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王大夫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仿佛走在山洞里。
大夫掏出钥匙,打开自家房门。
“回来了?饭快好了。”妻子的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上次见到妻子是一个月前,这段忙的不可开交,自己竟然没想起过她。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倍感亲切。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煮饭的女人,她年轻漂亮,黑色半截发捋到耳后,几颗汗珠划过消瘦的脸颊。女人叫李梅,是王大夫的妻子。
“怎么了?干嘛傻看着我,饭好了。”李梅露出甜美的笑容。
“哦,好,我来帮你。”王大夫缓过神,克制住再次见到妻子的喜悦,然后尽量表现的和往常一样。
“喂,你昨天说起的病人怎么样了?”李梅问。
“哦。。。昨天?。。。”王大夫邹邹眉头,这么多天过去,他早忘了。
“就是你那个大学同学。你昨天才提过,怎么今儿就忘了呢。”
“哦。。。最近太忙了,太忙了。”王大夫赶紧说,他不想让妻子看出破绽。
“这么忙啊,那得多吃点,补补身子。”李梅加起一大片肉,放进丈夫碗里。
李梅一直是个好妻子。王大夫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真想就这么一直说下去。
“看你,每天回家都说个不停,好像我们很久没见一样。”李梅半开玩笑的说。
“因为我想你”大夫说,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有多想。
“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出发,这几天不在你自子照顾自己吧。”
“你也是。”大夫艰难的挤出一句。
李梅笑着为他添饭,一缕黑发挡住眼睛。
大夫不禁感叹,这么年过去了,时间没有改变她的容貌,她还是当年的样子,而自己却已经白发苍苍。
吃完饭,李梅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说:“待会一起看你收藏的录影带吧,我都被你培养成电影爱好者了。”
“好啊,想看什么?”
“随你。”
王大夫站在一尘不染的书房中,仰头看着收藏架上满满当当的录像带,这些收藏架几乎占满了四面墙壁的所有空间。但是只有上面两排是电影录像带,其它的带子都是自己录制的,每盒带子背面都用黑字写着名字和日期,各种名字,素不相识的,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排好顺序的日期,从1988年4月22日到2014年6月。
那两排电影录像带都看过了,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片子,收藏中没有年代更近些的电影了。最后,他挑中《罗马假日》,这在当年已经是最新的电影了。她已经看过了,但他觉得她会愿意再看一次的。
录影带缓缓推进机器,机器款式很老。如今,这种放映机很难找到了。
小小的电视放映出黑白图像,李梅和大夫相互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
客厅正面装修十分简单,白漆墙,中档木质家具,收拾的像冰箱冷藏室一样整洁。客厅后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家具,没有墙壁,空间向后无限延伸而去,只留下灰色的地平线。
李梅依偎在丈夫怀里,全神贯注的看电影,丝毫没发觉身后的地平线。大夫一直看着她,他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直到所有空间都化为灰烬。
可是。。。
“王大夫,王大夫,王大夫。。。”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地平线另一端传来,带着回音。
在这一刻,妻子打了个哈气,缓缓闭上眼睛,头歪在丈夫怀里,她睡着了。
王大夫看了眼手表,午休时间结束了。无奈,他只好把妻子轻轻放倒在沙发上,为她盖上毛毯。然后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
“我会再来看你。”他轻声说。
最后,差点忘了,他回身按下暂停键,电视画面定格在赫本和记者接吻那一刻。
“王大夫,王大夫?”
王大夫睁开眼,他的卧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狭窄昏暗的办公室。
“王大夫,您的病人已经在等了。”门口一个年轻的护士正看着他。
“哦,告诉他我马上来。”王大夫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晕好些了。
“没事吧,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护士担心地说
大夫戴上眼镜,扶着桌子站起身。“我很好。”他说。
护士转身出去了。
大夫看着桌上擦得闪闪发亮的相框。相框里一对年轻恋人正搂着肩,黑发的年轻女人是李梅,旁边年轻的男子名叫王景芝。相框玻璃映照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我很好。”苍老的面孔对自己说。
随后,王大夫出门去见他的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