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铭权正戴着耳机听歌并声情并茂地跟着哼唱,似乎已经忘了不久前的事。电话响了,他一看是晴风打来的,心里的愧疚又占了上风,并如泡沫般衍生。
晴风在那头说:“下大雨了,你看见了吧。”
姚铭权说:“没有啊,我戴着耳机听歌呢。”
“你赶紧去看看,不,你赶紧让宋柏去看看,那个东西还在不在?”
姚铭权拔掉耳机,雨声顷刻间灌入耳内。姚铭权一拍大腿,自己正不知道怎么解释钱包莫名其妙地就没有了,自然脱落根本站不住脚,被他人取走了,也不太有说服力。姚铭权想:这哪里是雨声,这简直是“空谷跫音”啊。
姚铭权说:“哎,这雨这么大,楼后地势低,肯定被水冲进——”
“你让宋柏去看看,真没有了也就算了,有的话想办法拿出来啊。”
挂断电话,姚铭权说:“宋柏,帮晴风个忙。”
“什么忙?”
“你去楼后,看看排水道下面的平台上是不是搁着一个钱包,那是晴风的钱包。”
“钱包怎么会在那里,晴风在哪里?”宋柏面无表情说。
姚铭权一副情况紧急,容不得耽误片刻的神情说:“你去吧,回来我再告诉你,要不是我脚崴了,我就自己去了。”
姚铭权环顾了一下宿舍,似突发奇想般指着长柄垃圾铲说:“你带上这个,钱包还在的话,试着把它取出来。”
宋柏走到宿舍楼门口,遇到了陈杉。陈杉和姚铭权比较熟,经常来宿舍找姚铭权聊天。
陈杉笑着说:“干嘛呢你?”
“有点事。”寡言的宋柏总是避免和他人交流。
“今天我在楼上看到姚铭权也拿着这个,准备喊他,他像狼撵了一样跑开了,”陈杉好像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倒吸了一口气,“诶?他脚不是崴了吗?”
宋柏淡淡地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额,我先上去了。”
宋柏微笑了下,算是回答。
到了地方,宋柏只看见水汩汩地流进排水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在不在?”宋柏看了楼上窗台的姚铭权,摇摇头说:“没有。”
宋柏回到宿舍,姚铭权说:“哎,我最近运气差的很,先崴了脚,现在又来这一出。”
“这是怎么回事?”
姚铭权就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宋柏,当然,故事里不包括垃圾铲把钱包撞进排水管这个细节。
宋柏想,既然姚铭权去过那里了,为什么当时不取出来呢?宋柏不想细细研究此事,埋头看书。
晴风打完电话,杨珝又在撮合他和金盛楠。晴风觉得这种情况不异于自己到咖啡店想喝杯卡布奇诺,老板不但不给做,反而滔滔不绝地给自己介绍朋友店里的二锅头怎样怎样好。
金盛楠让晴风想到了虎妞。这种彪悍的女生谁能受得了?晴风把金盛楠比作虎妞是有些不恰当的,金盛楠是有女生不应具备的彪悍,可长相还是很不错的。
金盛楠撑着伞来到亭子里,把手里的两把伞都给了杨珝,杨珝给了晴风一把。
晴风对金盛楠说:“谢谢你啊。”
“不用,不是杨珝在的话,我也不会过来。”
晴风看着杨珝,似乎在说,你瞧,金盛楠和我有仇似的,做朋友都够呛,要在一起谈恋爱绝无可能。
杨珝说:“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晴风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剩下的二十元钱,说:“改天吧,那个,我室友姚铭权还要我给他带饭呢。”
金盛楠说:“我给姚铭权打电话让他出来,这顿我请客。”
晴风想,这人真奇怪,很讨厌自己的样子,又要挽留自己。
“他腿扭了,一个人走不得的,何况雨天地滑。”
“等会儿咱们吃完给他带点不就行了,”杨珝说,“这会儿雨小了点,赶紧走吧。”
晴风拗不过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说:“我回宿舍一下。”他想回去取钱。
“雨下这么大,不要跑来跑去的,吃完饭再回去吧。”杨珝关切地说。
金盛楠说:“不会没带钱吧,放心,说了这顿我请。”
旁人越是说晴风不具备什么,晴风就越想证明旁人说错了。这会儿晴风容不得金盛楠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痛处。晴风硬着头皮说:“走,我带你们去一个饭店,那里的饭菜做的很不错。”同时心里惴惴不安地想:“‘家乡味道’的老板会不会忘记了和他很“投缘”的自己,而不肯赊账。”
老板眼里露出喜悦的光芒说:“这么久都不来,以为你真退学了。”
杨珝说:“你们认识?”
“这是我哥。”晴风故意套近乎说。听到这句,老板笑起来,眼睑上的鱼尾纹特别明显。
杨珝和金盛楠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他年轻时候肯定很帅气,现在也是很英俊的,只是额头上的皱纹已经很深,眼睛也有些萎靡。
“呦,这是带女朋友来吃饭?”老板说。
杨珝和金盛楠脸都出现红晕。
晴风连忙说:“是同学是同学。”
“我弟弟带姑娘来吃饭,我亲自下厨啊,想吃点什么菜?”
