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北受了内伤,秦怀吟简单一招横扫千军,便将他踢得吐出一口鲜血,摔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安潇北,你也不过是这样。”秦怀吟拿着宝剑刺了过去.....
“慢着!”
就差一分,好可惜,秦怀吟转身,邢落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悲烟横在了游华说的脖子上。
“落一哥哥....你在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她问。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好像在企盼他能杀了她。
“华儿,我不想杀你。秦怀吟,你快放了他,否则我就…..”
秦怀吟笑了笑,一脚踩在安潇北背上,“邢落一,没搞错吧?难不成你和他…..”安潇北却努力抬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每一个表情。
邢落一瞬间俊颜通红,游华说都听到他呼吸急促,“落一哥哥….”
“胡说八道!只不过刚刚安三公子是为了救我才掉下来的,我不过是还他人情。”
“落一哥哥,是吗?”游华说叹了口气,“我就对你心疼过,可是你的心却分给了好多人。”
“华儿,我也真心对你,可是你…..你说周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
“华儿…..你变了,你曾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如今,一条人命比一只蝼蚁还不如吗?”
“蝼蚁之所以可以偷生,是因为它不足以成为威胁。周素越听到了她不该听的,自然得死。”
“华儿,你现在怎么是这个样子?我的郁林呢?是不是也被你…..”
“想要我告诉你,你便杀了他。”
“华儿,你太过分了!”
“我本来是想事后带你一起回回纥,可是你已为人夫,为人父…..如今,不如你杀了我算了。不管怎样,安潇北是必须要死的。”
“华儿,你放了他,清石城既然已经毁了,他们两个还能叛乱吗?”
“邢少侠,算了,你不要求这个女人。我安潇北今生没有对任何人动心过,唯独对你一见钟情。我知道这不合常理,可是爱便爱了。如今有你这份心,我死也瞑目了。”
悲风从雾里吹来,凉丝丝的。仿佛是孤独的牧羊人嘴里的牧笛,你永远触不到那些声音,却依然陶醉其中。
“你…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邢落一又气又痛,他也想起了他看他时那些不像正常男人之间的眼神,想起了他对自己莫名小心翼翼的温柔,想起了那些喝茶下棋切磋武艺不舍的黄昏…..他对自己一直是不同的,只是自己一直都没发现。游华说却趁他神游之际脱了束缚,命令道:“杀了他!”
“不!”邢落一身形迅速扑了过去,抱起安潇北避开锋芒。秦怀吟一招没有得手,便飞起一脚,将两人踢落悬崖。
“落一哥哥!”游华说站在悬崖边上,向下探看,“秦怀吟,你做什么?”
“杀安潇北啊。”秦怀吟回答得一脸无辜,“反正邢落一也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又紧张什么?”
“你妹!”
“你刚刚是用回纥语言骂我吗?”秦怀吟恨恨道,“别以为我听不懂!”
游华说迎着悬崖的疾风,一滴泪无声滑落。邢落一,你这个傻子。
“不会吧,你真对他动心了?对啦,那边苏不问还没解决安滁西呢,你不去帮忙?”秦怀吟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
“一个将军居然时刻带着女人的东西。”游华说闭了闭眼,把剩下的泪都吞了回去。
“大唐千万别和回纥大战,否则我与你兵戎相见,必死无疑。”
“别说我,你潜伏得也够深的,连我都没有查出来。还是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猜到的。”
“我真名叫秦战杀,拜师之后,师父赐名秦咏,字怀吟,后来成了太子的入幕之宾,便又叫回了原名。我真庆幸与你不是对立面。”
一道绿芒急切地射来,安滁西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一脚踢起地上的刀与苏不问又打了几个来回,可是刀法他并不擅长,渐入下风。余光瞥见那崖边的女人,便心生一种痛恨,冷不丁地弹出一粒玉珠。可是,游华说却灵敏地避开了,眼看苏不问有些体力不济,她立即掏出一只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苏不问顿时好像发狂一般,斩情刀犹如一条狂乱的巨蟒,将安滁西围绕其间,锋利的剑气一道又一道劈向他。笛声甫停,斩情刀便深深没入了安滁西的胸口。
斩情刀猛然拔出,鲜血撒了一地。游华说慢慢走到单膝跪地的安滁西的跟前,弯下腰,声音低沉而迷人,“安滁西,色字头上一把刀,希望你下辈子能记得这句话。”
安滁西按着胸口,抬起头来,“游华说,你敢说你没有对我动过半点心吗?”
