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前夜 第一章温酒叙闲话

    昏暗的小巷,昏黄的灯光艰难地穿透绵绵的秋雨,结果只是洒了数丈,就颓然被打散。

    古旧的煤油灯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不远处的炉子上温着一壶酒,酒香混着秋雨的寒意在小小的室内飘荡,门外被秋雨打湿了的一面旗帜仿佛感受到了酒香的诱人,努力伸展了一下皱巴巴的身子,勉强能看出其上一个‘铁’字。

    炉火旁坐着两人,一个是身穿棉服的清秀少年,还有一个是一身青衫的潇洒中年男子,两人围着炉火取暖,不时将空空的酒杯蓄满,神情惬意。

    清秀少年捧着温热的美酒,脸上因为多饮了几杯而露出一抹红晕,声音却未见多少醉意:“风爷爷,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

    中年男子取下酒壶,给自己续了一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然后才说道:“当然要去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要在这里慢慢等着老死吗?”

    清秀少年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道:“我都快忘了,你都已经活那么久了。”

    男子露出追忆的神色,感慨道:“是啊,五百年的光阴,只在弹指间,想想看,能够老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在最后一搏之前,我得做一些事情,要不然留下那么多遗憾可不是什么好事。”

    清秀少年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没做?”

    “仔细想想,我还有三件事没有做,看一些人,还一些帐,不过首先还是先杀一些人。”

    少年有些吃惊:“看人还账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杀人?这么多年下来,还有什么人是你想杀而没有杀的?”

    中年男子神情自然中又带着三分的傲色,漫不经心边饮酒边说道:“很多很多,只是因为从前有些顾虑,而且他们也一直很安分,所以没有下手罢了,不过既然我都已经快要走了,就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少年点了点头:“要我陪你去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边往外走边说道:“再温一壶酒吧,待会回来喝。”

    “好的。”

    秋雨绵绵,寒风顺着门板的缝隙吹了进来,混入了酒香之中,炉之上的酒壶中已经蓄满了美酒,因为炉火有些旺,酒壶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咆哮声,这些咆哮声仿佛是由无数惨叫声混合起来的,仔细一听,里面有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仿佛有万千人在一起尖叫惨叫,在夜色中说不出的瘆人。

    同一时间,远处的天空突然被一层红色与蓝色的光芒所包裹,绚丽非常,咆哮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而那里也是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而就在光芒与咆哮声中却隐隐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这种奇异的声音大的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又宛若浩瀚天威,席卷世间。

    仿佛一切都被其扫荡一空,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从第一声咆哮开始,到狂风席卷世间带来末日一般的安静,总共也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声音彻底消失,少年想再给炉子添一些炭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然后中年男子面色轻松地推开两扇门走了进来,与走时不同的是,一同进来的多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

    只是老头此刻的状态有些凄惨,仿佛一壶酒一般地被中年男子拎在手上,不过可怜的是,老头比酒壶要高出太多,因此只能在地上拖着前进,不过老头身上一丝的伤痕都没有,只是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粘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中年男子随手将老头丢到一个角落,重新坐回炉火旁。


    少年仔细打量着老头,觉得这老头实在有些面熟,半响才认出来:“这不是转角酒馆的老掌柜吗?他哪里得罪你了?”

    中年男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杯酒下肚,才缓缓说道:“别装死了,赶紧起来。”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老头有些尴尬地睁开了眼睛,不过起身的速度却远远不像一个老头,很是干脆利索,与刚才的凄惨判若两人。

    少年还没有出声,老头突然面色一正,一个箭步就走到他们面前,在吓了少年一个大跳间,忽然整个跪倒了下来,声泪俱下:“楼主大人饶命,小的可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过,他们干的事情我可是一件都没有参与啊,我只是一时好奇,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请大人明鉴。”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什么事都没有干,否则你凭什么认为你还能安全地站在这里,不过我刚刚干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抓你过来,你自己跟他讲,我懒得一一解释。”

    这里的‘他’指的当然只有少年,老头有些讨好地走到少年面前,有些谄媚地说道:“小的苏白,小兄弟一表人才,看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必定是人中之龙,不知小兄弟名讳?”

    少年有些接受不了老头瞬间变脸的速度,忙答道:“我叫东河。”

    听到这个名字,白胡子老头苏白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物,忙问道:“东方的东,河流的河?”

    东河被他的语气唬地一愣一愣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苏白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丝追忆感慨,只是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苏白瞄了一眼中年男子,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愤愤说道:“刚刚被楼主大人杀死的三百二十八人,个个都是死有余辜,他们...”

    “三百二十八人?”东河明显对这个数字大吃一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

    “人?”

    突然冒出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让苏白眉头冷汗直流,慌忙说道:“不不不,他们不是人,他们是被鬼魅附身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楼主大人替天行道,送他们回冥界,可是一桩大功德啊。”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杀了你,来积累积累功德?”

    东河感到浑身一冷,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头,赶忙爬起来退后几步,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老头。

    苏白可怜巴巴地说道:“大人明鉴,我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我可是正经八百的人啊,可不是像他们那种被附身的鬼魅。”

    中年男子摇晃了一下酒杯,缓缓说道:“我怎么记得,在人族中有这么一个说法,修行鬼道之人视同鬼魅,人皇曾有言,修鬼道者,遇之格杀勿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白冷汗直流,连连磕头,大呼饶命,直呼自己从未做过坏事云云,神态极为可怜,声泪俱下。

    中年男子冷声道:“你放心,我要杀你用不着跟你说这么多话,我找你来自然有找你来的理由,你若要活命,就照我的话去做。”

    苏白连连点头。

    “虽然鬼道之术被人族定义为邪术,可是任何一种术法都有其可取之处,你既然习得鬼道之术,而且神智清明,必定得到的鬼道传承不弱,我要你将你所会的鬼道之术尽数传授给东河,如果你答应,我就可绕你一命。”

    苏白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东河,弱弱地说道:“楼主大人既然吩咐,小的当然照办,只是鬼道之术对天赋的要求极高,若是...”

    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他:“若是他没有这个天赋的话,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你最好祈求他有这个天赋。”

    “是是是,请楼主放心,我一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第一章温酒叙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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