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姑 61爱恨情仇命里去(十六)

    这边,毗夜问完凤女,知她将媚君送去凡间,毗夜就出黑天也上到凡间。

    他缓缓闭起双眼,默想片刻,很快感念到媚君身在何方。

    毗夜寻路去往汝宁王府,隐没身躯在空气中,成为无形。他踏进王府不久,就听见阵阵浪声荡语从花园里传来。女子的声音毗夜再熟悉不过,正是由媚君唇中发出。以前她与他欢好时也是这般的叫,毗夜闭上眼,竟能很快想象媚君此刻的神情姿态,无一处不令男子销骨慑魂。

    她在扭动,她在迎合,她在喊着叫着求快些进出,可是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他?

    毗夜竖耳细听,确认:不是他。而且听声音,有不只一个男人。

    毗夜喉头一哽,伫立原处良久,终是选择走了进去。

    映入毗夜眼帘的画面,果真如他闭目所想,媚君正在同两位男子欢好。她趴跪着身子,以最原始类兽的姿态,后面高高地翘起,迎着求着一名男子进入。那男子时不时伸手在媚君臀上拍几下,她就笑得叫得更欢,姿势更加谄媚。

    但媚君很快就不能叫了,因为另外一名男子将利器伸入了她的嘴中。媚君也不拒绝,卖力得就舔了起来。

    她媚眼如丝,偶尔斜飞脉脉双眸,目光会扫到毗夜的身上。

    毗夜知媚君看不见他的身躯,她是在对那两名男子传“情”。

    毗夜感到眼前的媚君全然陌生。

    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是完全被控制了,此时的她不是媚君,而是媚姬,是毫无感情只有媚骨的躯壳。

    毗夜清醒而又明白,心却不能禁地酸得揪起来。

    毗夜望见媚姬片缕未着的身子上独挂着那尊白玉佛佩,他莫名有些恼,就一挥手隔空施法,让那玉佛从媚姬脖颈上掉了下来。

    毗夜转身离去。

    他步出王府,不施法术,只凭双脚走了十里路,无论是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城郊零星经过的几个路人,没有人望得见他。

    凡人们就似媚姬一样,瞧不见他。

    毗夜知道媚姬不是媚君,她已受控制,心里不再有他。

    可他就是难过。

    毗夜掉头折返,狂奔回汝宁王府。路人们经过荒郊,皆觉奇怪,缘何地上积水的污凹,会自行溅起泥水?

    没人知道,脏兮兮的泥水是溅在毗夜无尘的白衣上。

    他匆匆奔跑,僧衣尽污却不曾自察。

    毗夜气喘吁吁跑到汝宁王府,才想起来这一段路他本可是用法术转瞬即至。

    他跑回汝宁王府,在寝宫中瞧见媚姬,大名王抱着媚姬,不断呵她哄她,却止不住她的哭声。

    她眼泪似串往下滴,不停不断地说白玉佛怎么突然不见了。

    媚姬的眼泪和泣声令毗夜心碎。

    毗夜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冲动的举动,不该摘了媚姬的白玉佛。

    他深深攥紧了双手,指节凸出红痕,对自己暗道:一定要救她出这胚形,出这牢笼。

    待到大名王离开以后,毗夜就渐渐显出身形。他低着头,尚且还在尴尬自己的突兀出现,媚姬却快步走过来,脚步匆忙得几乎刹不住,要贴上毗夜的身子。

    媚姬望着毗夜,身子发颤,眼前一亮,光彩又很快湮灭。

    她问他:“僧人,你是谁?”

    媚姬好像不记得他了。

    “师傅,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般熟悉?”媚姬伸手欲去触及毗夜,却又将手收回,未碰。媚姬的脸上泛有惆怅:“我好像……记得你,好像又不记得你。可能是我以前见过你,却又忘了。”媚君言语有惆怅,脸庞却高高地扬起,脸上挂笑:“我老是容易忘记经历过的事情……”她笑得厉害,似乎已经习惯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有时候昨天发生过的事,我今天就想不来,挺好的!”

    “你总是这样么?”毗夜暗中攥拳:某位无边法力者竟折磨她至如斯?

