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情劫 第七章饥饿的野兽

    那道保护着邹绫儿的背影，伤痕累累而血迹斑斑。

    大概是因为才治疗到一半的关系，破败不堪的大衣底下的肌肤只有缠着绷带而已。而那绷带也到处都是裂缝，完全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它之所以呈现出那种状态却依然没有脱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干燥的血液让它黏住的关系吧？

    那道背影连站都站不稳，显然是失血过多了。尽管如此，牧枫还是奋力将邹绫儿护在身后。

    邹绫儿在模糊的视线下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地捣住了嘴。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叫你别道歉了吗？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啊，邹绫儿。”

    “可是……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对！”牧枫以强烈、直接、笃定的口吻否定道，“伤痕累累的人，是你啊！”

    冷冽的怒气从牧枫的背脊缓缓溢出，仿佛静静燃烧着的火焰。

    他的怒火与愤慨，将邹绫儿那颗被撕裂践踏得布满伤痕的心包裹起来。

    邹绫儿的疼痛也因此稍微减缓了一些。她抱起受伤的冻涟，坚定地抬起脸。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伫立在牧枫和清尘面前的莫北秦，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牧枫，你听着。‘噬灵者’的真面目就是邹绫儿，我身为骑士团副团长，必须要逮捕她——”

    “唉，蹩脚的演技就连剧本也很蹩脚啊。”

    莫北秦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牧枫则是瞪着莫北秦，压低了嗓音说道：“这家伙啊，无论面对了多少敌人——哪怕是被十几人团团包围，她也不会杀死对手的。”

    在牧枫和邹绫儿被金八一伙人伏击的那场战斗中，邹绫儿连一具器灵都没有杀死。

    “就算自己处于危险状况下，却依然会顾虑敌人的性命，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噬灵者’啊！”

    在这一瞬间，邹绫儿的胸口充满了盛夏阳关般的炽热感觉。

    就算之前牧枫有承诺过一次，邹绫儿还是以为自己是孤单一人。周围充满着敌人，不论是友情还是信赖，都是与自己无缘的东西。但是——其实在这里，还是有人愿意接受理解她、相信她的。

    莫北秦虽然一脸不悦地注视着牧枫，然而在不久之后，却又笑了出来。他以挑衅般的倨傲口吻说道：“那么，你又想怎么样？”

    “废话，当然是要打倒你，结束‘噬灵者’这场骚动。”

    在牧枫的身边，清尘摆出姿势，轻轻地弯下了腰。

    莫北秦的双眸露出锐利的眼神。

    “你……是准备和我作对了吗？”

    “对，跟你。还有你身边的苏凝。”

    邹绫儿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牧枫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畏畏缩缩地向眼前的背影开口问道：“苏凝，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噬灵者’就是那个刚刚为止还是副团长助理的女人啊！”

    “可是……”

    “好好看着吧。我这就去毁掉她那丑陋虚伪的面具，让你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莫北秦“噗哧”笑出了声。

    “口气倒是不小嘛，牧枫。如果你真的办得到的话，我倒还真想见识……”

    “冷酷的钢之女王，斩妖除魔的圣剑啊！在此化为钢之剑，赐予我力量！”

    宛如疾风一般，牧枫一个箭步缩短了距离，朝莫北秦袭击而去。

    在邹绫儿眼里，牧枫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花了一段时间，她才发现那只不过是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影罢了。

    不过，对手也不是简单的角色。那名武士少女挥舞长剑，正面迎击牧枫的攻击。

    刹那间的交锋，牧枫弹开武士少女的剑刃，顺势挥出一记凌厉的斩击。

    武士少女虽然转头避开了攻击，然而清尘的剑尖由风之刃进行了延伸，擦到了她的面具。面具轻易变形，仿佛遭到撕扯一般碎裂开来。

    牧枫用力往后一跃，在空中回转一圈后回到原地。

    就在他降落到邹绫儿面前的同时，武士少女的面具也随之落下，露出了原本对遮掩住的面孔。

    从面具底下显现出的，是一张冷淡而面无表情的脸。毫无疑问地，那是苏凝的脸。

    邹绫儿不禁睁大了双眼。虽然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一阵阵的空气从喉咙中溢出，完全不能汇成话语。

    “你冷静一点，邹绫儿……”在不知所措的邹绫儿面前，牧枫冷静地低声说道，“器灵的面貌，改变起来不是什么难事。或许苏凝在某个时间点之前确实是人类没错……不过之后恐怕是遭到杀害之后被顶替了……”

    莫北秦正是改变了自己器灵的面貌，取代了原本属于苏凝的学籍档案。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骑士团员、老师们，还有邹绫儿。

    一直以来深信的事物，却在眼前一瞬间崩坏的感觉，让邹绫儿不只感到狼狈，更感到恐惧。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些什么了。

    而另一方面，牧枫则是拉起了邹绫儿的手，并用平淡到让人感到从容的口吻说道：“虽然都不是真正的脸孔，不过这张脸漂亮多了。你的真正名字是什么？”

    “真是愚蠢啊，牧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事？”

    “你闪一边去，莫悲情。我在问的人是她。”

    莫北秦陷入了沉默。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受损的关系，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而又狰狞。