“你有什么能够值得我动心呢?安滁西,在我眼里,你还比不过落一哥哥。我是吃着孤独长大的,而他才是我的药。”
“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的时候,告诉他下辈子不要遇见我。”游华说抬起一掌,击向安滁西的天灵盖。安滁西头顶缓缓流下一丝丝血,慢慢倒在了蔓草丛生的地上。烟雾还未散去,一切恍如一梦。
“你可以去复命了,秦将军。”
秦怀吟笑了笑,指了指苏不问,“那他怎么处理?”
“我自会给武林一个交代。”
“好。”秦怀吟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便离开了。
荒野静悄悄的,四下里没有一丝人烟,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随着天空的颜色一起一伏。
“丫头,你要怎么处理我?”苏不问双手交叉叠于胸前,气定神闲,“杀了这个臭小子,你心里高兴吗?”
“从我十五岁以后,就无所谓高兴与否。活着,不过是种折磨。”游华说转过身,闭上了眼睛,“苏不问,你从此自由了,但是我不想天下再出现苏不问这三个字。栖灵寺方丈一职空缺,剃度出家吧。你这一生杀戮深重,我便赐你法号无善。青灯古佛,木鱼梵音,或许可以减轻你今生种下的罪孽……”
…….
波涛汹涌的武林仿佛一夜之间归于平静,去往红叶山的人不知什么缘故醒来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江湖以讹传讹,武林盟主碧鸿仙子、安滁西兄弟、悲烟少侠与苏不问同归于尽,葬身于红叶山下的江涛滚滚之中。而清石城安氏一族被官府查出私通叛党,株连九族,男丁被斩,女子全部充入奴籍。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江湖上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夏雨如珠,一颗一颗打在密密层层的芭蕉叶上,好像是夜魂归来时的环佩叮当。青石板上又染上了无法甩脱的绿苔,静静地躺着一季的落英缤纷。这一世的恨,三生石上必定记载得清清楚楚,不会遗漏一点半点。这暴风骤雨是否能抹去那些难过的记忆,这千万云雾又是否能够遮掩那些犯下的过错呢?伫立小窗前,听着雨和自己一同做的祷告,也许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这些臆想就算是自己拼了命地想忘却,有些人,有些眼神,却总是不期然地出现在锦缎似的梦中,发着恶毒的新芽,提醒这一世自己即使虔诚地赎罪也没有资格得到魂灵的安息。
“公主,你又在想什么呢?”绿蓑为游华说披上一件薄薄的风衣,“下雨了,别站在风口里,小心着凉。”
“绿蓑,你后悔来这宫中吗?”
“不,公主。主人将我和青箬赐给了你,我和青箬便一辈子听从公主使唤,不管公主是什么人。”
“华儿。”游弋天如今恢复了回纥王爷的身份,骨立裴罗去世,大王子继承了可汗之位,可如今,游弋天却着急来找游华说是为何事呢?
“爹,什么事?”游华说一身宫装,雪肤花貌,明艳不可方物。
“回纥出了大事,我大哥被人刺杀,我需要赶紧回去。”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我们即日启程!”
回纥在安史之乱一事中出兵出力,唐代宗恢复了游弋天的身份,并允许他返回回纥平定内乱。一路人马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出了长安,向西前行。茶楼上的路清章惊鸿一瞥,窥到马车上回纥公主的一双美眸万种风情,不由觉得熟悉无比。可是他又怎么会认识什么公主呢?低头抿茶一笑,眼角一滴泪已无声滑落。难道你真的死了吗?
“怎么停了?”游华说撑着头,瀑发随意地散落,慵懒的眼神睁开了又合上。
“青箬去前面….”
“启禀公主。”青箬一掀帘子,风沙便刮了进来,游华说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绿蓑赶紧压好帘子,“什么事,青箬?”
“前头死了一个人,可汗说不用管。”
果然,马车又动了起来。游华说微微掀开帘子,向外看去,那个人被侍卫踢到了一边,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那双紧闭的眸子忽然睁开看向了她,是淡蓝色的眸子!
“停车。”游华说戴上纱帽跳下马车,走到那个人身边,那人忽然抓住了她的脚,“救救我…..”声音嘶哑得像枝干断落。
“放肆!”绿蓑就要上前踢他一脚,却被游华说拦住了。只见她素手拨开他的发丝,注视着那张脸,一模一样,只是从未见过的憔悴和狼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完全没有一丝那个人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气质,反而就像是油尽灯枯的老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也不是那日他穿的上好的绸缎。“你是谁?”
“救救我.....”
“青箬,把他带上。”
“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