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现实而征程 第九章斗琴

    大概是由于这次周耀洪也参与到开学典礼中来的原因，这一次的开学典礼规模变得空前盛大，将学校最大的广场开辟出来使用，但即使如此，整个广场也是人山人海，就连广场外面也是堵得水泄不通。不得已之下，校方甚至从外面调来不少的保安来维持现场秩序，并阻止非本校人员进入。这也难怪，虽说校方并未公布周耀洪这次参与开学典礼的消息，但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学生早就已经私下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就连外面的很多人也偷偷溜了进来，不让从正门进？ok，我翻墙……把保安弄得简直就是心力交瘁。

    毕竟大家都知道，周耀洪带乐队会是个什么概念。说通俗点，只要周耀洪肯带一支乐队，那支乐队就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殿堂级乐队的门槛。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不引起众人的注目。将来这支乐队注定会声名鹊起，以后再想看这支乐队表演，怕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了，因此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以后也好有个吹牛逼的资本。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次开学典礼肯定是以周耀洪的乐队表演作为压轴曲目，因此，现场人虽多，并且在主持人用精湛的口才烘托现场气氛之下，倒也算得上热闹，不过相对于现场这么多人来讲，却只能算反响平平，毕竟大家都是来看压轴表演的。

    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这次开学典礼即将落下尾声，但这个时候人潮中却涌现了本次典礼中唯一的高潮，那个阵势比起前面的热闹气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是哪个国际明星在这里开演唱会。

    “下面登场的，就是由周耀洪周先生带领的乐队午夜阳光，午夜阳光的吉他手正是我校大一学生陈宇，作为周先生旗下唯一一个以学生身份能参加到周先生乐队的人，他今晚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午夜阳光又能否真的，在这个奇妙的夜晚带给我们一缕阳光呢？请大家拭目以待！“在主持人语言的渲染下，现场的气氛更加火爆起来，甚至很多人已经举出了写着陈宇和周耀洪名字的牌子，看来都是早有准备的。

    这时我正坐在周耀洪旁边，由于校方的照顾，我们坐在离表演台最近的地方看表演，并且在周耀洪的照顾下，我也有幸和周耀洪坐到一起，要不然，只能在外面看着无数的人头。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很快便将钢琴和架子鼓搬上了表演台。随后，便看到面带微笑，气宇轩昂的陈宇当先带着其它几人出场。周耀洪提过，其它如鼓手，贝斯手和钢琴手都是他从其它地方找来的潜力新人，目前在社会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因此在本校的表演，占尽主场优势的陈宇俨然成为本次开学典礼的焦点人物。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午夜阳光开始了他们的处女座表演。当前奏响起，很多人便已听出了这首曲子，正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加州旅馆》。但随着表演开始，众人才发现好像并不一样。因为《加州旅馆》自1977年面世开始，立即就引来很多的质疑与批评。尽管谁也不敢夸口说自己的理解是正解版本，但歌词中明显的吸毒、*乱、邪教等暗示还是引起道德卫士的不满，并且在美国受到宗教团体的怀疑。但由于午夜阳光乐队并没有歌手，因此歌词内容自然无从说起，难得的是，经过周耀洪对这首曲子的改编，原作中那种颓废，糜烂的情景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欢快的感觉，多听一会，仿佛已经忘了原作的那些灰色暗示，能感受的，仅仅是带着加利福利亚味道的独特人文风情，渐渐地，人群中的喧闹声逐渐散去，似乎众人都已沉醉在这美妙的音乐当中。

    一曲完毕，全场足足静寂了五秒钟，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全场的人也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陈宇的名字，这也难怪，一个乐团在没有歌手的情况下，吉他手本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更加上陈宇的主场优势，观众大多不认识这个乐团的其他人，唯独认识陈宇，刚何况陈宇的吉他确实弹得已经超出了乐团的其他人水准，因此获得现场众人如此追捧也实属正常，正是一谈成名天下知！如果不出意外，相信今天这场表演已足够为陈宇的演艺圈之路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甚至就连周耀洪的脸上也不禁开始微笑，显然就连要求颇高的周耀洪也对今天陈宇的表现甚是满意。

    掌声过后，便是全场如雷鸣一般的呼喊声：“陈宇！陈宇！”“陈宇，再来一首！”不知是谁开了这个头，转眼间，整个现场便俱是一片“再来一首”的呼声。陈宇也不禁喜形于色，大概他也没想到，他的处女秀会取得如此的成功。

    “今天我实在是没想到会得到各位如此的看重，这是在下的荣幸，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不变忤逆各位的好意，下面带来一首《马德里爱人》，献给李小镜同学！”众人一片哗然，这陈宇在公众场合说出这番话，表白的意味显得特别明显，但众人皆是来看表演的，愣了几秒钟，全场便立即轰动起来。有怂恿的，有看热闹的，当然，更多的人都打探起李小镜究竟是谁，能获得吉他王子的青睐……

    李小镜坐在我身后，我脑袋一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李小镜这时正低着头，双颊一片绯红，因为在场的很多人正在看着她。显然她也并没有料到陈宇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不禁心乱如麻。

