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现在可以跟大家聊聊昨天的事儿了!”
安镇一开口,堂下站立的诸人不由地直了直腰,齐齐竖起了耳朵!
“昨日下午,小女去白云楼赴陆同知府中在白云楼的设宴,此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安镇的语气并不冷厉,但还是让堂下众人身后起了一层冷汗。
昨天下午安家小姐所乘马车遇上袭击之事早已在甘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负责守卫西城的童经历带着人来来回回跑,扬起的灰都让西城的空气变得灰蒙蒙的。
普通住民不过心中议论两句,但落在甘州卫僚属心中,某些藏不住的端倪就显露出来了。
甘州有些人该坐不住了吧?
说实话,这一夜,甘州卫僚属心中都是高悬着的,作为下属,他们太清楚安镇的手段,这一次甘州的某些人恐怕要遭大殃了。
果不其然,现在听到安镇的话,他们心中的另一只鞋子总算落下来了,看来指挥使这是要算总账了。
屋内连呼吸声都低了几个分贝,只有陆同知站出来躬身道:“是犬子和小女安排欠妥,导致安小姐遇袭,请大人恕罪。”
安镇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他们小儿女的事儿,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就好,你我都不必在意。
说着,他加重声音道:“再说即便是你我也想不到这甘州城内竟能出个里通外敌的内奸呢。”
内奸两字一出,堂下原本安静站立的众将领抑制不住惊讶,交头接耳起来。
“程佥事,把人带上来吧。”安镇吩咐道。
程佥事拱手应是,对着堂外一挥手童经历亲自拖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嘴里还塞着抹布的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被童经历狠掼在地上,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剧痛之下,男子因受伤半昏迷的眼神倒是清醒了些。
他半睁开眼望向周围,眼神盼望着望向其中一个人,双眼流露出热切的目光。
站在一旁的王同知见男子的眼神儿望向自己,心中无端一紧,他凝神细看地上这个明显已经受过刑讯,且被打得不成样子的男子,心中略过一丝疑虑:这个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王同知,这个人你看着眼熟吗?”安镇凉凉地开口。
王同知心中一紧,赶紧回神不敢再看,拱手答道:“属下并不认识此人。”
安镇冷笑:“看来王同知府中是夫人掌家啊?”
“程佥事,你说王大人,地上这位是谁?”
程佥事拱手,平声道:“属下奉命查昨日袭击安府马车的歹徒,发现他们所使用武器均是大秦制式,属下派人暗中探查,发现暗中与辽人交易的人就是王同知府上的绸缎铺子,而交易的人正是这位郑掌柜。”
王同知脸上的汗刷的一下子顺着脸砸在地上,这个绸缎铺子他知道,是夫人郑氏的陪嫁,也是她最看重的一个,而铺子掌柜正是自家夫人的配房,就连掌柜娘子也是夫人先头的大丫鬟,现在的配房嬷嬷。
望着头上冒着冷冷杀意的安镇,王同知扛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杀意,强忍着慌乱,沉声道:“指挥使大人明鉴,属下确实不知啊。”
望着王同知的怂样,陆同知心里暗地里嗤笑了一声,就这没骨头的怂样,要不是凭着他和金陵里那些裙带关系,他王广鸣就是再过十年也别想坐上现在的位置。
安镇面无表情地望着堂下跪着的王广鸣,眼神儿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比起周围同僚溢于言表的鄙视之情,安镇想得更加长远一些。
所以,王广鸣暂时逃过一劫。
“王同知这是做什么?您执掌甘州内务多年,地位也仅在我之下,我本以为你是最谨慎不过的,怎么还被别人钻了空子?”
“圣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王同知这些天先回府好好整整家吧,至于衙门里的差事,就由其他同僚辛苦点儿,代劳一些。”
安镇的话让王广鸣心中一松,瘫倒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安镇就这样轻轻放过自己,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王同知连连磕头,由着程佥事带出了府衙。
在辽国之变未解决之前,他会一直是甘州卫指挥同知,而那以后……
比起王同知自认为的劫后重生,其他人却惊掉了眼眶,就这处理?这也太便宜王广鸣了?再说这也不合规矩啊?
甘州卫指挥同知,从三品大员,府中夫人居然有通敌之嫌,还卖给辽人大秦军中武器,竟然只得到个禁足的结果?
陆同知惊诧之余,刚要开口反驳,被安镇一个眼神扫过来,咽下了满嘴的话,暗自思考安镇此举背后的用意。
“都退下吧,各自严守岗位,多多探查辽军动向。”安镇不欲多说,直接挥手道。
甘州是军事重镇,一向是军法治理,讲就是也是军令如山。
所以既然安镇开口,其他人也只有乖乖遵从的份儿。
安镇示意陆同知留下,见众人散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俩个,才开口道:“想明白我为什么放过王广鸣了吗?”
陆同知点头:“因为辽国之变?”
安镇点头:“完颜康已经猜出完颜瑾就在甘州,已他的心机未必猜不出完颜瑾此行的目的。恐怕他此时正虎视眈眈地望着甘州呢。”
陆同知连连点头,接着道:“甘州风雨将至,大人之所以此刻不处置王广鸣,是想维持甘州表面安稳的局面?”
“不错,同样也是为了让完颜烈放松警惕!这样才有利于我们计划的实施。”
见陆同知明白自己的意思,安镇也感到十分欣慰,他觉得自己快离开甘州了。
若辽国之事得到有效解决,辽国与大秦修好,那他这个威震边疆的甘州指挥使也就失去了意义,无论是回京受赏还是高升别处,都不适合再留在甘州了。
安镇却不想甘州的局面因为他的离开得到改变,若是可以,他希望接替他位置的不是别人,而是陆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