晴风问杨珝和金盛楠喜欢吃什么菜。两人说随便点几个就行,晴风看着菜单犹豫不决。
老板说:“这样吧,今天我来安排,我做几个拿手的菜让你们尝尝。”
老板走进厨房,厨师(老板的师哥)对他说:“长得真像,说像你弟弟还不如说像你年轻的时候。”
老板娘坐在椅子上看着发生的一切。老板决定不再做饭的时候老板娘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他虽上过大专,可是只有烹饪这一门手艺,不去饭店做工,一家人喝西北风?
老板娘常常抱怨道:“不就是他那个傻弟弟意外死掉了嘛,这又不是他的责任,非要拿不再做饭来惩罚自己,要受惩罚的应该是让他加班的老板呐。”老板娘还总是抱怨老板自己有手艺还要再请厨师。
三人坐在单间里,杨珝问:“老板怎么对你这么热情?”
晴风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件事,于是撒谎道:“来这里吃过几次饭,和老板比较投缘。”
金盛楠说:“我敢说你们乒乓球协会里没有人能打的赢杨珝。”
“别胡说,比我球技好的人多了。”
晴风想,这马屁拍的,杨珝打得明明很一般。
金盛楠接着说:“杨珝不仅得过我们学校女子组比赛的第一名,校方还破例让她参加男子组比赛,她还是得了第一。”
杨珝说:“她说着玩呢,不要当真,她就是喜欢夸大其词。”
晴风只是点头干笑。
金盛楠说:“这是实话,干嘛不让说?”
金盛楠看了难堪的晴风和缄默不言的杨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又不知道哪里错了,明明自己是说出了事实嘛。
杨珝说:“高中时候有很多男生追盛楠,她都没有接受人家。有一次,一个男生拿着玫瑰花跪在地上让盛楠做他女朋友,盛楠把玫瑰花扔了好几米远。即使这样,那个男生还是没有放弃,跟着盛楠一同报考了咱们学校。盛楠,现在他还纠缠你吗?”
晴风想,有人送她玫瑰不太可信,她能把玫瑰扔出好几十米远却真有可能。
金盛楠听杨珝讲着自己不曾经历过的往事,笑个不停。心想,不撒谎的杨珝居然能把故事编的有模有样的。回答道:“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呢?”
“他再纠缠你,你明天就告诉他你有了男朋友。”
“哈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哈。”
杨珝瞥了金盛楠一眼说:“笑的像个男人,就不能淑女一些吗?”
金盛楠收敛了些许,可脸上还是留着一些收不回的笑。
晴风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她们两人说话。
菜肴陆续端了出来。有豆瓣全鱼、剁椒鱼头、干锅排骨、香露全鸡、啤酒烧鸭、孜然羊肉、牛肉菜花汤,红枣银耳莲子羹。一道道菜端上来,犹如一把把钢刀插进晴风的胸膛。他想这些菜一定很贵。金盛楠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金盛楠声明了要请客,晴风打定了主意先赊账。这时两人心里都是有些不安的。金盛楠只带了一百二十元钱,担心不够。晴风想,赊了账迟早是要还的。
老板说:“平时客人大都只点些小炒,所以没有备那么多食材,就做了这么多。”
晴风说,这已经很丰盛了。老板笑呵地离开。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赶紧尝尝。”晴风强笑着说。
这些菜十分可口,老板的师哥在厨房尝过菜后也这样认为。金盛楠狼吞虎咽地胡吃海塞。看到金盛楠的吃相,晴风有理由相信,她能把这一桌子菜吃完。
晴风说要上厕所。刚起身,老板堵在门口说:“吃完了?味道还成吗?”
“都很好吃。”三人一起说。
“好久没做了,还真是生疏了很多啊。下次提前一天打个电话给我,我多准备些材料,做一些你们没有吃过的菜。”
金盛楠用纸巾胡乱地擦了嘴,说:“老板,算一下多少钱?”
晴风想,哎呀,这下场面不好控制了,自己不能当着她们俩的面说赊账吧。
老板笑容满面说:“这顿我请。”
晴风没有底气地说:“这怎么行?”
“就当是你带同学来家里吃了顿便饭,”老板说,“心里真过意不去的话,以后多来吃几次饭就成。”
从饭店出来,雨已经停了,天空浅墨色的云朵随着风向缓缓移动。路上是稀稀落落的学生在不时地跳跃着躲避水洼,也有人因为泥水溅到衣服上而露出厌恶的表情。晴风和她们两个在一个t字路口分别,她们时而回头观望时而相对而语。
晴风认为,从此行的目的上看,今天的约会是失败的,只是意外收获到金盛楠喜欢自己,可晴风觉得这个意外收获是彻头彻尾的飞来横祸。
杨珝似乎很在意他的男朋友,从她提到男朋友时,眼神闪烁的光芒里就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严丝合缝,自己这个还停留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第三者,断没有成功插足的可能。想到这些,晴风失落地垂头丧气。
“家乡味道”的老板为什么对自己那样关切?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老板说这顿饭不收钱,会不会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客气话?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几百元钱,这顿饭少说也要一百多块。如果自己以后不去那里吃饭了,就算老板是虚情假意,到悔不当初的时候也找不到自己。又想起书上说“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还有讨厌风雨,喜欢晴天,糟践五谷,朝北尿尿都是下地狱的,何况是欠钱不还。晴风自叹,有时候读太多书也是不好的,他决定改天去把钱还给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