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知县乱点鸳鸯谱 第五十七章裴公公挟旨诈知府

    在庄亲王身边有一批特别的烟友。之所以称其特别，是烟友们自动自愿慕名而来，无须主人的请柬，也无须好友的举荐，只要他愿意，按庄亲王的说法是“看得起庄某”就尽管来，来者不拒、一律平等。

    庄亲王向来好客，京城素有盛名，他不图别的，只图热闹。

    当今皇上春秋正盛，体魄强健，洪福齐天。庄亲王恪守本份，不存异心。皇上与他感情甚笃。庄亲王略通琴棋书画，但并非酷爱，浅尝辄止。作为男人也爱好女*色，却不沉溺，偶尓也有厌倦的时候，此乃庄亲王染上烟瘾的原因之一。有人送来上等烟品，称别有一番情趣，他信了、尝了、成瘾了，于是便有源源不断的上等烟品免费孝敬。

    亲王府的后花园有个“竹趣轩”，隐身于假山之后竹林之中，便是庄王爷尽享烟趣的地方。他的烟友以京官为主，也有富商巨贾，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毕竟亲王府身价高贵，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得去的。

    庄亲王和烟友们有个约定：不议朝政。有奇谈怪论尽可发表，道听途说也能传播，但一概不作回应。来竹趣轩的朋友纯属友情享受，绝对远离朋党之争。

    竹趣轩内除了专设吸烟场所外，还有琴室、棋室。牌室。其中以牌室最为热闹。牌室其实是个赌场。王爷府的烟茶酒饭皆免费供给，烟友口袋中的银子没处化，就投进赌场，赌钱的人都明白，十赌九输。赌场庄家是庄府，也就是庄亲王，输给赌场就是输给庄亲王，不亏。

    烟友中有个京官叫荣耀先，官居吏部侍郎，二品。吏部掌管大清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

    这一日，荣侍郎陪同庄亲王吸烟，室內并无旁人。

    荣侍郎有意无意说：“近日皇上对寿源县新任知县陈士元颇有好感，有口谕嘉奖其禁烟初有成效。皇上有意提拔陈士元，陈士元的养父徐大人谨慎从事，回奏皇上称，待其亲自去寿源县考察后再禀告皇上。皇上说徐爱卿无须过分小心，由礼部议处。”

    庄亲王说：“本王也听说过此人，年轻气盛有冲劲，后生可畏。”

    二人默默无语，只听得上等烟品在烟灯作用下滋滋作响，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庄亲王美美地吸了一口说：“听说你我所吸的上等烟品全都出自寿源，可惜近日送来的越发少了，只怕还要断烟呢！”

    荣侍郎心领神会。“卑职明白了。”

    庄亲王笑问：“荣大人明白什么？本王什么也没说！”

    荣侍郎笑答：“卑职明白王爷从不议论朝政，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哈哈大笑。荣侍郎说：“陈士元是皇上赏识的人才，当个七品官太委屈了。近日礼部缺个主事，正六品。陈士元知书达理，管理典章法度得其所哉。”

    庄亲王和颜悦色，双目微闭，不作回应，荣侍郎呵呵一笑。

    第二天上朝，荣侍郎奏报皇上。“新科进士陈士元在寿源县任职期间，恪守本职，禁烟有方，拟破格提拔赴礼部任主事一职。”

    皇帝谕示：“眼下禁烟事急，以升迁谷州同知为宜。谷州知府葛仁义任职多年，禁烟毫无建树，令其反省思过，不得妨碍陈士元禁烟。”

    同知为知府佐官，正五品。陈士元以新科进士授七品知县，短短数月又擢升为五品同知，可见当今皇上为禁烟忧心之深。

    庄亲王见事态急转，忙派幕僚金不换为特使通知葛仁义早作准备，金不换连夜赶往谷州，获悉葛仁义去了寿源县。便急驰寿源，又得知回谷州去了。金不换无奈，再次赶去谷州，却听说京城裴公公正在府衙等候葛仁义。

    特使明白此行不可为外人知晓，无奈之下，只得回京城复命。

    葛仁义在南竹镇逗留一宿，尽享当地美味佳肴，终于把小翠哄得开心，不再愁眉不展。其实，小翠的心结早已被葛舜梅解开。她们俩虽然辈分有差距，年岁却差不了多少，二人颇合得来。葛舜梅历数袁木松种种劣迹，以及当地百姓恨入骨髓的恶劣口碑，劝慰小翠无须过分为他伤心，只要尽过心便可以了。

    小翠心想也对，一般人都懂得“为死者讳”的道理，不跟死人计较。但她所认识的人无一为袁木松说过一句好话，做人做到如此地步，也只能怪他自己。她专程赶到寿源送行，也算对得起他了。

