢的伪善特别具有迷惑性,包裹着他的黑心烂肉肠,明知道前面是一个火坑,还能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对于这样的女孩子更多的是惋惜吧。
“乐熹姐,你心好大,那可是你老公唉……”春艺还为她愤愤不平。
“很快就不是了!”
*****
这段时间为了研究进度的推进,严乐熹换了灭菌的白大褂,和郑工等人同吃同住,埋头进入闭关状态,实在没精力挂心其它的俗事。
“郑工,这一批蝉花的质量怎么样?”
“是直接连土带根低温冷藏运过来的,整个植株的完整性应该都不错。不过经过灭活、灭菌之后,遗传稳定性就很难保存了。”
“我们已经运了三个批次了,不能互相之间进行比较鉴定么?”
“不可以,基因图谱哪怕只有0.1的误差,都不能保证药材的有效成分,在错的基因下进行研究,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根本不能保证产品的药用价值。”
严乐熹深感无奈,没有足够的专业眼界,就无法进行纲提领挈的全局把控,遇事缚手缚脚不说,还往往找不到正确的解决途径。
午间新闻里播报着“受一股西伯利亚寒冷气流影响,西北、华南大部分地区出现了降温和风雪天气……”
“大家辛苦了,先去餐厅吃饭吧,我请客。”总这样蛮干也不是事,裕和科研基础薄弱的问题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
郑工点了份排骨,又开始讨论工作:“如果有足够的经费,也可以委托第三方生物研究所代为分析。”
“这不行,数据分析都在别人手上,谈何专利保护?这样的例子在业界还算少么。”殷工带头反对,还举了好几个被侵权的例子,“还不如我们自己引进一批进口的器材,美国有几家公司的产品已经能做到智能匹配,可以大幅度的削减研究时间。”
“再精密的仪器也只是辅助的手段,不能主导研究员的主观意志,而且我们目前的研究一筹莫展,总部凭什么再次追加投资?”
再讨论下去,火药味都要出来了,严乐熹调和道,“大家都放松一下,吃饭的时间不谈工作。”
啃完餐盘里的排骨,配汤都凉透了,严乐熹起身再去舀了一份玉米猪骨汤,“餐厅的师傅也费点心,这大冷天把汤搞烫点啊。”
就着餐碗喝了口汤,胃里才舒服了些,玻璃窗外面有人轻扣,prorsum的长款大衣勾勒着挺拔的身形,面带戏谑的指了指她的嘴角,“有汤汁……”
“这里?”严乐熹下意识的抬手去擦,才发现戴了一天的防菌手套都忘了摘,估计被人取笑了不少时间。
贺承洲笑的恣意,推开餐厅门走了进来,于是明明外面乌云密布如打翻的墨斗,立刻明媚如初。
“贺总,您怎么来了。”研究室的前辈们都比较严肃正经,她不好意思暴露自己和贺承洲的关系,立刻切换为小助理模式,将贺总二字咬的很重,提醒他不要穿帮。
贺承洲好似没有收到她的暗示,还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旁边的餐椅上,一条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看上去完全是恋人的姿态,“最近一直在总部开集团会议所以分丨身乏术,但对你们的工作从来也没有怠忽,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尽管提出来。”
郑工和殷工分别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一个希望委托科研,一个希望购进设备,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无法保证短期内获得突破性进展。
“严主管怎么看?”
“我上次和莫索尔博士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说目前世界范围内开展虫草类研究的实验室很多,并不一定要拘泥于国内。”
贺承洲鼓励的笑笑,“我获悉国内科学院早在11年初就和泛亚地区的几家研究所开始攻关这一课题,而且最近刚刚有了学术进展,估计会在最新的技术论坛上公布,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啊?我们团队一起么?”
“是啊,你刚刚不是才说,眼光不要拘泥于国内么。多走出去听一听,看一看,也找一找我们的差距。”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强,贺承洲身上总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座的研究员都很认同这一方案,“这顿饭吃的值啊,我们困扰已久的问题一下子拨云见日了。”
“是啊,还得了一个外出学习的好机会。”严乐熹随着大家一道起身离席,也趁机抽回了一直被某人捏着的手。
“再擦一下。”贺承洲自然的掏出手帕来,帮她洇了洇汤汁。
敦厚的郑工没有想太多,倒是殷工识趣的拉着他,快步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我们先回去,有个问题和你探讨探讨。”
“怎么又探讨,我没什么要和你探讨的。”郑工不满的嘟囔,“喂,你这人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