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录 第二章苍穹下的山海

    第二章苍穹下的山海

    凉而不属寒，暖而不喜燥。这四月的风，一吹，便吹来了一场人间芳菲。

    空中夹着暮春泥土的清新气息，带着初夏淡淡恬静的阳光味道，丝丝流连在鼻尖，甜甜的，糯糯的，痒痒的。山间树木长的茂盛，新意的绿是微波荡漾，泓泓扑腾，揉碎了浮藻似的梦。薄纱般的雾如同清羽盈盈翩飞，浮沉着半拢山腰，嬉笑着不肯离去。

    日渐渐爬上三竿，四月风也不再调皮玩闹。山间的雾缓缓散去，唤来了阵阵让人心静的窸窣虫鸣。阳光绕过树枝间的缝隙，一束束打碎在林中，幻成了白云的模样。一群七彩浮光的长尾异雀似是受了惊吓，伴着啼音，急急冲出了青山。一道赤首白身的身影，带着穿风声和簌簌的落叶，于树丛中飞快闪过。

    “朱厌...”

    过耳不闻的叫唤声。

    不是青山不见绿，半本一木弄风声。

    ......

    碧海涛林，浮荫联翩。

    逸尘拎着小瞳，默默地，跟在老者身后。山林间生命的气息浓厚，兽吼，鸟啼，虫鸣，一声声奏成了自然的乐章。颗颗巨木此接彼起，广茂的树枝将整片山林遮的严实，隔绝了来自已上三竿的骄阳涣出的燥热。

    时间奔逃如白驹过隙，火日的光逐渐穿透树梢，一缕缕躲进浓荫间，铺出了一条辉映着朵朵碎云的小道。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老者却依旧不急不缓地行在前头。而随着其三转四转，左绕右绕，对于这里完全不熟悉的逸尘，早已是东西难辨，彻底丢失了方向。

    “累吗？”行走了很久，却毫无喘气，毫未流汗的老者放慢脚步，行走之中声音很是沉稳的问道。

    “还成。”十二三岁的模样，一米二三左右波动的身高，提眼望去，着实有些忧伤。

    “如此便好。”

    “若是觉得疲惫，你便唤老夫，时间不紧，也不赶急…”

    “……”

    “好。”逸尘顿了小会，抬头望了望那背影，有些异样的答道。

    “逸尘？”老者舒舒一笑，晃晃头，很是轻缓的唤了声。

    “嗯。”

    “你可知，红尘仙…”老者的声音带了些严肃，清澈的眸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他慢下的脚步愈放愈缓，面色都微微泛了红。

    “我不知别人怎么想，我只是觉得，红尘仙，应是拥有大志气者，一身傲骨，不为红尘险阻拦腰。”

    “就这些？”老者眼中跳动的一丝火焰有了黯淡，他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

    “红尘仙，红尘仙，一世仅一红尘仙…”

    “若是一番话语便能说清楚，又何须踏上一条万世逐仙路。”

    “红尘仙，万念红尘，红尘万念。”

    “世人选择一斩，的确是三千大道中的一条。可若真想踏上仙路之巅，那就得背负起红尘，背负起万念。”

    “真正的红尘仙，是能笑看天崩地裂，能漫随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红尘仙。”

    “一根骨可擎苍，一滴血能焚半壁天，一声怒吼可震碎山河，一股锐气能挣破那天地枷锁…”

    “不入红尘不为仙。”

    “山海中来人，风雨是归客。”心中所念尽皆吐出，逸尘的直言，或许并不是世人所想，但却是他心声的写照。

    “……”老者沉默，缓下的脚步却渐渐加快，带起了一片片沉寂了许久的老叶。

    “不入红尘不为仙…”

    “山海中来人，风雨是归客…”老者默念，声音里不知悲喜。

    “逸尘…”

    “你有此念，我心已安…”老者的声音不明起伏，却是如同巨石，砸进了逸尘的心海。

    “你听好…”

