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陈木从打坐状态中回过神来,巨狼也悠悠醒来,一双凶狠的狼眼恢复神采。一人一狼几乎同时发出饥肠辘辘的响声,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陈木淡然处之,反倒是巨狼的面部表情相当传神,先是略带尴尬的咧咧嘴角,又羞涩地讪笑两声。
陈木怔住片刻,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是一只狼吗?你的脸怎么……”说着,他用手揉揉巨狼的脸面,对着它脸上的肉团又掐又搓。
巨狼不满地甩甩头颅,露出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神情。
陈木对此有些免疫了,见怪不怪地问道:“你又不饿了是么?”
巨狼闻言一阵萎靡,随后眼前一亮,它先是慢慢变小自己的身体,一直小到和陈木的膝盖一般高。它骨折的前腿还未康复,于是冲着陈木使个眼色。
陈木晃晃小狼的前腿,突然,“咔”的一声,陈木摸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接错位置了,等下。”说完,又是“咔咔”两声,小狼疼得直抽凉气。
小狼嗅嗅四周的地面和植物,冲准一个方向“嗷呜”一声,跑了出去,陈木紧随其后。
傍晚,一人一狼围着篝火烤着一只体型异常庞大的野猪,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猎物,普通的野兽都被早前的战斗惊吓得四处逃离,只有这只野猪离他们最近。
陈木盯着鲸吞龙吸的小狼,似乎非常困惑为什么它身子变小但是胃口不小,这只野猪的一多半倒被它吃掉了。
陈木拍下小狼的头顶,小狼顿时噎得直翻白眼,他难得地微笑道:“我叫陈木,从今以后,你就叫阿福了。”难以想象现在的笑脸陈木和之前的杀人魔徒竟然是同一个人。
阿福是沈宅多年以前的管家,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年幼的陈木,还把沈宅的饭菜偷偷摸摸端给陈木,并且教会他读书写字。可惜好人不长命,不然陈木也就不会那么受罪。
陈木骤然想起自己曾和阿福有过如下的对话,那时正值他少年青春的时期,本应感受亲人的关怀呵护,却饱受人间冷暖,尝遍酸甜苦辣。
陈木:“我看到的世界与你们不同,是另外一番相貌。”
阿福:“有何不同?”
“我看到的世界肮脏、污秽,就像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水沟,里面满是污浊和垃圾。”
“可是这世界也有美好。”
“是的,我当然承认美好的存在,美好的事物就仿佛臭水沟中偶尔出现的亮晶晶的东西。亮晶晶的东西固然漂亮,但是不能改变臭水沟仍是臭水沟的事实。”
管家阿福闻言之后的扼腕叹息和面目神情如今历历在目。
小狼好似很是不满“阿福”这个名字,冲着陈木呲牙威胁,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撕下一大块儿野猪肉以此表达心中的愤怒。
陈木又像恶作剧似的,重重拍在小狼的脑袋上,把它噎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木笑道:“阿福也没什么不好嘛。”
小狼趴在地上,费劲地咽下食物,“咳咳”两声,可怜巴巴地望着陈木。
陈木抬手虚晃一下,小狼立刻双爪抱头做投降状,似乎在说:大哥,我错了。阿福就阿福吧,你他么的别拍了行么。
久违的哈哈大笑自陈木口中传出,喊道:“阿福。”
阿福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啃食野猪肉,化悲愤于食量。
人类既不是石头,又不是木头,但是悲剧在于,越想变得冷漠无情的人,往往却拥有更加细腻丰富的情感。
一矛一盾,苦然哀哉。
三天后,陈木和阿福继续穿行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中。阿福的一举一动稍显不自然,想来可能是伤势过于严重,并未完全痊愈。
阿福猛地顿住脚步,鼻头不停抽动,呲着牙齿打量四周。陈木立刻唤出咬牙,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时,一道绿色的液体疾速射向陈木。他侧身躲开,浓液落在他身后的树木上,将其刹那间腐蚀成一滩浆糊。
一条双头蛇缓缓从林间爬行而出,吐着蛇信,四只灰蒙蒙的眼睛恶毒地盯着陈木和阿福。
一人一狼心有灵犀一般,陈木使出分身一齐朝着双头蛇杀去。阿福趁着它的视线被陈木挡住,偷偷溜到它的身后,屏气凝神等待机会。
双头蛇一个头口吐火球,另一个头喷射毒液,正和陈木打得难分难解,阿福趁机背后偷袭,双爪齐出死死按住双头蛇的躯干,咬住两颗蛇头,头一用力,把它的头骨生生扯断。
阿福挨个咬碎它的头颅,从里面叼出两块颜色斑杂的小珠子放到陈木脚下。
陈木问道:“还是让我吃?”
阿福飞快地摇摇头,冲着陈木叫了两声,看他毫不理解,顿时眼皮一翻给出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然后它伸出食指的指甲,在泥地上写出一行字:这是魔晶,之前的那个能量纯净可以吃,这两个杂质过多,只能留着卖掉。
陈木看着阿福写字竟无反应,仿佛已经习惯这只智慧生物的奇特举动。
阿福又想了想,继续写道:不过你可以吃蛇胆,今晚蛇肉羹又如何?
写完,阿福流着哈喇子,目光一闪一闪地盯着陈木。
陈木笑道:“好好,晚上炖了它。”说完,他拨出蛇胆生生吞下,又将魔晶和蛇肉放入包裹。
陈木看到阿福心满意足的样子,头一次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阿福合不拢嘴任由口水流在地上,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三个月后,一人一狼终于走出森林,刺目的阳光从碧蓝的天空上悠悠射下,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眯缝起双眼。蓝天白云,空气清新,阿福懒洋洋地伸展腿脚,在地上打起滚来。
陈木用手遮住光线,远远眺望,前方好似有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
陈木踢踢打着哈欠的阿福,向村子大步走去,阿福不满地扭扭屁股追上他。
此时的陈木上身不着衣物,一条分辨不出颜色的长裤也破破烂烂,露出里面脏兮兮的大腿,甚至连私密的部位也破个大洞,飕飕地往里灌风。他的胡须打着绺四处翘起,盖住他的脖子。头发更是又长又乱,布满泥土和灰尘。脸上尽是污垢,全身一股浓烈的恶臭。
阿福浑身黑不溜秋乱作一个丑陋的泥团,泥巴完全糊住往日一身银光闪闪的油亮毛发。
陈木随地捡根木棒,凭着野人带条野狗的形象装作乞讨者进入村庄,他在村中附近逛了逛,并未发现有关自己的通缉令,这才基本放心。他想必星棋国也不能在别国大张旗鼓地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