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之约>
签售会结束,鹿西蹦带着一双残手,木着脸搭上飞机,微笑了整整一个上午,嘴角都酸了。
她的位置靠窗,靠近机翼,飞机平稳以后,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坨坨白云。眼睛滑到机翼,鹿西蹦发现接缝处有些脏了,她撇嘴移开目光,拿了本杂志在手上。
被叫出名字的时候鹿西蹦不在状态,呆了十秒钟,抬头看到这个人站在过道上看着自己,鹿西蹦的内心很不淡定。
白芒笑着说:“经济舱没有票,所以我买了头等舱,旁边没有人,要不要来一起坐?”
这好像挺明显了……鹿西蹦面无表情说:“对号入座。”
&很标准的第一声调,白芒点头,“下飞机见。”
望着白芒翩然而去的背影,鹿西蹦有点苦恼下飞机后看到张飙要怎么说。这个人突然出现在飞机上了?这个人突然也想来安宁了?这个人貌似看上我了?
这个人,品行不是很端正啊……鹿西蹦低下头看杂志,白芒已经在飞机上,总不能开门赶人下去,只能到了再说了。
头等舱乘客先下飞机,白芒就那么大大方方站在机下等到鹿西蹦,一人拎一个随身行李箱,倒像是同行的朋友。
看白芒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鹿西蹦直接说道:“我很欣赏你,但我不欣赏你做事的方式。”
白芒:“我不觉得我做事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鹿西蹦问:“你认识我父亲吗?”
&教授,仰慕已久,你要向他引荐我吗?”白芒笑着眨眨眼。
鹿西蹦绷着脸:“我妈妈和他离婚是因为他出轨,他的行为我很不齿,我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一个人做不到对爱人忠诚,名气再大,我也看不起。”
白芒愕然,脚步一慢,就落在了鹿西蹦后面。
张飙的身高极占优势,接机口一群脑袋,张飙的头格外显眼。鹿西蹦一眼看见,甩开箱子大喊一声“接住!”,以饿虎扑食之势飞挂在张飙脖子上,张飙顺势箍紧她的腰转了一个圈。
&天这么热情,想我了?”张飙弯腰放她下来。
鹿西蹦不肯放手,勾着她的脖子,对着她耳朵吹热气:“想,想你的腰,想你的腿。”
张飙被她说得体内起火,抓着行李箱就想带她回家,边上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没眼色地问:“鹿西蹦,这是你的朋友吗?”
鹿西蹦纠正:“我的女朋友。”
白芒伸手:“你好,我是白芒。”
&好。”张飙握了一下马上松开,不认识这人,没什么反应。
鹿西蹦介绍:“她就是我遇到的那个画家,我不清楚她过来干嘛。”
白芒笑道:“你和你妈妈真的很不一样。”
鹿西蹦说:“当然了,我有对象她没有。”
白芒没办法假装听不懂,两手一摊:“既然我已经到这里了,你们是不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立场已经表明,既然白芒没有做过分的事,伸手不打笑脸人,鹿西蹦还是乐于做个有礼貌的好姑娘的,抬头看一眼张飙。张飙点头,盯着白芒的眼睛:“欢迎你来安宁。”
原来是个有脾气的。
上出租车时,白芒主动坐到副驾驶,一路都保持安静。
到家后,张飙请白芒喝了杯茶,然后鹿西蹦和白芒去书房看画,张飙去厨房准备晚饭。
抛开私人感情不谈,鹿西蹦和白芒确实非常有共同语言,她们在许多方面的见解都不谋而合。然而鹿西蹦对白芒的欣赏只到这里,不会再深入,说到底,她做不到抛开私人感情去看一个人。在这方面,鹿西蹦因有宿怨,而有执念。
张飙今天是下了功夫的。
五菜两汤,无可挑剔,白芒心里一沉,若无其事笑着坐下:“好丰富的晚餐。”
鹿西蹦问:“怎么多了个银耳红枣汤?”
白芒哑然,原来人家平时就吃这么丰富,自己只值一个汤。
其实往常她们两个人吃饭,一般也做不到五个菜,吃不完浪费。不过鹿西蹦出去一趟,味蕾受了苦,实在想念张飙的厨艺,早在上飞机前就通知张飙晚餐要有什么菜什么汤。
张飙说:“忘问白芒的口味,就多做了个甜汤。”
白芒更无话,如果提前问了,她连一个多余的汤都值不上。
不过菜入了口,白芒什么怨言都没有了,只觉得张飙不去做厨子简直可惜。
三月初的天仍旧黑得早。吃完饭,白芒预定好酒店,准备离开,鹿西蹦送她出小区,张飙留在家里洗碗。
月亮快要满了,清清冷冷地贴在墨蓝色的天幕。
白芒说:“我看你女朋友好像不懂绘画?”