    而反观周耀洪，一开始的笑脸已经变得面沉如水，显然对陈宇自作主张继续弹奏的事有些不满，我倒是有些不以为然，演唱完后即兴弹唱也是常有的，不知道周耀洪为何会这种表情。

    在现场所有的观众的吵闹声下，陈宇已然开始准备进行《马德里爱人》的弹奏，全场一片安静。“慢着！”周耀洪的声音在现场突兀的响起，并拉着我向表演台上走去。周耀洪一声打断了陈宇正准备进行的弹奏，陈宇仿佛清醒过来，看到周耀洪的眼神不善，似乎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得到周耀洪的示意擅作主张，但眼下已成骑虎之势，也由不得自己不弹了。

    现场的观众本来听到有人打断，正想呵斥，待看到说话的是周耀洪时，观众口中的话大多数又被重新咽了回去。我也是莫名其妙地被拉了上去，完全不知道周耀洪是要干嘛。我正待发问，周耀洪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说：“不要问，一会照我的要求做就行了，事后再解释！”听到这句话，我也把到了口中的问题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走到台上，周耀洪拿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对下面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又去的玩法，我旁边这小伙子叫徐如林，他学吉他学了一个星期，我想让他和我徒弟陈宇配合弹首曲子给大家听，大家觉得如何。”

    周耀洪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鸦雀无声。任谁都没料到周耀洪会有这么个建议，让一个学一个星期吉他的新手来和陈宇这种高手搭档演奏，从来没听过有这种事。我也是一片骇然，正想拒绝，却见周耀洪拉住我手腕的手紧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开口，我这才想起周耀洪刚刚对我说的话，只要先沉默下来，这会在台上，不能扫周耀洪的面子。

    陈宇的脸上也是一阵诧异，他也想不明白周耀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观众倒是要不了好一会就释怀了，反正能听到陈宇的弹奏，虽说有个小子在旁边捣乱肯定弹奏的质量要打折扣，但既然是周耀洪推荐的，肯定有着特别的理由，说不定那小子还能给众人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因此鉴于周耀洪的名声，观众立马支持起周耀洪来。

    周耀洪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支持，这样吧，小林，陈宇，你们俩就弹奏巴赫大师的那曲《恰空》怎么样？”陈宇耸了耸肩，示意可以。陈宇暗里冷笑：徐如林，《恰空》那种难度的曲子，哪里是你这种刚学习吉他一个星期的人能碰的。这时，陈宇满心都是看我出洋相的心思。

    我这会也是只有硬上了，周耀洪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乐团的其它人撤了下去，并把其他音响设备也搬下去了，并且把陈宇之前的电吉他换为了古典吉他，我的手上也多了一把古典吉他。转眼间，整个台上就我和陈宇两人了。

    音乐的节奏响起，陈宇熟稔地弹了起来，台下立时传来一阵喝彩声。我也试着弹了起来，几个音调过后，下面传来一阵嗤笑声：这种调明显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人，真不知道周耀洪叫他上去干嘛。陈宇也是一脸轻蔑的看了我一眼。我脸红了下，不过还是平静下来，渐渐地让自己融入了乐曲里面。

    足足在三十秒过后，我才慢慢进入了状态，我也豁出去了，管它弹得怎么样，反正上来了就弹完就行，事后再找周耀洪问个明白。

    我慢慢进入状态，陈宇的脸色却沉重了起来。陈宇暗道：怎么回事，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我弹错了？不对不对，这首曲子我至少弹过几百遍，断无出错的可能……但，我弹的这种不和谐感，究竟是从那里来的？

    一分钟过后，陈宇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看了我一眼，感觉是有人把自己的节奏带偏了，但自己明明又感觉和背景音乐的节奏是绝对一致的。是他弹错了把我带偏了？还是真的使我弹错了？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不会错。陈宇咬着牙想道。

    这时我正在闭着眼进入状态，虽然我知道我中间弹错了不少，但也懒得管了，到后来索性不管调的对错，凭自己的理解弹了起来。此刻的我根本不知道陈宇心中的天人交战。

    一分半钟过后，陈宇的感觉还是依然存在，陈宇索性闭上了眼，不再朝我这边看，而是专心地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精湛技巧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眼前的演奏上面。

    两分钟的时候，陈宇觉得好像已经完全听不到观众的声音了，不禁一片自得：看来一开始我是受了那小子的影响，害得自己的节奏乱了，这会闭上眼睛，已经把自己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想必这会观众都被气氛感染得相当沉默了。

    陈宇睁开眼一看，果然观众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表演。陈宇心中一松，但却发现好像观众的目光并没有正对自己。陈宇睁大了眼仔细观察，发现，好像他们的目光，是聚集在自己旁边，明确的说，是聚集在徐如林那个混蛋的身上。

    陈宇心中剧烈地斗争起来：为什么？他不是个新手么。他的弹奏技巧明显那么蹩脚。他从头到尾不知道弹错了多少。我不应该是着场上的主角吗？但为什么观众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为什么我的节奏要跟着他走？明明是他错了啊？为什么观众要跟着错误的走？这场演奏难道是我在配合他？

    陈宇心神震荡之下，手也似乎不听使唤，弹错了两个音。陈宇立时醒悟过来，正准备补救，却发现根本没人在乎他弹错没有。陈宇停下了弹奏。

    陈宇彻底心死了。在他停下以后，没有一个人看他。他弹不弹奏已经无所谓了，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用蹩脚无比的手指弹着吉他的家伙上。本来他以为自己是主角，后来发现自己是配角，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连配角都不是。

    这个舞台，只需要徐如林。

    一曲终了，台下一片安静，没有人还记得要鼓掌。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