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沈瑟与那人已过了三四招,只是手中并无兵刃,很快就被那人用剑指住了要害。沈瑟不悦的看向那人,那人嗤笑道:“长高了,长胖了,果然养尊处优,练我十招都接不下了。”此人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仿若女子,这一开口才知是男子无疑。
沈瑟气得跺脚,对窗边那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撒娇:“先生,你看他,一见面就气我!”
原来这中年男子就是教沈瑟书法和武功,人称“书剑双绝”的温白鹤!
他身姿若松,面容俊朗,虽饱经风霜却不见老态,反而多了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成熟与内敛。他看着沈瑟,微微一笑,对持剑人说道:“莫二,不要打趣阿瑟了。”
莫二撇撇嘴,面上带着嘲讽,收剑退到一旁。
沈瑟这才笑嘻嘻的扑到温白鹤身边,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问道:“先生何时回京?也不告诉阿瑟一声,好让阿瑟去接您啊!”
温白鹤慈爱的看着沈瑟,眸中含笑,说道:“早先听说圣驾要往九成宫来,我就想着不必回京,直接来此地与你见面就好。说来也巧,我们也是今日才到。”
沈瑟边听边点头,丝毫不曾在意先生是从何处得知圣人要来九成宫,毕竟她也是在御驾开拔之前才知道的。她心里又记挂旁的,便问:“你们回来,阿烈可好?”
莫二冷笑道:“好着呢!如今哪里还叫什么阿烈,正经该叫一声可汗才是!”
沈瑟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抚掌说道:“他总算达成心愿了!先生定然功不可没吧?先生快和我说说,这三年,你们是如何成事?”
温白鹤尚未开口,莫二又阴阳怪气的说道:“难道我们去突厥是助他成事吗?还不是为了你这小没良心!”
沈瑟蹬他,蹙眉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每回开口就是呛人!我与你有仇还是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我……”莫二面色一红,正要强辩,被温白鹤制止了。
温白鹤笑道:“罢了,不许吵嘴。我待会儿还有事,这三年中是如何情形,不便细说。喏,这个给你,谈明烈特意要我亲手交与你之物。”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沈瑟手中。
沈瑟接过来,见是一串项链,链子是兽皮所制,上面坠了一根狼牙,和一撮白毛,不知是何物之毛。
温白鹤见她不解,便说道:“谈明烈才到突厥那年,为得老可汗和突厥王庭信重,孤身一人前往天山,斩杀白额狼王,这就是那狼王之齿和白额毛。”他回来之前,谈明烈将此物郑重托他交于沈瑟,并道:“告诉阿瑟,待突厥情势稳定,等我回去,娶她为妻!”
可是此时见到沈瑟,他却什么都没说。
沈瑟也没问旁的,只道是阿烈记挂自己,送自己礼物罢了,便欢欢喜喜的收下。
温白鹤又笑道:“谈明烈所赠之物,你便如此欢喜,那为师所赠之物,你瞧来如何?”说着,又递给她一本书。
沈瑟大喜接过,见上面果然写着“玄焰决”三个字,从前她要求这本心法,先生不肯给,说是她年龄尚小,不适合修炼。如今,终于肯给她了。沈瑟谢了又谢,笑眯眯的把心法和项链一起收进怀里。问他们:“先生打算如何?”
温白鹤道:“为你治病之药我已收集了大半,如今就缺一味药引,近日听说这位药引在南地出现过,为师即刻准备启程去南地。临行前来见你一面,再给你配了一味药。”他递给她一个黑瓷瓶,祝福道,“十日一粒,晚间黄酒送服,虽不能治本,然亦能缓解。”
“多谢先生!”她常年服用先生所制的丸药,这三年都没有再发作过,但她也知道,再不服药,只怕又经不住了。
温白鹤细细的端详着她的面容,好似要把这三年未见的小脸儿刻进脑海里,许久,才颔首微笑:“你回去吧!”
沈瑟行一大礼,肃然道:“先生保重,儿告退了。”
待她走出梳妆楼,莫二游魂似的站在门口看她,嘀咕道:“就这么走了,小没良心!”
温白鹤与莫大对视一眼,问道:“以你所见,萧谦与阿瑟如何?”
莫大看莫二果然回头,正色道:“自是极好,未成婚前,萧谦三番四次潜入相公府,似乎对娘子志在必得,十分贪恋。”他一直困惑萧谦对娘子的情意,与那个总也波澜不兴,喜怒从不形于色的皇太子有所差别,又道,“只是整个东宫守卫森严,且有高手相护,徒儿竟进不得去,若贸然进去,只怕会被当场射杀!”
温白鹤面色不变,眸子却有些清冷,淡淡道:“萧谦隐忍十五载,自不是平庸之辈,他师承何人,我大约能猜到一些。”观莫氏两兄弟的神色,笑了笑,说,“你们在担心阿瑟?”
莫二冷哼道:“皇太子可不是沉迷女色之人!”
温白鹤只问莫大:“阿瑟对萧谦如何?”
莫大一愣,继而细想,蹙眉道:“也是有所依恋,但……”
他的话还未说完,似在犹豫,就被温白鹤截口说道:“但并非男女情爱,可是也不是?”他朗声大笑,说道,“她不会爱上萧谦,不,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莫大和莫二更加不解,齐声问道:“为何?”
温白鹤敛容,眸中闪过一缕郁色,缓缓说道:“因为有人不准,她不许她爱,她要他永生永世,都求而不得。”
莫氏兄弟彻底迷惘了,这人是谁?不许谁爱,又让谁求而不得?
莫二迟疑的问道:“师傅南下求药,是否正是为了解此困局?”
温白鹤背过身去,望着天际遥遥挂着的一轮明月,淡淡说道:“非也,我只为阿瑟解寒毒,却不为旁人化情蛊。”
沈瑟找到阿兰,回到御容殿,把项链放进妆奁盒的夹层里,再把玄焰决收好,接连去了三次净室之后,肚子果然饿了。
膳食刚摆满了食案,东宫就回来了,面色难得的凝重。
“出什么事了吗?”沈瑟迎上前问道。
东宫对她展颜一笑,道:“朝堂之事,与我们不相干。”
“哦。”沈瑟懂事的没有多问,只是难得看到他面色端凝,便知怕是不小的事咧!她也无法可解,只能频频劝膳,而自己吃得欢快,他看着也愉悦一些。
食毕,东宫去西厢看邸报,上面的内容,又让他愁眉深锁。
圣人召他前去,无他,是突厥老可汗归西,新任可汗是老可汗从前流落在外的幼子,名为阿史那明烈。据说,其生母是汉女。
突厥人向来排外,怎会对一个汉女所生幼子臣服?实乃此子有外人相助,花了三年时间,先得老可汗看重,后联合几位叔父,将与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尽数诛杀!最后,再设“鸿门宴”,以老可汗之名,杀尽这些叔父们!部众有不服者,全部灭族,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曾放过,手段极其残忍毒辣!
有这样一位强敌盘踞玉门关外,东宫恐怕两国之间长达三十年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