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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唐欣甜跟杨珈南在客厅里看电视,苏老太太先行歇下,杨珈南很安静,坐在一旁,并不多话。
唐欣甜因白日里去了一趟墓园的关xì ,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按当地的说法,并不支持孕妇去墓地,那里阴气过重,尤其是鬼月出生的人比较避忌去墓地或者医院等地。
见他进门,她迎上去,接过他的外tào ,时值秋季,晚来天凉,她穿着鹅黄及膝连衣裙,外披着淡粉针织衫,看起来还算精神,欣甜笑着问他:“吃了?”
他点点头,她替他松开领带,小狗似的嗅他身上的味道,“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点,他的眼神如是说,含笑摸摸她的头,她踮起脚,替他把衬衣上miàn 的扣子解开。
两人坐回沙发,唐欣甜大致把今天自己做了什么事都跟他讲了一番,他听罢后便笑,手指翻飞,“那今天有没有想我呢?”
眉微微挑起,煞是好看。
唐欣甜笑而不语,忽地想起今天收到的小包裹,自一处取了过来,寄了给苏洛之。
“今早收到的,上miàn 没有地址,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她说。
苏洛之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查出异样,示意她打开看看,她打趣道:“不会是炸弹吧。”
他作出极惊恐的样子,引得她笑出声,杨珈南坐在一旁,一脸沉静的看着他们两人一言一语。
“算了,还是我来开吧,你离我远一点。”唐欣甜边笑边打开盒子,只是当盒子一被掀开,她当即花容失色,失声大叫。
连苏洛之都跟着心里一怵,唐欣甜缩在他怀里,看样子真是吓得不清,他把盒子拉进,眼神余光瞟了一眼杨珈南,惊叹于她的胆量,因为杨珈南也只是脸色微微一变,情绪波动并非很大。
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保持这种状态,一则说明她见到比这种更加令人可怖的东西,那是她的经lì ,二则,便是她天生胆识过人,这是气场,与生俱来。
如若用对地方,杨珈南日后必成大事。
苏洛之把里面的东西拿起来,唐欣甜拉拉他的袖子,他拍拍她的手让她别怕,仔细的端详这个东西。
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布娃娃,脸孔看起来是被人刻意划破,上miàn 的血一看就知道是红色素,娃娃的手脚皆被,各处皆插着银针,尤其是心口处那根针几乎是透过身子,苏洛之翻到背后一看,陡然间怒火直升,因为背面清晰的写着唐欣甜的生辰八字。
能跟唐欣甜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除了陆怡萱苏洛之也想不出其它人。
他回头看慢慢从他怀里探出头的唐欣甜,她伸了几次手,勉强的把那个布娃娃接了过来,看到了上miàn 写着她的名zì ,她的八字,心里发寒,一阵怆然。
从前听老人家讲,人的思维和动物、鸟等不一样,它们只记人对它们的好处,如狗只记吃不记打。人往wǎng 只会记住别人的不足,你对他再好,他只记你说他的一句话容易走极端,人在这方面真是可谓禽兽不如。
时至今日,她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从前所做种种不过是愚蠢至极。
佛家常说的布施与感化,于她而言简直就天大的讽刺。
她一贯信佛,知佛有四摄法,叫:和言、爱语、利行、同事。
四摄法,是跟众生融洽共处的好方法,融洽了,才容易感化他们,引导他们,她一心想要扭转陆怡萱的心智,让她不要过于沉湎于仇恨当中,如若当说恨,她该是最最深刻的一个,但于唐欣甜而言,陆文哲已死,恩慈已死,难道她要把剩余的恨投注在陆怡萱身上?那断然不可。
当年,佛弟子当中有智慧第一的名为舍利弗,因地修行时,发心回小乘向大乘,想成就大乘菩提道果,于是发愿度众生,学布施。
有一个人需要眼睛做药引子给他母亲治病,舍利弗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左眼挖给他。这个人拿了,骂舍利弗:我要的是右眼,你怎么给我左眼。舍利弗再挖了自己右眼给他。他拿了,闻了一下,扔到地上,又骂舍利弗:你这个人眼睛怎么有股难闻的味,真是的,连个眼睛都长不好。
舍利弗叹了一口气,直摇头:度众生太难了。因为这个退心,舍利弗又做了五百世蛇身。
唐欣甜知道自己做回了五百世的蛇身。
因,众生向佛则可得普度,生性厉鬼就任其自灭
她眼见苏洛之面色不善,陆文哲死后,陆怡萱哮喘发作几度入院,当时她身边并无其它亲近的人,也得唐欣甜,苏洛之几次劝她对于陆怡萱不用投入过多心思,她是农夫,她是蛇,你把她捂热了,她随时张开嘴将你吞入腹。
他拿起布娃娃上楼,唐欣甜跟在他身后,叫道:“苏洛之,你等下。”