    苏凝思考了半晌，终于报出了“莫静宸”这个名字。

    “好，莫静宸，那我问你，你打不打算退出？”

    “什么？”

    “道具无法选择主人。也就是说，你是无罪的。无论你杀过多少人，都不会被追究责任。所以你退下吧。”

    苏凝、莫静宸再次陷入了沉默，随后说了：“梦话还是留着做梦的时候说吧，你这只蛆虫。”

    “……这句话是出自你的意思吗？”

    “我看你好像有点误会了呢。”

    莫静宸面无表情的脸随即产生了变化。她露出一张恶魔般的微笑，嘴巴仿佛要一路裂到耳根一般。

    邹绫儿不禁感到背脊透着一阵寒意。莫静宸则是带着那凄艳的笑容，继续说道：“请问，你会讨厌用餐吗？”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牧枫浑身散发的气息为之丕变。从刚才还是熊熊燃烧的怒火，转变为冷冽的杀气。

    接着，他缓缓伸出右手，凝聚灵力后，大声嘶吼。

    “绝剑技——燕返！”

    牧枫做出行动，斩击仿佛化身为激发而出的子弹一般。牧枫释放的巨大灵力注入清尘体内，让她充满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迎击牧枫的，则是接连而来的无数水之长枪。宛如机关枪般，枪雨砰砰砰砰地不停射出。但是，牧枫并未停下脚步。他毫不在意地让自己暴露在弹雨之中，犹如疾驰的狂风，从正面逼近对方。

    从邹绫儿的角度虽然看不清楚，不过长枪被清尘尽数挡下，或者斩碎。明明是足以直接贯穿冻涟的身体并留下窟窿的水枪，却不能在清尘的剑体上留下一点痕迹。

    牧枫在瞬间缩短距离，闪过对手的攻击。将前进方向往上直转九十度，跳往空中。紧接着，抬起右手，用力向下挥去。

    他豁尽全身的力量，用巨剑击向对方。

    牧枫的一击不偏不倚地直接击中莫静宸的脑门。

    就在那瞬间，“噗通”的水声传进邹绫儿耳中。

    而她眼前的光景正如那个声音所示，只见大量水珠飞溅而起后，牧枫便挥着剑穿越了过去。

    莫静宸的身体化为水滴，往四面八方飞溅。不过，她当然不是这样就被击败了。水滴又快速凝聚起来，汇成水滩。接着之间那滩水逐渐汇聚，化为人形——莫静宸的样子。

    “……水？”

    原来莫静宸不仅能操纵水流，她本身也能化成液体。

    就在几天前，邹绫儿曾亲眼见过与此相似的能力。而使用这种能力的器灵，在刚刚不久前才遭到“噬灵者”的啃食。

    难道说……“噬灵者”可以把吃掉的灵源化为己用？

    “你的器灵，不管有多坚硬，也是不可能伤得了液体的吧？”莫北秦一边笑着，一边挑衅似地放话，“我有拜见过你之前的几场战斗，其实你的战斗方式相当单纯，就是凭借灵巧的身法和犀利的斩击制胜。再加上多样化的剑技，让你的战术变得复杂化——不过，”

    莫北秦伸手一挥。莫静宸仿佛在呼应他的动作般，射出无数水之长枪。

    牧枫迅速放低身子、扭身、跳跃，闪躲攻击。

    然而，在有器灵使操纵的情况下，他依然无法躲过全部的攻击。长枪划破牧枫侧腹，让他痛到双膝跪地，并用手捣住泉涌而出的鲜血。

    “你看，稍微控制一下灵力的使用，你就完全躲不开了。现在的你，是没法实现那种身法的。”

    “牧枫！”

    邹绫儿发疯似地冲向牧枫，但牧枫却一把推开了她。

    “乖乖看着！”

    牧枫再次往清尘注入了灵力，再次逼近莫静宸。

    一连串的快速攻击。水花四溅，顿时化为雾气。然而，牧枫的攻击却还是徒劳的。雾气再次快速汇聚，凝聚成莫静宸的身影。

    “真是没品位啊。”莫北秦讪笑着，又再度朝着牧枫射出数发水枪。

    不过，这次牧枫预料到了。他迅速将长剑挡在射击线上，击破水之长枪。

    莫北秦不禁啧了一声。毕竟他也是“十三人”之一，靠方才的一击就已经理解到，这种攻击已经不管用了。

    水之长枪无论如何都是沿直线轨迹行进的。只要牧枫能用清尘阻挡，要击中牧枫就是不可能的。

    状况陷入胶着，双方都欠缺制胜的一击，这是让牧枫非常讨厌的情形。

    “对方连器灵神兵都不用，就被压制成这样了吗？果然，三年的空窗期太严重了啊。”

    不过出人意料的，对这个僵局率先感到厌烦的，居然是莫北秦。

    “那么。这样又如何呢？”

    就在牧枫为了防止下一波攻击而提前做好姿势后，他忽然全身倒转了。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他的身体变成了头下脚上的状态。然后，就这么被向上拉起。

    某种闪着白色光芒的物体——如锁链般的东西缠住了牧枫的脚踝。接着，他被用力旋转之后抛出，笔直地朝茂密的大叔飞去。

    “牧枫！”邹绫儿大声惊叫，看了看受重伤的冻涟。

    牧枫的身体重重撞上树干，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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