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运气果然不错,刚过不久,就有两名侍卫从面前走过,看来都是满腹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其中四字“七煞圣君”钻进了上官耀华耳朵。他面色蓦然一肃,盯紧了几人。
左首一名侍卫道:“你听说了没有?那魔头七煞圣君近来在江湖作案,手段凶残,一如既往。官府朝廷仍是拿他没办法。有不少**见他势大,索性倒戈相向,认了他做主子。他倒是转性得快,竟然破天荒的收了个助手,而且还是个小孩子。”右首一人立马接话道:“可不是么?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人家,那孩子年纪虽轻,手段却也同样狠辣。上次出动的那批捕快,据市面上打听出,正是由一个幼童所杀。我就想了,那胸膛前的血洞形状,怎么看也不像出自七煞圣君手笔。”上官耀华心下狐疑,对那助手的身份有了几个猜测,却都尽速否决。又听那侍卫道:“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去跟七煞魔头厮混在一块儿?”“谁说得清呢?也讲不定他是图个威风,自愿助纣为虐。小孩子懂得什么是非好歹?听说昨天晚上,离京城不远的安家庄,也给七煞魔头带着那孩子灭了。”“这也说得是。你自以为在帮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却必然以为你在害他。小孩子的心思,逻辑道来蛮不讲理,又能死撑着不松口,教谁都猜不透。因此跟他们说话,最好是不要太过较真。”
另一名侍卫嘲笑道:“行了!现在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要是七煞魔头再迟迟捉不住,恐怕宫里再无可用之人。皇上病急乱投医,就会吩咐咱们前去追捕。我可不想给人剖了心脏!”前一名侍卫也见过那些捕快血淋淋的尸体,忙连声符合着,道:“对对对,咱们还是该装着憨厚愚笨,好像什么都不懂,才能活得久些。”一边说着,几乎同时收了声音,走入府中。
上官耀华还坐在角落里,默默将方才听得消息回放一遍,除了更为痛恨江冽尘外,再无收获。又等过几个时辰,府前虽是人来人往,却再无情报可传。这才想起自己看似卖力,但对义父而言,便与游手好闲没分毫差别。看来干等着是不成了,借着人群遮掩,晃到府前,直接向守门侍卫亮出身份,假说是福亲王有事与王爷商谈,要他来传个话。那侍卫不敢对小王爷稍失敬意,口中应着:“哎,待奴才给您通报去。”上官耀华原想趁他转身,立即一个手刀敲晕了他。但自忖未必有此功力,假如一击没能见效,反惹事端。同时瞧瞧府前守卫的森严架势,只怕也过不了他们这一关。于是打消了念头,盘算着借机行事。过不多时,那侍卫又来回报道:“王爷请您进府详谈。”说着当先领路。上官耀华也就假意应合,跟在他身后,紧随着行出一程,到了块僻静之地,周围也不见几个守卫。心想此时正是时机,猛向前跨了一步,拉住那人掩到块假山后,提一把刀抵住他背心,低声喝问:“王爷如有机密书文,通常是放在何处?带我过去!”那侍卫吓了一跳,本来他武功并不低于上官耀华,此时反被他制住,全因措手不及,痛失先机之故。好汉不吃眼前亏,忙不迭的应道:“小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您要的那些,都……都在书房,奴才给您带路……”上官耀华道:“还不快走?”一边押着他,同时还得由他领路。此时也只能相信他不敢欺骗自己。在府中曲里拐弯的绕转半天,停在一处小阁前。那侍卫道:“小王爷,就是这里了。奴才能走了没有?”
上官耀华知道若是留下此人活口,他必然立即赶去通报。想也不想,转过刀子捅入了他腹中,将他撂倒。又向眼前房屋观察一番,确认不似有何埋伏,这才闪身进屋,同时立即将门掩上。他做任何事,都要确保滴水不漏。
大致张望几眼,只能说此处确是一间书房,但满室却无丝毫书卷气,反像是种肃杀之息。各处都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册。规模甚至比起上书房来,也差不了多少。假如他是个书呆子,或许早该为此吸引。拿了其中一本,便凝神翻阅,将其他事都暂时抛开。然而他并不是,也幸好不是。前后诸事都在脑中逐一闪现。想起义父是如何叮嘱,摄政王又是如何步步相逼。他刚才未向侍卫打听程嘉璇之事,原因有三。身为王爷义女,就算身世有些不同寻常的秘密,也无人敢多饶舌询问,此其一;须防打草惊蛇,不可给两人先知道了自己意图,此其二;他所要的,不是一句话的消息,而是货真价实的证据。再来交给义父,才算是任务功德圆满,因之书房还是不得不去,此其三。
上官耀华环视一圈,见桌案上压着几卷文书。他明知假如有关程嘉璇,绝不会公然堆放于此,何况时隔多年,更没道理将这桩陈年旧务仍置于最显眼之处。这极有可能又是桩毫无价值的情报。但对摄政王的暗中储备及出力成效,总还是查明得越多越好。随手一翻,尽是些与诸王互通信件。一排排小字写得龙飞凤舞,密密麻麻。他才看过一眼便无意深究。桌上还收了个书简,叫他尽管看着、学着。再看到案面正中,放的是一张地形图。绘得极为精巧,上端凡是军事重地,都用笔单独做了圈划。看来这些日子摄政王所着眼之处,就是这幅图画部署。他小时候也读过几本兵书,尽管自己并不喜欢,但拗不过父亲,也是照他所言:多拓宽各面能力极有必要。这话倒是不假,便知此时他看到攻防部略图,就比旁人更多些许了然,再看几眼,大致记在脑中,随后到另一侧书架上搜寻,他仅有一条手臂可用,翻找时更为困难。还没等拣出几本,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人喝道:“什么人?你是干什么来的?”