鹿西蹦笑道:“她没开这窍,我觉得挺可爱的,很少有她不会的事。”
&这么维护她,我反而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鹿西蹦斜眼。
白芒说:“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发了很多年的霉,才终于晒到太阳。你就算不是阴天也是多云,跟太阳没得比的。”鹿西蹦笑了笑,“我们可以做朋友,没有先。”
&真是太遗憾了。”白芒假意叹气,风吹动她的一缕头发,她的微笑柔而不弱,鹿西蹦默然旁观,亦承认很有美感。
&天我就走了。”白芒看到一辆空车驶来,招了招手,说道,“虽然你的小女友不开这窍,但她的发型你还是看两眼吧,有些邋遢了。”
鹿西蹦咬牙,等她坐上车,用力关上车门,说:“一路顺风。”
白芒特意摇下车窗,微笑道:“后会有期。”
等着大风刮你。鹿西蹦腹诽一句,转身走了。
自八月张飙留头发以来,张飙的头发一直是鹿西蹦亲手修剪的,要的就是这种艺术家一般的颓废感,白芒她懂什么?
气呼呼走回去,看到张飙站在楼下,鹿西蹦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近了拍一拍张飙的腮帮子:“喂,人走远了,别咬着你的后槽牙了。你在这干什么,不放心我啊?”
张飙笑一笑,摇头说没有。
&看就是。你以为我不知道?”鹿西蹦由上到下拍张飙的肩,背,臀,腿,然后不怀好意地问,“绷了这么久肯定酸了吧?”
被戳穿了,张飙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么学得跟许约一样。”鹿西蹦挽着张飙的胳膊,“我们在小区里走走吧?”
鹿西蹦难得会主动说要走走,张飙自然同意。
走了很久都没人开口,张飙伸手去摸鹿西蹦的鼻尖,冰凉冰凉的,不由分说立刻拉着鹿西蹦转头回家,懊恼自己没早察觉。“冷你也不说?回去洗热水澡。”
鹿西蹦偷笑,紧紧跟着。
寒冷的晚上洗一个热水澡,每个毛孔都会爽到。不过呢,有一点小小的副作用,洗完了不想动。
在床上慢慢吹干鹿西蹦的长发,张飙放下吹风机,抽走毛巾,拿起梳子。鹿西蹦很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张飙探身去瞧,鹿西蹦盘着腿,垂着头,闭着眼,睫毛一动不动。
还真的睡着了。头发不梳通明天会打结,到时候很难不弄疼她,张飙放轻动作,小心翼翼。梳了一会儿鹿西蹦依然睡着,张飙小声说:“蹦蹦猪。”
呼吸平稳。
看来是真睡着了。
张飙说:“我是真不懂审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我觉得胖,梵高的向日葵我觉得油,莫奈的睡莲糊成一团根本看不清,你让我学,我也学不来鉴赏。可是说真心话,你在纸上画个叉,我就觉得你是艺术家,我就会想,哇哦,这双手真神奇,鹿西蹦真优雅。我不懂艺术,但对我来说,你就是艺术。”
&你是不是傻?”
吓得张飙梳子都掉了。
鹿西蹦转过身,眸子晶亮,哪有一点睡意。
张飙两手投降似的举着,满脸惊讶,瞪着鹿西蹦说不出话。
鹿西蹦拉下她的手:“白芒见我第一眼,先夸了我的头发。我会因为她夸了我的头发,想和她在一起吗?我只想和为我梳头发的人在一起。我想过,我这一辈子可能没有特别大的成就,我热爱画画,但是我的生活里不是只有画画。我爱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全,这和你懂不懂审美、懂不懂艺术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只能记住这三位大师的名字,没关系呀,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够了。”
张飙抱住了她。
鹿西蹦回抱:“不过提高艺术修养绝对是有必要的,知道吗?”
&道。”张飙闷声笑,吻上鹿西蹦的颈侧。
鹿西蹦抓着她的肩膀,向后倒下去,笑得有点坏:“头发还没有梳完。”
&天还早……”张飙轻啃锁骨,舔一舔,继续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