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曼却不知道,自己才清净不到几日,就又被盯上了。
因近几日快要入夏,天气反复,白氏身子有些不好,她便留在府中照顾,没有再如前几日那般日日外出。
而这一日,又逢初一,按例都是要去常安院的,虽然两看两相厌,但规矩却不能废除。
白氏抱恙,楚曼便一个人携了良儿前往。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日头高悬阳光刺眼,楚府中虽有种植树木,却也挡不到那许多,加上落秋院本就偏僻,过去的道路自然也远多了,走不到一会,两人就香汗淋淋,好容易看到一处山石的阴凉,良儿便两眼放光。
“姑娘,我们先歇歇脚吧,这日头也太晒了。”
楚曼也正觉得恼火,她虽不怕热,可怕晒的紧,想起早先碧沁让带伞时的自己的拒绝,就感到有点小小的后悔。
不过就是没办法遮紫外线么,但好歹也不至于直接烘烤啊,这长袖长裙的,着实闷热极了。
只现在后悔也晚了,因此听了良儿的话,她便有些意动。
随良儿的目光看去,发现在清脆的藤蔓之中,山石下面竟藏着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看起来很阴凉,只是...
她有些犹豫。
“姑娘,这地方干燥,园丁也常来的,应当不会有蛇虫鼠蚁。”良儿看出了楚曼的顾虑,先行说道。
日头着实太晒,算算时间,到常安院只怕还要半刻钟,先行歇歇也好。
楚曼便和良儿一同进去,这处山洞不大,不过勉强能容纳两三个人,里面还放了一些花锄类的工具,看来是当时建园之时,考虑的放置工地之所。
不过却很是阴凉,微风从洞口吹进来,不一时两人浑身的暑气就一扫而空。
“这日头也太厉了些,老太太也真是,这么热的天,何必折腾人。”良儿跟着楚曼久了,知道自家姑娘对老祖宗的态度,态度便也有些轻慢。
楚曼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停了,反正那老太太也不是自己正经祖母,还行事偏颇,若不是顾念白氏和楚隽鸣,以及世俗眼光对她们的影响,自己也不会这么巴巴的维系着关系。
歇了一回,眼瞧着舒坦下来了,楚曼说道:“咱们走吧,到的太晚也不好。”
良儿应了一声,两人正要出去,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依我说,你也太谨慎了些,这穷乡僻壤的,到底有什么好考究的。”
这男子声音却从不曾听过,轻慢中,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
楚曼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妙感,因为落秋院坐落在楚府最偏僻的地方,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多,就更别说男丁了,现在冒出这么一个男声来,极为蹊跷。
脚下便停住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难道没收到消息,容煦那小子可也来了这里。”这是另一个陌生男声。
楚曼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容煦!
怎么好端端的会提到他?
跟在后面的良儿自然也听到了,见姑娘神色凝重,忙咬住唇,身子也不敢稍动。
上面两人并没有发觉她们,还在继续说话。
“我自然知晓,只是他并不是那一路的人,只怕为了旁的事情也未可知。”第一个人话语中多了几份笑意,“你日常看着胆大,怎么竟一个容煦的名字,就把你吓到了?”
另一人却有些不耐烦,“桂王让你来是协助我,凡事由我安排,你要知道分寸。”
一时无声。
好一会,先前那人才说道,“自然知道是以你为主,若不然,我会来这穷乡僻壤,只是时间不多,我劝你也多想想,可不要在一条路上吊死了!”
后面那人却没有说话。
好半响没了动静,楚曼这才开始思索起来。
这话语听起来,口气极大,还和什么叫桂王的有瓜葛,只怕所谋非小,而且看来事情也机密的很,不然也不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说话了。
另外,这事和容煦又会有什么瓜葛?容煦长时间留在这开阳,自己早想到许是有什么内情,莫非竟和这两人有关联?
只是这两人到底又是什么身份呢?
楚府虽然不算显贵,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这两人这般形状,想来应该不是偷偷潜入的,那么,他们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应当就是前段时间说的,本家来的人吧。
想到这里,楚曼就叹了口气,自己这段日子也太疏忽了,只顾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竟然来本家来人的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虽说无心楚府,到底也要知道动向,不然改日被人谋了去,也太过冤枉。
良儿见姑娘一时犹豫,一时皱眉,心中有些疑惑,凑上前问,“姑娘,你还好吧?”
她这话一出,头上却突然想起一个严厉的声音,“谁?谁在那里?”
竟是之前的第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曼当机立断,拉了良儿的手,就从山石背后奔了过去,仗着地形熟练,不一会就跑到了一处回廊,再回头看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抬眼看向良儿,良儿也是跑的脸色通红,只是神情中还有着惧怕。
“姑娘,我们甩掉那人了么?”
