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蓄势泛滥。
波澜不惊,更待风起!
在众嘲之中,苏平乐突然意识到一丝波动,寂静底下似有暗潮涌动。
而陶然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手舞足蹈,兴奋拽起苏平乐衣领,大喊大叫,“嘿,新人!快看,快看,伟大的陶然老前辈预感几秒钟之后,将会有大事发生。”
顺着陶然手指的方向,那个高大的蛮人举目四望,慢慢抬起脚,从整齐的新人队伍里走了出来。
可能是这一步太过于安静的缘故。
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整整五层的老囚徒中,仍有许多人依旧投身在狂欢之中。
但是因为这个少年过于高大的缘故。
不过倏尔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喧闹声暂时有些许缓和,但窃窃的议论声四处响起,就连新人队伍都停止下来,出现了意外的停顿。
“黄泉走廊”灯火通明,但所有人脸色阴沉,恶狠狠的目光集中到了那个蛮人少年身上。
就像闪光灯捕捉并照亮了他。
“这个蛮人在干什么?”陶然似乎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在整整五层老囚徒的围观和窃窃私语中,,那个蛮人少年向左踏一步,只一步,便似特立独行,站到了新人队伍的外边。
从苏平乐的角度看去,当所有新人垂头丧气,浑身颤抖时,蛮人少年毫不畏惧,昂首而立;当所有新人像被吊起的蚂蚱,串着排成一条直线时,蛮人少年一步而出,伫立在外。
“你,滚回队伍里去!”一旁的黑衣人有所察觉,脸色铁青。他冲着那个蛮人少年喊道。
“滚回去!滚回去!”有好事者乘机喊叫,瞬间形成一片浪潮!
“滚回去!”
“滚回去!”
声音此起彼伏。
第四区再次沸腾,讥笑声,咒骂声,问候全家声轰然响起。矛头所指,皆此少年。
他代替新人队伍,承受着五层老囚徒的谩骂。
出人意料的是,蛮人少年一动不动,谩骂声像黑布罩下来,他的嘴角突兀滑出一道弧线。
他霍然昂头,看向上方,弓起身子,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喊出一句话来来。
“闭上你们的烂嘴巴!”
仿佛平地炸起一声雷!
犹有稚气的声音竟淹没了所有的嘲弄声,在“黄泉走廊”上回荡,仿佛传自亘古般永恒。
而这一句话,就像电闪雷鸣般,劈在了所有新人和老人的心里,成为最不可磨灭的音符。
这一瞬,恰似永恒!
整个第四区静至落针可闻!
“黄泉走廊”陷入了最不可思议的寂静。自古而来,第一次全场的寂静!
所有的嘲弄和窃窃私语都平伏了下来,连前面仓皇前进的新人都停滞在走廊上。
这一刻,第四区被诡异的死寂吞没了。
许久!许久!许久!
没有人能想到会出现这种场面,整个“黄泉走廊”为这个昂着头的蛮人少年而沉寂。
陶然似乎看得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方,拽着苏平乐领子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此时苏平乐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虽然他可以抬头挺胸承受老囚徒的嘲弄,但是,他还没有勇气,用言语来反击整个第四区整整五层楼的老囚徒们!
丁大叔在角落抬起头,眼神有些疑惑,他喃喃道,“怎么突然变安静了?”
沉寂片刻,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蛮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犹如巨石砸在水里,不过一刹之间,第四区再次喧嚣起来,有嘲笑,有讥讽,也有一些赞扬。
此时喧嚣声更加此起彼伏,更为聒噪。
老囚徒们仿佛为自己之前的沉默感到羞愧,他们不相信自己被一个新人给震慑住了。
他们准备找回颜面,“黄泉走廊”一片混乱。
“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么?他竟然叫我们闭嘴!这蛮狗摆明了不给我们面子。”
“狂妄自大!现在的新人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蛮狗,你最好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逞一时口舌之利只会让你过的更惨,你应该想好该怎么向我们道歉了吧。”
“愚蠢的人类,你们说话注意点!说谁蛮狗呢?!”
