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湖 第四十一章

    戴维的感觉很奇怪，他觉得有些热！水好像变得温暖起来，他确定他们并没游多远！突然他意识到前面坦的‘太阳之子’的光芒越来越淡。他立刻加快了速度向坦游去，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明亮的蓝色在不远处摇晃，坦已经开始往上游，戴维跟了上去，阳光，真正的阳光！戴维感到了水的流动，他尽力往上一钻，把头钻出了水面，四周的睡莲正收拢花瓣，夕阳的光辉落在青翠的高山上，他们回到了地面。戴维正想大口呼吸，却被一只手拉到了水里，他回头一看，坦正拉着他往下沉。他们刚潜下水躲进睡莲叶下，水面就晃动起来，戴维熟悉的小黄帽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年轻日本兵把水壶按进水里乘水，他的信袋子说明他是一个日本通信兵，戴维这才知道他们已经进了战区！

    很快，那日本兵离开了，坦悄悄带着戴维向水潭的另一边游去，他们在树林里上了岸。戴维学着坦的样用一个小黑袋子把胸前的‘太阳之子’套了起来，跟着坦向树林深处走去……

    战争并不分白天黑夜，不断有枪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疯狂的年代，残酷的世界，戴维回到了地狱般的现实……

    坦带着戴维在浓密的热带丛林中潜行，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远处不断传来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坦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在密不见光的树木之间穿行，戴维得竭尽全力才能跟上他，四周的灌木、藤条让他走起来磕磕绊绊。坦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东西，像是在这些障碍上漂浮，他小心地保持着在戴维的视线距离内，同时又确保他们不被其他人先发现他们。

    不知走了多远，戴维突然看到前面的树木缝隙间有光亮透了进来，坦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他轻轻一跃，伸手抓住高处的藤条，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戴维来到树下喘息着，抬头往上看，坦已经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他也学着他的样，抓住藤条爬上了树根，这些大树有一块块立着的木板似的根，有的根有两三层楼那么高！

    戴维放眼往光亮传来的方向望去，一条河流出现在那里，河面很宽，不时有巨大的树干顺流而下，若不是看到这些树干翻腾，他会以为这里的水流很平静缓和。看来这里的河流在平和的水面下另有激流汹涌！四周没有活物的踪迹，安静得有些令人不安，虽然已经快到春天，不过，这里并没有冬天只有旱季和雨季。这里的天气还是很热，想到自己头一天还在冰雪交加的湖边，戴维不由得有些迷惑。他晃晃头力图使自己回到现实中来，茂密的丛林过于安静并不是好事，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听过很多故事和经历，宁可信其有。戴维再次仔细地观察周围，他一转头，看到坦正在树根的另一边同样高的地方好奇地看着他，看他的表情好像觉得很有趣。

    戴维一笑，对他说：“我没法爬得那么快，坦，你看到什么了吗？”

    坦点了点头说：“来吧，我们已经过了河，对面就是你的朋友住的寨子！”

    坦跳下树，往河边去了。戴维跟了上去，坦在一蓬很高的水生草丛后停下来，仔细看着河的下游。听到戴维的动静，他头也不回地说：“等我一会，最好顺水走，这样快些！”说完他迅速、无声地顺着草从溜进了河里。

    戴维努力在暮色中寻找他的踪迹，但是水面并没有给出答案，坦像是消失了。他举目向河对岸看去，那里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并没有村庄的痕迹。不过样子有些似曾相识，转头向上游看去，那里有一个很急的回流，一个很大的弯道，河道在那里拐了一个弯……

    戴维突然想起来，他们的飞机出事前飞过的山村，那个立着十字架的山坡上的小村子，那么，里克至少是安全的，日本人要过河并不容易……

    戴维越看越急，看着一段段在水里翻滚的大树干，他明白河水有多急，而坦，却一去了无踪影。无意间，他看到一根带着浓密枝叶的大树干正向他在的岸边漂过来，它没有像其它树干那样翻滚。戴维正疑惑，坦的声音从树枝里传来：“上来，这船也不错！”