一边说,一边看向身后,神情中还有着惊慌之色。
“应该甩掉了,我看后面没人跟来。”楚曼心脏也在急速跳动中,到了大安后,她就没好好锻炼过身子,因此虽才短短几百米距离,却也有些气喘吁吁。
“那是什么人?听起来好凶!”良儿这才放心了些,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些先不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常安院去,记住了,今日路上看到的一切,切切不可泄露出去,不管是谁,就算是你哥,就算是碧沁,也不能泄露半点。”
楚曼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就有些心惊胆跳。
那话语中,分明显示了他们来开阳,定然有极大的图谋,而这个图谋还加上了容煦,甚至还有什么桂王,无论如何想,都不是她这个弱小女子能去沾染的。
因此在吩咐良儿之时,脸上的神情也更严厉了几分。
见姑娘这般疾言厉色,良儿心中一凜,忙点头应是。
“走罢。”楚曼心中有事,也不多说,便领头往前走去。
她们却不知,在那个山洞之前,一个蓝衫男子正一脸古怪的站在山洞之中,鼻端还在不停的翕动着。
“茉莉香味,却又有些百合的味道,这香味还真是高雅独特,恩,看来也应该是个佳人,只是这佳人,到底是谁呢?”
这香味却是楚曼独有的,她来了大安后,便更有时间来讲究细节了,用茉莉花揉了百合熏衣服,整个楚府也就独她一份。
只是楚曼再想不到,竟然会因自己的一个小小爱好,生生就泄露了身份。
而那人也一时没有头绪,只是将这香味牢牢记在心中,才徐徐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这里是楚府的东北角,颇为偏僻,离我们住的鸣翠苑足有两箭之地,离那些主院也就更远了,如此一看,便只有两个可能。”
他站的高高的,看向落秋院的方向。
“若不是正好路过的小丫鬟,便应该是那个地方的人了,只是小丫鬟在胆量和应变方面应当没那么大,那么...”
他轻轻一笑,俊逸的脸上透出了一股邪气。
“听说今日初一是楚家惯常的家聚之日,看来我到要去瞧瞧才是了。”
这一切,赶到了常安院的楚曼当然不知晓。
依礼拜见了老太太,又和二太太三太太不咸不淡的拉了两句家常,就到了晌午了。
惯例还是团聚在一个大圆桌上。
老太太坐了上首,二太太带了楚环楚烟,三太太带了楚竹,分左右在老太太两侧坐下,独有楚曼,因为白氏没来,便捡了老太太斜对面的一个位置坐下。
刚一落座,就听到旁边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大姐姐看起来怎么憔悴了些,莫不是经常出府闹的吧?怎么孟姑娘也不让人照顾姐姐呢?你们不是好姐妹么?”
这种没内容的话,也只有楚竹说的出来。
楚曼淡淡一笑,“孟姑娘可是贵人,不过是和我说得来罢了,再说照顾不照顾的,这些不都是当家人的责任么?怎么好端端扯到外人身上去?”
说罢又低低叹了一声,“这样不知轻重,若是被旁人听到了,说我们楚家姑娘内外都拎不清,可就糟糕了。”
反正也没打算和楚竹交好,加上有了凭仗,楚曼便也没有和她纠缠的耐心。
楚竹没想到楚曼竟然这么不留情面,气的脸色绯红。
“姐姐好厉害的口舌,我才问了一句,这就还了我许多,怎么只知道说我呢,姐姐不疼惜自家妹子,怎么不说说呢?”
楚曼冷笑,“我倒想怜惜你呢,只可惜家里姐妹间,说说也罢了,孟姑娘什么身份,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楚竹咬牙,当日被孟映雪一番奚落,她心中早嫉恨不已,在孟映雪面前不敢发作,现在她人都回去了,自己不过说几句话,难道还怕她知道不成。
“什么身份,不过是投胎投好了,有个当官的爹,有个做世子的表哥,旁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次楚曼却不理她了,楚竹说旁的也罢了,说起这个,自然有人拦住她。
“好了,好端端一家人吃一次饭,说什么呢。”
三太太瞪了楚竹一眼,要知道这楚曼和孟映雪关系可好着呢,在她面前抱怨,不是生生给自己找麻烦么。
近来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
心中微怒,却还是笑着对楚曼说,“曼丫头,你妹妹近日被我拘束的难受,你年长,担待一些,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楚曼微微一笑,“三太太放心,我省得的。”
楚竹近日确实被教训的不轻,见三太太说话了,当即也不敢再说,只是时不时拿眼光来瞪楚曼,不过对这种小女孩的挑衅,楚曼自然不当一回事。
不一会午膳便了。
歇了一会,又有下人捧上香茗,楚曼听他们说了半日话,早有些乏了,何况这里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人,便欲要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