上官耀华立即将书收好,侧转了半边身子。这样一来,他既能看清敌人排布,以思应对之策。同时对方也不易看清他的脸。‘闯入书房偷窃’之事,倘若传扬出去,名声必定不大好听。
其中一人忽然叫道:“是你!你是承王上官耀华?”上官耀华想道,反正此前也未作出伤天害理之事,便承认了也无大碍。何况凭着身份,他们也不敢拿自己怎样。当即大模大样的转过身来,道;“不错,正是本王。凭你们也配对我大呼小叫?我在王爷书房看看字画,有何不可?
也值得这等大惊小怪,一惊一乍!”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坚信了无辜假象。
刚才那人冷笑道:“看看字画自然没什么。但小王爷自己心里也明白,你果真是为来看字画的?”上官耀华听他语气嚣张,自己在宫中府外哪曾受过这等待遇,正欲发作,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他说的该是门外那一具尸体,不由暗骂实属百密一疏,竟会忘了先将这证物妥当处理掉。那人见他半天不语,冷笑道:“怎么,没话说了?你入府行凶,又到书房盗取机密,这些重罪,就算不禀明皇上,也可私下将你处以极刑!”上官耀华脸色死灰,仍然强自支撑,道:“你想怎么样?要将我私下里秉公论处?”
那人见吓唬得他也够了,正是谈条件最恰当之机,冷笑道:“你终于害怕了?刚才,气势不还很足的么?或者,还有一条路,你不过是一条替人办事的狗,追究你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你随我们去见王爷,当众指证福亲王的罪行。称这一切,都是他唆使你去做的。或许,王爷还能宽宏大量,留你一条贱命。”
上官耀华头脑迅速运转,心道:“摄政王身为圣上皇叔,手握兵马重权、行政实权,连皇上处事也得收制于他,家大业大,福亲王是斗不过他的。说句老实话,想扳倒他,根本就是不自量力,就算收养了反贼后人又怎样?此事他大可再反咬你一口。我又为何要一辈子跟着这个垂垂欲倒的窝囊废?何况,他还想杀我,假造罪证来陷害我……哼哼,也只有他才会做这等卑鄙龌龊之事。手段不留待对付外人,却先针对起自己人来。此时跟着他,谁知日后再由何事,他会突然翻起旧账来?究其路散其志,人都是往高处走的。福亲王,最后叫你一声义父,对不住了。”昂然抬起头来,身边也恰好聚拢来了一群侍卫,正七手八脚的将一掌按在他肩上,便要押了他去。当即重重一甩袖管,道:“去就去!你们别碰我,我好歹也是个小王爷,等有朝一日,恢复了往昔势力,不是你们得罪起的。待我亲自去向王爷解释!走罢。”那人见他还算爽快,也不对他多做刁难。只抬起手,向众人做了个“走”的手势,同时口中冷笑道:“自己犯下重罪,还敢理直气壮地使唤他人。承小王就是承小王,果然临危不惧,不同凡响!”
上官耀华不理他句句尖酸讥讽,随着众人一同走出书房。天地为证,他此时确然一意投诚,别无二心。府内也是恬静怡人。一名侍卫当前带路,自己却被众人围拢在一个圈形当中。不悦道:“怎么,何必这样防着我?还怕我逃跑了不成!”
那人道:“你当然不会跑。不过么,王爷时常教导咱们弟兄,防人之心不可无!假如你真正问心无愧,再多一百人来盯着你,也仍能镇定如恒!”上官耀华冷哼道:“就为本王一个,要劳动贵府上下几百人?我这么荣幸?”
那人还未答话,忽听“啊”的一声惨呼,上官耀华身前那带路的双眼翻白,身子抖了抖,竟已倒了下去。上官耀华敏捷的朝旁一闪,以防同时有暗器追踪。再看那人时,却见他身上并未流血,从外头也看不出任何异状,但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倒地死了。后方侍卫一见之下都是大为愤怒,道:“喂!你在搞什么鬼?”
上官耀华怒道:“我什么也没做过!与我何干?”
那人回想自己一直紧盯着他,他先前的确连手也没抬过,虽然心里不无恶感,但也不能太冤枉人。重重哼了一声,道:“好,这一次就算了。待会儿你要是再敢使坏,我绝不轻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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