    “是啊。兴许我是生来就带着什么怪病吧。”媚姬答得干脆。

    毗夜沉默了一会,手中的念珠转了一圈。

    他终于说:“不是病,你只是需要脱形。”

    他伸右手,从袖中拿出白玉佛,按在她掌上,给她。

    “白玉佛!”媚姬惊喜得叫出来。

    “戴着这快白玉佛,你就会渐渐脱形。”毗夜说,但他心里又苦笑:白玉佛怎能脱形?

    若他能解铃,何须三十年前出家,大费周章,又耽误数十年?

    只有那位莲花宝座上的六丈金身才能助她脱形。

    毗夜转动念珠的左手滞了滞,食指掐在一颗念珠上。

    他收珠,侧身,欲隐形。

    媚姬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师傅,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毗夜一怔,许久后,他低低答道:“会的。”

    媚姬欢心雀跃:“师傅你要常常来看我。”她拉着他的衣角,摇摇他的袖子,白衣扯呀扯,像一片云:“虽是初见,但瞧着师傅面目,我心底莫名就很开心。”

    媚姬没有完全说出心中所想:其实……初次见面的僧人给她的感觉像极了白玉佛。戴在她身上,不可缺,不可离。

    毗夜将身躯隐没,成为透明,他与她互相触不着,摸不到。

    不过毗夜之后常常来看媚姬,四下无人,他便现形。毗夜也鲜少同媚姬有肢体接触,只是静静远远的伫立,或者是盘膝而坐入定。倒是媚姬喜欢围在他身边,吵个不停。

    媚姬吵毗夜,将心底的话全跟毗夜讲:“师傅,我想离开这里,大名王爷也正好说要带我走。我是跟他走,还是自己逃出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师傅你带我走好不好?

    毗夜距离媚姬很远,声音也飘渺:“跟王爷走好,路上……会有人照应你。”

    “那我走的时候,师傅会护我同路吗?”

    “女施主有王爷保护,已足够。”

    “那……我离开之日,师傅会来送别我吗?”

    “不会。”

    毗夜的回答一次比一次更简单。

    他将苦都独自忍在心中。

    “那我走了以后,师傅你还是要常来看我。”媚姬这次不提问了,而是央求。她拽拽脖上系的白玉佛佩:“师傅你说这白玉佛可以助我脱形,想起从前的事,可是至今我还未脱形啊!”

    媚姬切切之声如珠玉坠地,又溅起来,砸得毗夜心中噼里啪啦响。

    毗夜等心中的砸珠之声静了,不再有任何响声,方才道一个字:“好。”

    大名王带媚姬逃到繁华岛,毗夜就常常去繁华岛上看她。

    说是看望媚姬,却同大名王独处的时间更长,两位男子隔着三个蒲团的身距,不知再谈什么,张合双唇,举手抬眸都动作极慢,若静水缓流。

    有一次毗夜离去的时候没有同媚姬打招呼,媚姬却追着叫住毗夜。毗夜不停步,她就跨过来,站在他前面伸双臂拦住他,不让他走。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师傅,为何我还未脱形?”

    繁华岛上多沙,毗夜的脚步稍移,就能看见退出一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平静地告诉媚姬:“快了。”

    毗夜去灵山,拜见如来。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问佛祖:“弟子识得一位善女子,她苦苦陷于一具胚形中无法挣脱。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弟子想问如何才能救得她出苦海?”

    “若夫天宫,依幻力而建铸;琼林宝树,依幻力而敷荣;铁床铜柱,依幻力而施设;鳞甲羽毛,依幻力而飞潜。”如来的回答一如既往似是而非。

    也许说得越玄乎,才会更令人神往;也许说得越需要回味,人回味完才会顿首臣服。

    如来此番言论,无非是要告诉毗夜,莫要执念,他所看见了一切都是幻想。

    但是如来这种话连媚君都不信,毗夜会信吗?