唐欣甜心里着急,一个台阶踩空,整个人朝前倾,小腹堪堪抵着台阶。
她觉得疼,抬头见他往下跑,一脸焦灼,女佣和杨珈南匆匆的跑上前来扶起她,她吸着气,脸色发白,苏洛之发慌,苦于自己说不话来,她捂着肚子,道:“哎哎哎,疼死了。”
是真疼,小腹处隐隐的发痛,她自己也担心,孩子才一个多月,不是很稳定,连医生都奉劝她要多坐少动。
苏洛之将她抱上车,边抱边走的时候,她清楚听到他心脏咚咚直跳的声音,他一定是怕极了。
他替她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她还有力气安慰他,“现在又不是那么疼了。”
苏洛之担忧并没有因此而消散,车子很快地飞驰而去,她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欣甜一味的抚着肚子,心里直说,千万别有事。
可是剧烈的疼痛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她觉得一阵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脑子里轰得炸开。
她不敢出声,幸而那温热并非她想xiàng 中那般不可遏止,她屏着呼吸,只盼着快点到院。
唐欣甜怀恩慈的时候曾经出过血,但后来还是保住了,她不能保证腹中这双孩子是不是能那么幸运,但事实证明,纵是当年她生下了恩慈,五年后,恩慈还是离开。
缘份就是那么短,短得让你猝不及防。
哪里会料到车子快到医院的时候被拦住了去路,前面发生了一起车祸,车子人全都挤得水泄不通,苏洛之本欲后退,倒转车头另走其它路,然hòu 后面的车不断的跟了上来,到最后,他连退都退不出去。
唐欣甜满脸痛苦已无法掩饰,她经lì 这样的苦楚,每一次都觉得撕心裂肺,但因为有苏洛之在身边,她才发现精神有了支撑,如何的疼她都能忍。
苏洛之用力的拍了方向盘,她隐隐能听到他好似自腹腔发出的闷声,她张嘴正想说什么,他已然下车,开门,将她抱出来。
他抱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步履坚定而有力,唐欣甜能听到他自喉间急急的喘气声,也只是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
她的身子随着他的奔跑而晃动,唐欣甜抬头看路灯,很亮,月光似的,但它是微暖的,并不似月光一般清冷,只能远观,旁边无数的蛾子绕着路灯飞舞,她想到了飞蛾扑火。
科学家说,飞蛾看到灯光,错误地认为是“月光”。因此,它也用这个假“月光”来辨别方向。月亮距离地球遥远得很,飞蛾只要保持同月亮的固定角度,就可以使自己朝一定的方向飞行。可是,灯光距离飞蛾很近,飞蛾按本能仍然使自己同光源保持着固定的角度,于是只能绕着灯光打转转,直到最后精疲力尽而死去。
飞蛾并没有傻到扑向火苗,它不过就是抱着试看看的心理,一直到最后,它自己也累了,头一晕,直接栽入火里给烧死的。
她想,也许她就是那火苗,而苏洛之是飞蛾,他明知道扑向她真是有凶险,他仍然义无反顾,或许,最初,他也不过是抱着玩看看的心态,哪里知道最后居然越陷越深,竟一头栽了进qù ,再也出不来。
唐欣甜看着苏洛之的面孔,脸上一层层薄薄的汗,眉目清俊,犹可见初遇时的他。
她静静的凝望着,过去的一切像幻灯片一样在面前闪过,速度并不算很快,以至于她能很清楚的看清每一幕每一张面孔,最后定格在他在新湖背着她缓缓前行。
欣甜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疼了,那种强烈的绞痛随着她的回忆慢慢的消逝,他低头看她,眸中的急切和疼惜深刻清晰,她只是低低说了声:“我没事,哎,洛之,我没事。”
她现在居然乐yì 不连名带姓的叫他,虽然她曾说过,洛之好像弱智,但经她这样唤起,他直感柔肠百转。
她就好像鹌鹑,埋首于他温暖的怀里,外面风浪再大也与她无关,她有他,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他可以替她抵挡一切,让她日后永yuǎn 的平安喜乐。
她也不知道几时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就这样静静的在他怀里流淌,不是悲伤,不是酸楚,好似是瞬间的顿悟,第一次发现,幸福其实也离自己很近。
几乎不用触手,便已将她紧紧的包裹。
越裹越紧。
唐欣甜知道,苏洛之永yuǎn 不可能再开口讲话了,讲不出我想你,讲不出我爱你,更讲不出一辈子。
但,一辈子摆在那里,根本无须他出声,她会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天荒地老。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她有他,已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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