    “这片苍穹底下有三片世界，仙界，荒界，蛮界。三界鼎立，相互维持着各自世界的稳定。然而在七万年之前，三界中的蛮界，竟发生了巨变。”

    “擎天南柱崩塌，通天梯也断了去。天与地渐渐开始相连，万物的运转也完全紊乱。蛮界里的灵气诡异的迅速消失，一只只天地异兽也莫名的死去。天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九州大地塌陷再难载万物。世界一边暴雨连连，洪灾滔天；另一边则曝日辉辉，天火焚界。事先察觉到异象的高深修者率先离了去，仅剩下些修为低微者与极个别不忍离家的老辈修士。然他们不甘如此，便用他们微薄的力量，去拯救那些水深火热中的凡人。但他们终究是无力的…横尸曝野，洪中冤魂，这场末世，无人能阻。”

    “所有人都认了命…一个个，无力等死…等待末日…却不料，在那一天，一个身着七彩霓裳的女子，披着霞瑞，出现在了世人眼中。”

    “她的光掩盖了大地，掩去了这末世的悲苦。”

    “她行至东海之外的天台山，以天台山为炉，以天台山上特有的五彩土为料，又借来太阳神火，在那仙台山巅，历时九天九夜，练就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彩巨石。而后她又历时九天九夜，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巨石将天补好。然而天已补，却不支撑四极的天柱，情急之下，她砍下了天台神鳌的四肢，去代替那一根擎天南柱。”

    “在她补天之后，天地重新定位，愤怒的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四海重归宁静。而她没有停留，没有看一眼这个世界，便因动了仙源，仙门炸破而亡。但她却以魂飞魄散为当，化作了一场天地甘霖，带着希望，落下了人间…”

    “世人称她有济世之功，为她修了一座座庙宇，言之女娲庙。然即便如此，那个让男子都要敬畏之人，却也并未止住蛮界天地灵气的消散。”

    “七万年来，蛮界逐渐衰落，逐渐成了一个只存丝许灵气的死地。而能修行者越来越少，强者越来越少，这片世界最终随着岁月，完完全全的在破碎中无奈落下了帷幕。”

    “苍穹下三界鼎立的局势被打破，造就了两头雄狮隔蛮而望。一些细碎的动作逐渐浮出水表，仙荒两界都想坐拥一片完整的苍穹。”

    “仙荒巨变，大战掀起。两界以蛮界为战场，进行了时为三千年的久战。然最终结果却是难以置信，位居尾列的仙族，竟摧枯拉朽般，战胜了名列第一的荒族。仙族虽称王，却也伤了元气，两界经过调和，终由仙族获得了曾属于荒族的权利，霸占了大片位面和区域。”

    “自此战役后，两界皆选择休养生息。然七万年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却不知爆发了多少场。且时至今日，仙与荒的争夺，依旧未结束。荒族渐渐抬头，仙族若不坐实那个第一的王座，怕也不会甘心。怕是在不久之后，仅仅有过一次的倾族大战，便又会开启的罢。而想在这乱世中活下来，再有心去逐那万古仙，若没有真正强横的实力，除了死，别无它路…”

    “逸尘，你所在的世界，是一颗名为地球的星球。然在七万年前，那里，却并非名为地球，而是直属蛮界的圣地，名为太初。”

    “每百年，我便会从太初选召一人来此。教会他们修行，再将他们放逐到荒界之中。七万年来，我不曾有过停歇。可几万年过去了，你，却是第一个不请自来之人。”

    “但你放心，该教的，我都会教你，我会让你失去的修为回来，会让你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你可愿？”

    “……”

    “可我只想回家…”逸尘的声音里有哀，有动荡。

    “回家的路只能靠自己，我，亦无法助你…”

    “逸尘，活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场风雨，看惯了人间的冷暖，看惯了人心的善与险恶。走了这么多过场，却唯独，看不清你…”

    “你要走的路，还很远…”

    “你可愿…”

    “我愿…”

    “不知您老名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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