    毗夜睁开眼,望着如来。接着他站起身,跪下去。

    “我佛,求你给她脱形。”毗夜双膝跪在蒲团上,是真的开口讲了一个“求”字。

    “蝉于茧中,褪成蝴蝶。卵生蛋内,出壳为雉。”如来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是答应了。

    如来起手,探向身下宝座,摘一瓣莲花。莲花迎风缩小,由扁到圆,变作类普通鸡蛋的一只壳,托在掌心。

    如来将蛋壳递给毗夜:“此物可为她脱形。可是……”如来话锋一转:“爱为众生障、为覆、为闭、为塞、为狗肠、为乱草。”

    毗夜居然在这个时候微笑了一下:佛祖意思大抵是劝诫他佛家弟子,要六根清净。

    殊不知他就是六根不净才来做佛家弟子的。

    毗夜也不仰视,亦不低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和表情问如来:“我佛希望弟子如何做?”


    如来话若雷音,传响整座灵山:“若知所爱者,不于彼生爱。彼此无所有,他人莫能说。脱形之后,她再一世新生,便是她自己的造化。她要如何,你须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他叫毗夜莫再爱了。

    因爱一念成魔,是佛祖也无法遏止的劫难。

    毗夜听闻,眨了眨眼帘,应声道:“好。”

    “修佛有数戒,当头不可破者便是色戒。”如来把话说穿:“她破壳之日,便能脱形完全自主。然则……这一具新生躯体,你是不能再碰。”

    毗夜波澜不惊,只问自己想问的:“若碰如何?”

    “若碰……”如来说:“身魂化为佛法金光。”

    “若她下一世能平安不死,弟子决计不会破戒。”毗夜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媚姬不死,他不破戒。

    她要是快死了,那他便也是快死了。既然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身魂淫灭?

    若真有那一日到来,他先破肉戒酒戒,再破色戒,最后破杀戒:杀人、杀妖、还杀……

    毗夜捧着蛋壳去繁华岛,告诉媚姬这个蛋壳远胜过白玉佛千倍万倍,能立马助她脱形。

    毗夜甚至很多话地向她详叙了如何使用这个蛋壳。

    媚姬只问了一句:“师傅,我破壳之日,你还会记得我吗?”

    “不会。”毗夜果断回答。

    媚姬立刻追问一句:“那我还会记得你吗?”

    “不会。”毗夜两次的回答语气一样平静,声音一样冰冷,令人产生错觉,仿佛他只回答过一次。

    媚姬顷刻间就哭了。

    毗夜却手一抹,从媚姬项间收走白玉佛佩,给她三天时间想清楚。

    毗夜无情的离开了,大名王却是有情心疼。王爷守在媚姬身边,不住地劝她别哭了,别哭了。

    媚姬却依旧哭个不停,反正这一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索性将剩下的泪全部流干。

    她一直哭到三天后毗夜回来,仍是在哭,哭着问他:“白玉佛佩你没有带来吗?”

    “没有。”毗夜毫无情意地冷冷回答:“佛祖慈悲,予你入壳脱形。白玉佛再无作用,你即将与贫僧再无纠葛,又何必徒扯些牵挂!”

    “别哭,别哭。白玉佛我好好收在府中了,你放心。”大名王忍不下心,不住地在媚姬身边哄她。

    媚姬越哭越大声,眼泪奔腾,哭到不能自己。

    她忽然听见毗夜在她身后对大名王说话:“我佛慈悲,回头是岸。大名王既有心悔改,弃恶从善,望能坚持至超脱之日。”

    “一定一定,圣僧放心,本王自不会再碰媚姬的身子,定好好抚养她长大。”

    “咄!她不是她!出壳之后不可再唤她的人偶名!”毗夜呵斥大名王。

    他称她什么?他称她是人偶。

    媚姬的“心”瞬间就冻僵了。

    “一定一定,本王会给她另起新名,不会再叫她凤炼媚。不知圣僧……有没有想到给她起个什么名字?”

    “她新生后要叫什么名字,又与贫僧何干!”

