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隐朝云收晓炙,一天霞曙灼华。道乔盈翠掩青瓜,间关鸟闲话,一任野芳发。
疏落游红点绿洼,自在鸥鹭堪夸。茵丘迭耸映长霞,忽有惊鸿起,屈指向天涯。
丛树环围中,覆之以如茵绿草,十数座小丘错落有致堪堪正叠翠。更有一泓秋水绕。妆点有如神仙之境。晨雾环旋,洋溢着千万种汪洋恣意之舞姿。
连绵如翠屏之丘巅,不知曾有多少书生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绚烂似云锦之花下,不知曾有多少鸳侣执手相看,依偎莞尔;擎天同华盖之松间,不知曾有多少老者对弈闲谈,指点江山;澄明若水晶之湖畔,亦不知有多少玉女裙裾飘曳,顾影自怜。
在连绵如翠屏之小丘襁褓中,在披拂似青丝之翠柳荫翳下,在澄明若水晶之寒潭波光里,在鲜翠同绿茵之晨风缥缈处,一对绝世双生之绰约风姿,正在金色柔光中显影。
迈一袭轻盈舞步,一径芳华绝代无人出其右,款款连连,穿花彩蝶般顾盼生姿,竟使一过路俊秀青年愕然半晌,然而他眸光中惊喜与赞叹旋即淡褪,代之以无限度警惕和隐隐之鄙夷,仿佛是道学先生面对风尘女子那不言自明之态度……
怎会如此?困惑地摇摇螓首。身畔,二姊面上早已是绯如明霞,不胜娇羞,难道……
“如果我没料错,这应该就是你撞见的那个男青年吧?”林心妍看向二姊,微微含笑。
“嗯”低不可闻地呢喃,面色更形羞红,只微微颔首以表同意。
“怎么?害相思了?!”
一向沉静内敛之面庞上竟闪电般掠过一丝促狭,颇有些喜闻乐见的娇憨意味。
“哪有!”林秀妍脸颊灿若云荼,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一道白影闪电般掠过,行经时一双手顺势抓过二人猝不及防之娇躯,一把拖入长桥上迷离晨雾中,之后才止了步。姊妹俩望着头顶箬笠,仙袂飘飘之不速之客,兀自讶异这人究竟作何贵干。
“林心妍和林秀妍同学?”不速客先发制人地开口,一张鹅蛋脸恰到好处地藏于青箬笠边缘一圈遮面轻纱之中,着实让人猜不出他(她)是何方神圣,但显然不会有恶意。
林心妍一愕,兀自讶异于此人竟将自己身份一语道破;但映像中自己朋友和同学中没有几个人如此热衷于cosplay或是汉服艺术的,自然更不可能穿着它招摇过市;再听口音,瓮声瓮气,仿佛感冒病患,嗫嚅而口齿不清,很明显是故弄玄虚之伪装,结合自己认识之人,难道是…
“大姊?”想来也唯有她会如此有聊了。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原先故弄玄虚之语调立时化作娇嗔,不速客掀开面纱,一张梨花般如玉娇颜赫然绽现,同两位妹妹如出一辙之花容月貌甚是明艳动人,只是白瑶鼻被先前用于制造瓮声瓮气之口音的夹子弄得通红,平添几分马戏团小丑之滑稽。“本想消遣你们一番的,但没想到这货又弄得很难受,看来鼻音夹还需要再改进。”林雪妍回旋着甩开长袍,露出本装——那套白色真丝及膝连衣裙甚是清纯可人,使得她更似一个迷途精灵——可惜无径返天庭。
“你刚才是去打渔了吗?”轻手轻脚戴上箬笠,吴侬软语与之相得益彰。
“谬矣,不止渔夫会戴箬笠,樵子也会。”林雪妍微笑着展示适才成果——几粒种籽:“中央公园东南角有一丛杜鹃花生得繁茂,所以采点准备回去装点自家后花园。”
“那你也没必要这副打扮吧?”林秀妍取下箬笠,戴到大姊头上。
“这是徐志摩教我的。”林雪妍莞尔一笑:“你不曾看过那篇《翡冷翠山居闲话》?”