    戴维笑了，他一步跨上了树干，藏进浓密的树枝里，坦用一根削去了枝叶的树枝做浆，轻轻一推草丛，树干离开了河岸，顺水向下游漂去。

    “我们去哪？”戴维在树枝间坐稳，小声问。

    “曦应该在河口附近，在那里两条河会合成一条更大的河，奇会带她到那儿去，那是奇可以带她过河的唯一地方，那里很宽，水流要平缓些，奇可以驮着曦游过河！”坦回答道。

    “你确定一头豹子会那么做？”戴维有些怀疑。

    “奇会，他们从前那么玩过，奇驮着曦游过河，奇够大！”坦安静回答，“我并不担心他们过河，我担心曦被吓坏了，又被那些日本人抓住……”

    戴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一夜，他们走得很安静。戴维不知道顺水漂了多远，月亮升了起来，水面变得很明亮，坦悄悄把大树干泊在树木很密的岸边。小声对戴维说：“我们得上岸了！水面太亮，会有人发现这树干不翻滚，就像你看到它时那样，不过我们快到了！”

    戴维小心地上了岸，坦带着他再次走进了密林。坦小心地仔细凝听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青树爬了上去，确定没有危险，回头对树下的戴维说：“上来吧！我们得在这树上呆到天亮，可以睡一会！”

    戴维抓住他扔下来的藤条也爬了上去。坦伸手抓住戴维的胳膊，把他拉上一根结实的树枝，这里密密地缠着藤条，他们可以把它当床。戴维摸索着坐稳，对坦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也许我对你是个麻烦？”

    他听到坦在黑暗里轻轻地笑了：“没我想的严重，你很灵活！等我们遇到日本人你会是很好的帮手，说不定，那时，我就是麻烦了！”

    “我们会遇上吗？”戴维有些怀疑。

    “明天就会，我在河里看到些尸体，我想他们离得不远，尸体是从上面的支流冲下来的。他们一定已经知道那个寨子了，我担心他们很快会找到那里，希望林卡他们及时赶到；我们能尽快找到曦！那些尸体真是可怕！他们一定是活生生地看着自己死的！”

    听着坦的话，戴维感到无名的怒火在心里燃烧，这一切，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卡没有在路途上多费时间，他采取和哥哥一样的做法，用一棵浮木做掩护和小船顺水往河口方向漂去，他在白天不时地更换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木，傍晚时分他就已经看河口附近烈焰冲天，枪炮声不绝于耳，丛林烧着了，发出噼叭声，不断地有炮弹呼啸而过。虽然卡在议事厅外听到过戴维的讲述，但是面对真实的战场他还是感到恐惧，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返回。想到曦和奇也许就在这附近，他鼓起勇气决定留下来。有了目标，他静下心来，想了想目前的情况，既然曦是和奇在一块，而且是由奇做主，那么，奇是不会冒险接近火光冲天的战场的。所以它不会冒险到河边来，只有在它确定，河边没有危险时才会渡河。而现在唯一它可以渡河的地方正是一片战火硝烟，炮声隆隆，它一定会躲在丛林里不出来，也许在哪个山谷里悄悄藏匿，等待河边安静下来。这一点可以肯定，奇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家伙，它不会冒险，要找到它看来只有上岸了！

    想到这里卡从树干上溜下水，他刚潜下水，一排子弹就落在河面上，天上画着太阳旗的零式战机正和长着鲨鱼嘴的飞虎队战机打得难解难分，一架b24正在几架p51的护航下往海岸线飞去……

    卡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丛林深处，他的想法果然不错，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他发现了奇的踪迹。它在一条小溪边徘徊了一会，掉头顺着小溪往山谷里去了，这是一个隐匿的好地方。离河边不远，四周有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若不是有溪水流出谁也想不到这是另一条峡谷的起点。卡和奇不知道的是峡谷的另一端正是瘟疫的源头，那里此时已是尸伏遍野，腐烂的尸体发出的味道延绵数里俨然已是人间地狱！

    卡跟踪奇的脚印，而奇此时却在山谷里的一个石洞里找到栖身之所，在把曦带进去之前，轻松地把里面盘踞着的一条巨蟒赶出了家门。它只用爪子在那个大家伙的扁脑袋上抓了一把，蟒蛇就迅速地移动它那和水桶一般粗的身体离开了晒太阳的岩石，把石洞让给了黑乎乎的西若。

    西若四下嗅了嗅，确定没有危险，于是返回小溪边，曦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手里紧紧攥着一片从坤塔衣服上扯下来的破布，目光呆滞，表情惊恐。全身满是泥泞和干了结成块的和着血的泥块。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怪味，她自己却毫无知觉，她还活着，却是行尸走肉，没有思维，没有意识，任由巨大的奇驮着她在丛林里游荡。她跟着奇也只是毫无意识的跟随求生的本能！