    葛仁义还听到禀报，徐道正大人已经到达东湖镇。他愈发得意，避开这个死对头，心中舒畅多了！

    葛仁义离开南竹镇一个时辰后，走上了通往谷州的官道。一行人顺着官道走了十多里地，迎面有个骑马的人飞奔而来。定睛一看，竟是府衙郑师爷。

    郑师爷满头大汗翻身下马，稟报说：“宫里裴公公在谷州等了一天，等不及了，现已出发。裴公公说，皇上要老爷和陈大人一同领旨。还说让老爷在路上等他，一同前去寿源。还有，王爷派了特使来见老爷，老爷不在谷州，就赶往寿源去了，不知老爷遇上没有？”

    葛仁义暗自心惊，王爷急着找他，必有紧急事情，否则特使不会又赶去寿源。可惜阴差阳错，误了大事。徐道正才从京里来，如今裴公公又赶来宣旨，还非要他和陈士元一同领旨，真是见鬼了，什么样的大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葛仁义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只得等着，恰好前面不远处有个不小的客栈，他们就在店里住下，还命店里备下美酒佳肴，等待裴公公到来。葛仁义想从裴公公口中提前得知圣意，哪怕早知道一时半刻也好！

    过了半个多时辰，裴公公到了，身边还带个鲁护卫。葛仁义把他俩领到楼上包间，裴公公大模大样地面南而坐，葛仁义大献殷勤，亲自忙前忙后地伺候。

    不多一会，酒菜上桌，葛仁义替裴公公和鲁护卫斟酒。葛仁义不时用话试探，皇上有何圣意。裴公公始终不接茬，只是说些京城街头巷尾的**韵事搪塞，葛仁义掏出两张银票分别塞给裴公公、鲁护卫，二人不动声色地收下，却依然只字不提圣旨的事。

    葛仁义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裴公公和鲁护卫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得罪不起。

    酒过三巡，裴公公终于松了口。“葛大人哪，为何如此不小心？”

    葛仁义如同挨了当头一棒，脸色立刻刷白。“裴公公，此话怎讲？”

    裴公公压低声音说：“皇上当下最关心何事，葛大人可知道？”

    葛仁义想了一下说：“莫非就是那禁烟的事？”

    裴公公说：“对呀！葛大人脑子不糊涂，可是做的事却糊凃得很！”

    葛仁义心中明白，可在此刻还得装糊凃。“公公请指教。”

    裴公公说：“葛大人也在寿源当过几年知县，为何对那边的烟事一无所知，倒让乳臭未干的陈士元得了先机？皇上对他大加赞赏，这不，让咱家专门宣旨来了！”

    葛仁义心急如焚。“圣意到底怎么说？”

    裴公公欲言又止。“到了寿源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葛仁义又掏出两张银票塞给二人，二人依然不露声色收下。

    过了一会，葛仁义见裴公公只喝酒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催问：“裴公公，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裴公公放沉吟许久才说：“皇上对葛大人和陈大人一貶一褒。”

    说罢，裴公公喝酒吃菜再也不肯吐露半句。

    葛仁义不得要领，只是隐隐觉得情况似乎大为不妙。他焦急地盯住裴公公，指望他再透露一些消息。

    鲁护卫冷冷地说：“葛大人别再为难裴公公了，公公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担风险了！皇上若是知道了，处罚起来定是不轻！”

    鲁护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又打了个奇怪的手势。葛仁义一咬牙，第三次掏出银票。

    裴公公慢条斯理说：“葛大人莫要怪咱家不给面子，其实是混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咱家虽说注定要孤苦伶仃过一辈子，但老家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八十老母还在，前年老家闹旱灾，今年又闹蝗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老母亲天天指望着咱家的银子救急，倘若咱家有个三长两短，老家那些人该怎么活？”

    裴公公从怀里掏出圣旨放到葛仁义面前。“要是按咱家的想法，这圣旨早几个时辰吿诉你，也算不了啥，可这是皇家的规矩！如今豁出去了，葛大人就仔仔细细看吧！”

    葛仁义见前面写的是褒扬陈士元的话，一套官样文章，看到后面，葛仁义呆若木鸡：擢升陈士元为谷州同知，陈士元才当了几个月知县就跳到五品！想当初他葛仁义爬到同知地位化了整整十年，人比人，气死人。这个陈士元交了狗屎运！

    葛仁义见圣旨没提到他的名字，想起方才公公提到一个“贬”字，想来皇上另有口谕。

    没等他开口询问，裴公公就出言封了他的口：“皇上另有口谕，那是专门给你和陈大人的。还说一定要对你俩同时宣示，咱家就不敢擅作主张了！”

    葛仁义大失所望，化了三千两银，只打听到半拉子消息，对他至关重要的事却一无所知，这个裴公公够黑的。难怪宫里有人说，最黑不过没把儿的，没把儿的黑不过姓裴的！

    裴公公看出他的失意，反倒来安慰他：“葛大人别着急，好歹到了寿源，一切全会明白！”

    葛仁义恨得牙痒痒，这个狗日的，得了便宜卖乖，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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