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这副样子,我那刚咽回去的泪水又来到眼角边,她的眼半眯着一直看着我,手则举得高高地,想要我握上去的感觉,爸爸朝她喊道,“善美,善美”
可是她只是固执地看着我,仿佛我不握上去她不会把手放下似的,我盯着那只手,许久许久之后,才缓慢地握了上去,她的眼角立刻滑下一丝泪水,唇边溢出轻轻的三个字“对不起”。,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
萧叔叔把烟抽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我到门口去抽根烟。”说着大步地走出去,把一室的沉默留给我们。
我问妈妈,“喝水吗”她只是很虚弱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还是弯腰倒了杯水,用唇碰了碰,感觉不太烫了,碰到她唇边,低声地说,“还是喝点吧,等下舒服点耍俸鹊阒啵前1讨蟮模贸缘摹
妈妈眼角的泪水滑得更多,如水线一般,一条接一条的,没入鬓角,我见状,硬生生地将头转开,眼眶早已泛红。
爸爸妈妈得的是劳累病,加上心里的压力才会病倒,这一病倒,伴随着咳嗽,发烧接踵而来,身体容易乏力,医生说两个人都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做全面的检查,以防会无意间休克,猝死的突发状况,心脏上不了力等等。
这些都是很恐怖的可能性,我每天白天看书,然后守在爸爸妈妈中间的那条走廊,擦擦身子跟递递水,营养液滴完了按铃喊护士过来换,爸爸妈妈要上洗手间,我得扶他们去,爸爸的腿现在使不上力,我是不想扶他的,他更不想我碰他,每次需要上洗手间,他的脸黑如破布,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硬着头皮扶着他到尿槽边,然后闭着眼睛等他放完水了又把他扶回床上,我跟他是没什么话讲的,压根不讲话。
每天说话的人是妈妈比较多,她会翻我在看的书,然后好奇地盯着,有时也会问我,这些英语单词的意思,很多时候我都不太想应她,但是她盯着我的目光让我躲闪不了,于是我只能告诉她,然后她也会好奇地学两句。
横在我们之间的那些距离在这样的日子下仿佛变得没那么深了,隔壁病房有些小孩子,都是正在上小学的,知道我英语好,都跑过来求我教他们,我笔力没有口语行,用英语教他们,换来他们一致的崇拜,于是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医院里其他楼层的学生,时不时会凑到我们病房里来找我,让我教英语。
那医生过来翻爸爸妈妈的病历,站在爸爸的跟前笑道,“你这女儿很厉害呢,现在全医院的学生都挤你病房里了。”
跟着那学生进来一起学英语的一名家长笑着说,“我要有这样优秀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的表情特别得僵硬,有外人在夸他,他也不敢说这是我最讨厌的女儿,每每触到我的目光里满是复杂,要说最开心的自然是妈妈,妈妈常常笑着听他们夸我,然后她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在医院里不能随便画画,所以我总是把画板带了,到了三更半夜再到医院的天台画,也许是医院里充数着离别跟死亡的感觉太浓郁,我画的画总是满副都是悲伤,我挺想将画藏起来的,可是我却找不到别的感觉画别的画,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让我放不下,那习惯扯着我,在这医院里画了一副又一副。
暑假到了,郭晶一考完试,天天跑医院里陪我,常常给爸爸妈妈带汤喝,也会给我带一些糖果吃,知道我的化学不好,她会把化学的笔记带来医院里,然后在午后教我。
好几次她来看到医院里那群小毛孩挤在我床边,口齿不清地重复念着我教他们的单词,她会说,“李优,不如你将来开个英语补习班吧,我敢说这整个常青镇没人的英语比你说得更流利。”
我白了她一眼。
郭晶说,“张轩没来,他说暑假他爸爸妈妈要把他跟张楚带出去,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我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着化学笔记。
陈挠从上海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来医院看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装满水果的花篮,很是漂亮,爸爸看到他,眼神直在他脸上打转,然后又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我懒得理他,陈挠看了下病房,说道,“这地方采光不错,但是环境一般。”
接着,那医生来安排我们换病房,爸爸妈妈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那医生笑着说,“镇长的儿子命令我们给你们换个好点的病房,别为难我啊,我是听命行事而已。”
郭晶哎呀一声,“陈挠果然牛逼,换换换好点的病房会让病好得快点的。”
随后一行护士进门来,帮忙收拾东西,以及推动移动车,将爸爸妈妈推出病房,带往四楼,单独的病房里,病房里设有客厅跟房间还有洗手间,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郭晶哇地在病房里摸来摸去,直说,“这跟住酒店没区别了。”
医生帮爸爸查了下心跳,边写着病历边说,“你这女儿人不止优秀,交得朋友也是人中之龙啊,真让人羡慕。”
爸爸板着脸,眼睛在病房里转来转去,妈妈则笑着问我,“你怎么会认识镇长的儿子,好几次放学是不是他送你回来的”
我唔了一声,说,“培训班认识的。”
妈妈哦了一声依然满脸的开心,显然对这间新的病房很满意,郭晶在新病房里坐了一会,要走了,走之前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那我们这个暑假的旅游去不成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打算这个暑假跟杨天他们再去上海一趟玩儿,这下子确实是泡汤了。
我拉过郭晶的手,说道,“不担心,还有大把时间。”
郭晶重重点了点头,抱了抱我,说道,“那我回家啦,你别太想我。”我切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她伸长了脖子,跟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蹦蹦跳跳地出了病房。
新病房很大,设计得也很方便,上洗手间我也不用扶着爸爸了,他顺着手扶自己能解决,妈妈也可以,不过她不习惯那个手扶,还是由我扶着她去,洗手间里有个很大的坐盆,擦身子什么的,爸爸妈妈坐在坐盆上,我可以给他们擦身子。
医生说还有三天可以洗澡了。
妈妈抓着带着油味的头发,有点忍受不住,医生说不冲凉是为了以免染上风寒,一旦染上了,以现在的身体是抵挡不住的。
新病房里还有的厨房,我之前都是到医院里的公共厨房里给爸爸杪璋镜闹啵衷诓挥昧耍苯釉诔坷锇揪秃茫彩x撕芏嗦榉场
萧叔叔来看爸爸妈妈,一见换了病房,哟和了两声,问爸爸,“你发财了这病房一天要顶你之前那病房六天。”
爸爸僵着脸没应,但是来了这个病房里,他的咳嗽确实好了很多,由于上洗手间不用我扶着,他不会为了不想喊我而使劲地憋着,气色也好了很多。
八月中旬,在医院里呆了有一个多月的爸爸妈妈总算可以出院了,这天是萧叔叔来接的人,医生临走前跟我说,“别让你父母太过劳累,如果身体一旦有状况得及时带医院里来,不然这有时一个感冒也会把人折磨死,尤其是你父母这种特殊情况的,前十年健康连感冒都少,这后面的一旦病一次,会拖身体拖得越来越弱。”
我喏喏地应着,眼神在爸爸那明显很期待出院的脸上转着,又看了眼一直跟萧叔叔聊天的妈妈。
心口一阵揪痛。
这一个多月里,我清楚地明白死亡有时离我们是很近的,比如昨晚半夜听到隔壁病房里哭丧的声音,那死去的人白天还被他家人推着轮椅上我们病房里来说说笑笑,可到了半夜,那人死了,毫无预警地,也仿佛在意料之内,哭声蔓延了整条走廊。
让我的画笔到最后画了一团混沌。
人生世事无常,珍惜当下。
在生死的面前,那些怨恨以及伤痛,仿佛不过是一颗尘埃。~搜搜篮色,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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