“翡冷翠?”林秀妍讶异时那娇憨之态甚是惹人怜爱。
“florence,通译是佛罗伦萨,但这译名远不如翡冷翠来得有诗意。”林心妍笑看两位姐姐。
“‘作客山中的妙处,尤在你永不须踌躇你的服色与体态;你不妨摇曳着一头的蓬草,不妨纵容你满腮的苔藓;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扮一个牧童,扮一个渔翁,装一个农夫,装一个走江湖的桀卜闪,装一个猎户;你再不必提心整理你的领结,你尽可以不用领结,给你的颈根与胸膛一半日的自由,你可以拿一条这边颜色的长巾包在你的头上,学一个太平军的头目,或是拜伦那埃及装的姿态;但最要紧的是穿上你最旧的旧鞋,别管他模样不佳,他们是顶可爱的好友,他们承着你的体重却不叫你记起你还有一双脚在你的底下。’”林雪妍吟唱般复述完这段原文,笑道:“所以才这样啊,纯粹好玩而已。要是扮成这样行侠仗义,也不会连累你们。”
“那怎么不早扮!”林心妍没好气地道:“拜你所赐,加上另一位高人推波助澜,火车站瘫痪了,你跑了,苦了我和二姊顶缸,在派出所受审呢!”
“叫你们出门别跟着我嘛!‘偷牛者无罪,拔桩者受罪’,懂不懂啊!”林雪妍樱唇微抿,一双妙目忽嗔忽喜,很是啼笑皆非:“不过,你们怎么出来的?‘高人’帮的?”
“嗯,他用干冰造出雪雾效果,拉着我们跑了。”林秀妍问道:“你和他串通好的?你放钢珠,他扔掼炮,里应外合,车站报销?”
“他也去了车站闹事?”颇感讶异,林雪妍一脸错愕。
“月台后面掼炮一扔,所有人张皇失措外撤,正好踩着钢珠,于是……要不你真以为撒些钢珠能有多大效果?顶多报销一批门式金属探测器罢了。”
“还有,他和你一样喜欢题诗。”递去简帖一张。
“这个我知道。我把三个登徒子倒挂金钟,他把三个伐木工倒挂金钟。也是在背后赋诗一首。”
“话说你俩真是——”秀妍心妍会心一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讨厌!”上上下下对她俩一通好打:“段白薇八卦也就罢了,你们也来消遣我!”
“你个窝里横!外人八卦可以,自家人消遣就不行吗?”
“亲姐妹明算账啊!”继续以十根面条对她俩一顿狂抽。
中央公园东门,几株北美鹅掌楸[1]亭亭如盖,凌霄托根树旁,作花冠顶,灿若云荼。三只知更鸟兀自啄花不歇。华盖下青石上,自有一白衣少年默然沉思。
从未见过如此清纯之女子!萝莉面庞,吴侬软语,要不是……被上玫瑰红,自己或许真会和她并结连理琼枝。不过……一个破璧少女,怎会如此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难道……自己误会她了?
不可能!行经南郊派出所时警察说了声“被推倒真是可惜了”,窗沿一窥,所指也正是她无疑。看来萝莉脸下面,或许藏了颗无名隐暗之心。
其实,若不是传统道德问题,她还真是风华绝代,不过双胞胎姐姐应该可以考虑。
“出来吧!”手臂上那片亮斑暴露了偷窥者行踪。
“怎么样?”无线问答声。
“被发现了,因为手表反光落到了他身上……”手忙脚乱应答。
“呦,不打自招,连幕后主使都配音出演了。”斜眼一睨,“别躲猫猫了,父亲,快出来!”
“有儿子这么使唤老子的吗?”心生不悦。
“有老子这么算计儿子的吗?”反唇相讥。
“你看你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荡,像个少门主和楚氏集团继承人的样子吗?”
“我说过n遍了,强加头衔不想要。再说,我也不擅长这个。”出于尊敬立起身来,但语调中多了几分客气,也多了几分冷淡,“我弟弟不是在伯克利读工商管理吗?让他干就是了。”
“立幼为帅,难以取得威信。”顿了一顿,“所以才让你来。”
“整天喊着和国际接轨,怎还如此抱残守缺?”极力忍住笑,“后生可畏不明白吗?”
一时无语凝噎,父亲怏怏而回。
“回去等着瞧!”一如既往没忘了撂下句狠话。
1北美鹅掌楸(拉丁文学名:liriodendrontulipifera)属毛茛目,木兰科乔木,欧洲人称之为“郁金香树”,世界四大行道树之一,鹅掌楸是城市中极佳的行道树、庭荫树种,无论丛植、列植或片植于草坪、公园入口处,均有独特的景观效果,对有害气体的抗性较强,也是工矿区绿化的优良树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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