    西若小心地来到曦身边，轻轻抖抖身上的皮毛，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起黑花纹的蓝眼睛的奇。它轻轻地用舌头舔舔她的脸，想唤醒她，它也感到了曦的变化，对曦更加小心了。曦再次伸手抓住奇的皮毛努力站起来，可是她连站都站不稳，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尽管奇带给她猎物，可是曦并没有吃的意识。奇总示意她吃，可是她根本理会奇的意思，只是发呆，要不就是沉睡，但是又会从沉睡中突然跳起来，狂奔！好在奇是个很好的猎手总能追上她，把她带回正确的路上。有时奇会带她到小溪边喝水，她并不会俯下身去喝水，只是发呆，奇不得已拖着她下水，让她在水里泡一会，这时她才下意识地喝些水。

    奇就这么带着完全丧失了意志的曦在丛林里走了几天。此时，它尽力帮曦站稳，但是曦还是像稀泥一样往下滑到了地上。奇再次尝试着让曦抓住自己站起来，可是曦已经力不从心。于是采取了不得已的办法，它像叼住猎物那样张嘴衔起曦的肩把她往山洞里拖，可是这样又会让曦被地上的灌木、枝条划伤……

    卡终于在小溪边发现了奇刚刚踩出的脚印，这个狡猾的家伙第一次在大地上留下脚印！卡立刻跟了上去，他刚走几步就听见奇低低的轻声呼叫，看来它知道自己来了！卡高兴地跳进小溪，三下两下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

    笑容凝在了他的脸上，他看到奇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东西无可奈何地打转，奇看到他来，一下子扑到他面前，冲着他的脸呼哧呼哧的呼气，衔着他的手往躺在地上的曦跑去。

    曦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浑身泥泞，散发着怪味，头发全缠在一起！卡能认出她是曦，全因为奇把她的脸舔干净了……

    卡立刻把曦扶起来，呼唤她，可是曦毫无知觉，她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虽然她瞪着眼睛，有呼吸！卡吓坏了，开始摇晃曦，希望她会醒过来，可是任他怎么摇晃，曦都没有反应。奇跳进溪水里把自己弄湿，又跑了回来，拼命晃动皮毛，把水抖到卡和曦身上，曦似乎有了反应。

    卡清醒过来，抱起曦来到小溪边，往曦嘴里灌水，她开始下意识地喝水。卡却发现如果他不停，曦就会一直喝下去！卡，觉得她喝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开始用水洗去曦身上的泥。奇用舌头帮着卡很快他们就把曦弄干净了。

    奇急促地催着卡跟它走，卡抱起曦跟着奇走进了它先前找到的山洞。卡看了看周围，除了远处传来的轰隆声这里还算安全，于是决定在这里过一夜，看来不论奇的渡河计划，还是自己的飞行计划都不可能实现了。看曦的样子，她没法稳稳的骑在奇背上或者夏背上了，而不论奇还是夏都不可能同时驮着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办法是回到河的上游，找到曦住的寨子，然后给他们送信，要林卡他们过河来接他们，如果能在半路上遇到坦那就更好！他知道他们会来找他们的。

    曦的项链还在她脖子上，她还活着，全亏得有这项链在她胸前，因此她可以好几天不需要食物，不过，看来她的体能也已经到了极限。卡取下项链，把它放到太阳光下晒着。取下自己的‘太阳之子’把它挂在曦的脖子上，看起来曦除了没有意识，似乎还好。

    奇已经不知去向，卡自己动手打扫山洞。弄了些干树枝和草进去，尽量把山洞弄得舒服些。然后把曦抱了进去，把她放在干草堆上。用一根结实的小树枝把曦的项链挑起，它已经在阳光下变成火红色。卡把项链放到他事先放在地上的一块石板上，然后往上面放了些干树叶和树枝，很快一堆没有烟的火生了起来。他把皮袋里的水倒进一只随身带的小陶碗里，把碗放在火边烤着。他回头看头看了看曦，她还是那样，睁着眼睛却视而不见，木然地半躺在草堆上。

    卡坐在她身边，试着和她说话，呼唤她，可是曦好像听不见，卡最后停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至少，她还活着，我可以把她背回去！”卡安慰自己，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听到河边听到的轰隆声，“看来这里还安全！”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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