第四区的喧嚣越来越响,言辞从之前的嘲笑新人,开始变成了种族攻击。
火药味开始蔓延。
一些人类和蛮人混居的囚室似乎传来了争吵和打架的声音。
“新人,你该庆幸我们囚室里面,没有蛮人,只有人类。”陶然对于蛮人也有些忌惮。
“咚”!
“咚”!
门外传来钟声,沉重而古朴,仿佛传自亘古。
黑衣人渐而反应过来,忙催促着新人赶紧前往他们的囚室;而那个引起纷乱的蛮人少年,则被一队黑衣人押走,出大门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整个第四区再一次寂静下来,起初仍旧还有争吵和呵斥,不久便仅剩下一两声不满的辩解,最终也化为虚无。
“然哥…那个少年被带去哪里了?”苏平乐问道。
“还能去哪?估计被关禁闭室里去了。”陶然呆回床上缓缓开口,“新人第一天就被关禁闭室,还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这个蛮人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旁边的囚室不断有新人进来,而苏平乐这一间却毫无动静。
眼见的一个个新人穿梭而过,就连丁大叔也放下书本,站起身来,朝外面张望。
第四区的每一间囚室都关押着四个人,按照规定,都是二位老人,两位新人。现下便只有苏平乐一位新人,而另一位迟迟没有出现。
陶然突然一拍脑袋,声音有些迟疑,“最后一位新人…不会是那个蛮人少年吧?”
囚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丁大叔兀自爬上床睡去了。他对于最后一位新人究竟是谁,仿佛根本不上心。
而陶然却眼巴巴的望着门外,眉头紧紧皱起,像扭曲的麻花。
良久。当第五层的新人也渐渐进入囚室后,陶然这才怆然一叹,像失了魂一般惨坐回床上。
“天呐。我们的室友居然是那个蛮人少年,还是一个莫名出了风头的蛮人少年。”陶然一直唠叨着,“往后的日子怕会不得安宁啊……”
丁大叔似乎也听得烦了,终于出声笑道,“陶然,你且去躺床上,放空脑袋,想来便会觉得,这一切其实也不难接受。”
陶然听了,张牙舞爪,作恶虎扑食状,“蹭蹭蹭”往丁大叔床上扑。
丁大叔居高临下,连头都不抬一下,只手掌一推,正奋力攀爬的陶然无力招架,颓然倒地。
“作为囚室传统的缔造者,你应当以身作则。”丁大叔继续循循善诱。
陶然爬回床上,也不搭话,直盯着丁大叔的床板出神,一副躺尸状。
丁大叔也没再说话,转个头,便缓缓进入梦乡。
而陶然和其床铺对面的新人苏平乐都各怀心事,翻来覆去,都没有入睡。
陶然所担心的,无非便是另一个新人囚友。
虽然他现在被关了禁闭,但新人处罚都不会很严重,最长不过三五天便会被放出来。
陶然无法预测,到时这个新人入住后,对于整个囚室和他们日后的生活产生多坏的影响。
至少,囚室的隔膜将会产生。
“嘿,新人,你睡了么?”
丁大叔开始打起呼噜来,一阵一阵像挖矿现场。
陶然抓住一个空隙,朝苏平乐说道。
而此时,苏平乐的心情极为复杂,他没有出声,躺着不动,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陶然沉默半响,见他不回答,转个身,一把抽出枕头,闷在了自己的侧脸上,随即亦缓缓入睡。
相处一年,对于如何在挖矿现场入睡,陶然早已掌握的得心应手。
时近午夜,整个第四区浸在梦乡之中,偶有呼噜声悄悄溜出来,调皮在寂静的夜里打转。
四周是浓墨般的黑。
苏平乐躺在床上想着心事,闻着陌生的棉絮的味道,久久难以入眠。
正如他之前所总结的一样,今天真的荒谬极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