    媚姬虽是背对着毗夜的,但她能听清:他的话好冰冷啊……

    媚姬吸了吸鼻子,不再犹豫地钻进一个正逐渐合上的巨大蛋壳,没有一次回头看身后的两个男人。

    毗夜注视着蛋壳完全合上,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合上了。

    不是他要对媚姬冷漠,是未在脱形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毗夜答应过如来,须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毗夜深知,自己只要对媚姬显出一丝情意,就是洪水决堤,他会控制不住,全部流露出来。对她好,对她再好,对她更好。

    而后功亏一篑。

    于是毗夜只能忍。

    第三个十年,毗夜煎熬修佛的第三步:忍辱。

    媚姬在蛋壳内孵化了几年,方才破壳新生。这几年毗夜一直守在蛋壳旁边,不离左右,但他隐没了自己的身躯,大名王瞧不见他,媚姬更瞧不见他。

    媚姬破壳而出,成为南缇的那一刻,她的确是完全脱形重生,拥有一颗完整的心,拥有不会再被任何人所控制的三魂七魄。

    南缇不再是躯壳,不再是人偶了。

    但是毗夜意外却又不意外的发现,他原本注入媚君体内的那那九分之四功力,在媚君新生为南缇的时候,不见了。

    这九分之四功力消失得不着一点痕迹。

    毗夜想想,很快无须怀疑的完全肯定:他的这些功力,是被蛋壳的主人吸走了。

    毗夜在繁华岛上安了家,每日一半的时间用来修习精进和禅定,另外一半时间会在岛上四处走动。

    但是没有一位岛民能瞧见他,南缇也瞧不见。

    小南缇喜欢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奔跑,毗夜就跟她一起并肩走。南缇看不见他,有时候兴奋了一只手臂挥过来,刚好硬梆梆打在他胸口上,他疼她不疼。

    毗夜在永远透明且无法触摸的空气中注视着南缇长大。

    注视她喜欢上了同岛的,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真好。

    注视她和男孩子定了亲,更好。

    毗夜以为再过几年,他会注视着南缇和那位男孩子成亲,然后他心里笑着对自己说:更好了。

    任她,随她,莫要插手,莫要再管。

    但世事难料,同南缇定过亲的男孩子终是为了功名离开繁华岛,上京去考状元。

    南缇也决定出海去往殷国大陆。

    毗夜就跟了去。

    他本可以继续隐没身躯的,却不知为何在登船那一刻决定显身。

    在船上,南缇无意望向毗夜的那一眼,竟令他满心欢喜,绵绵喜悦胜过在岛上守她的十几年。

    也许因为,这是南缇第一次能够瞧见毗夜的身躯。她这一眼,不再是穿透他去看树,看海,看大名王,看北明,而是实实在在望向他。

    他,毗夜。

    永远爱着她的人。

    毗夜本只是打算现身,护南缇一路上京。任她自行发展,不改变南缇的人生轨迹。

    蛟龙闹海,毗夜掐指算到南缇的性命并无危险,就没有插手参与。

    但是他看到蛟龙刺穿她的那一刻,终还是跃上前来,双手合十,劈下一道剑气“十方无量,五道分明”。

    后来,毗夜便插手的越来越多……

    终于,他诸戒全破,要身魂俱化佛法金光。

    他假意同凤女一战,便是为了避开南缇,不令她见淫灭一刻么?

    南缇回忆自此,在她的梦中清泪两行,滚滚不止。

    她是他的冤孽啊!她绝对是他的劫难啊!

    可是毗夜却以手久久抚着她脸颊,温柔地笑着说:“没有,你是我的缘分。“

    爱为众生障、为覆、为闭、为塞、为狗肠、为乱草。

    但爱也为网、为胶、为泉,从此世至他世,从他世至此世,往来流驰,无有断绝。

    “砰——”反锁的房门被风燕然大力撞开,虽然横江极力阻止,但风燕然还是硬闯了进来。

    南缇在房内待得太久了,一天一夜了,她也不吃不喝,风燕然实在是担心。

    风燕然见得房中情景,失心长吼一声:“南——缇——”

    “南姑娘没有让你和我进去……”横江本还在循规蹈矩地阻止风燕然,忽然一个转头,瞧见房内情景,话语戛然而止。

    横江抢先一步跑到南缇身边蹲下来,风燕然的身子还若石雕般僵立在原地。

    横江运用了他所知的一切医治手段抢救南缇,过会,他无望了垂了手。

    横江抬臂触摸自己胸口,那里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疼。

    风燕然半步半步地挪近过来,木然问横江:“怎么不救了?”

    横江感觉心口疼得更狠,仿佛炸碎了一样:“她早就死了。”

    横江不明白,为何跟医书上记载的不一样,南缇的尸体会硬化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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