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五脉会武不过六天时间,空桑山离此地200余里,四人纵马狂奔,半自朝而昏,到空桑山脚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今日已晚,我们找个北风处露营吧。”帝女下马,开口道,这是早有预料的。
“如此我等各往一个方向寻找吧,务必在太阳落山前找好露营去处,好架起火堆。”赤松子亦道。如今正是夏末,天气虽然还算炎热,但这两天初秋之风至西方来,至夜略感清寒。
“啊蛮你和我一道。”夸父对啊蛮道,自个儿往一边寻去,赤松子向帝女拱了拱手,亦自去,帝女往两边人马瞧了瞧,也往一边去寻找。
空桑山三面环水泽,山石奇峻,却少灌木丛,多古木,几人自然不敢向山上寻找,而是在山脚环形搜索,因地势之利,倒有好些地方可以露营,又能避走兽蛇虫骚扰,但最终还是依帝女的,背靠一块巨石露营,巨石上方突出了部分,挡在上空,正如天然帐篷一般,四人倚石而坐,正好将歇。夸父是个山中长大的孩子,带啊蛮出去的时候,顺便着猎了只野狍子回来,倒让赤松子一阵好瞧,显然是顾着找地方,却没想过要准备吃食的。但他本就随身带着些面饼,只是取水不便,哪里就吃得下?夸父却没有为难他,将狍子处理干净就烤将起来,一把青铜小匕扎在狍子身上,烤熟后自切了后腿一块给帝女,又切了一块后腿肉给啊蛮,自己切了只前腿,就坐一旁吃起来,显然虽然不会帮赤松子切肉,但也不碍他吃肉。赤松子本不好动手,但在帝女示意下,还是切了块腿肉,坐到一边吃起来。
肉食腻,众人吃了半只狍子就饱了。
“泠泠兽并非第一次出现了,此兽力大且机警,我等需要计议周全才好下手。”帝女正色道。
“此兽何止是力大机警,且敏捷非常,空桑山山石奇峻,我等行动受碍,但对于泠泠兽来说,却是绝佳的腾挪之地。”夸父补充道。他从小在山中长大,对于异兽也是有些了解的。论修为,泠泠兽凭借一身巨力,勉强能和巫师境强者抗衡,但在这等山地之中,凭借其敏捷的身法,恐怕巫师境未必能占便宜。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议了一番,定了计策,各自将歇,啊蛮年纪最小,在一旁看着,却没有多嘴,只是好奇这泠泠兽到底是个啥样子,真的能引来水灾吗?那不和青龙一样厉害了?但他没敢说出口,免得被人说没见识。
次日,四人各自在山顶找了个位置埋伏,山上宽阔,可见四方水源,景致优美。自早及午,几人都没有等到泠泠兽现身。
“泠泠兽乃异兽,必是感知我等埋伏。”夸父对其他人道。“不如退下山腰等候动静。”
其他人也没有其他意见,第二日,此时离五脉会武已经只有四天了,再等不到明天就得回城中了。数人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只仔细听着山上的动静。
忽然,啊蛮一震,引得其他人侧目。
“来了。”啊蛮低声道,引来旁人一阵诧异。但不待多想,都蹑手蹑脚起身,往山上摸去,果然,远远就见一道白色的矫健身影在山石间腾挪,隐隐还听到一声声“泠泠”的声音,仔细看去,却原来不是从泠泠兽嘴里发出的,而是一条长尾,像摇铃铛一般,泠泠作响。泠泠兽几下就从山腰登上了山顶,望向四野水源,高声吟吼起来,是的,是吟吼,其长尾长达米余,却没有拖地,而是上翘,在快速地震动着发出泠泠声音。再看那泠泠兽,独立一块巨石山,浑身雪白不留一丝杂色,形如一头小牛犊,也就和豹子一般大小,头上顶着一只尖锐的独角,头如虎,无纹。
“谣传向来多有失真,却不知这泠泠兽竟如此美丽。”帝女看着山上那优美的身影,眼中满是惊羡。“其形如牛而有虎纹,我看应该是其形如豹而头似虎,无纹。”
“此兽不是泠泠兽。”夸父忽地道,“此兽应为长尾羚,虽虎头而素食,尾长而如铃,尾摇动而叮叮作响。”
“哦?”帝女惊讶地望过来,随即笑道,“向闻夸父久居山野,与百兽为伍,果然见识广博。只不知这长尾羚性情如何?”
“帝女谬赞了。”夸父笑道,“此兽以百果药草为食,其所居之处,必有奇草。性情嘛,虽羊纲而好角力,野性难驯。倒是这一身皮毛,雪白而无杂色,遇水不湿,堪称上品。”
前半部分的话还好,这后半部分,直接杀而剥皮,让帝女好皱了皱眉头。
“既不是泠泠兽,也未必要赶尽杀绝,此等异兽稀少非常,只求活捉回去驯养,杀之剥皮之事,休得再论。”帝女不悦地道。
“这却为难了,此兽力大,恐怕我等四人,轻易难以捉之。”夸父笑了笑道。
“帝女休要为难。”赤松子受不了夸父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必缚而擒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火红色的绳子来。
“咦?”众人惊讶。
“此乃我炎族火桑树皮打制而成的火桑绳,极坚韧,那异兽虽然力大,未必能挣得断。”赤松子自信满满地道。
“走着瞧。”夸父玩味地笑道。突然从旁边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向山上扔去。
“你干什么!”帝女与赤松子同时惊道。
果然,石头砸在离长尾羚十余米处,声响惊动了长尾羚。
“走啊!”夸父运气喊道。
“泠泠……”长尾羚转过身,只看了这边一眼,敏捷而优美的身形就迅速腾挪在山石之间,向着另一边远去。
“你!”帝女大怒。
“长尾羚无害,帝女何必非要强留于它。”夸父意犹未尽地看着消失的白色身影,笑道。
“我明白了。”赤松子道,“这是长尾羚,也是泠泠兽。”
“怎讲?”帝女不解。
“我们本就不应该带他一起来。”赤松子道,“夸父自幼为精怪所养,隐居山林,与百兽为伍,他根本不是来帮我们的,他是来救它的。”
帝女恍然大悟,眼光不善地望向夸父,“你放走了它,它就会招来山洪,毁了山下的田地和部落,你想过后果吗?”
“它真的能招来水祸吗?”啊蛮忽然出声道。
“哈哈哈。”夸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赤松子道,神色亦不善,要知道,他们可是为了泠泠兽在山上露宿了两日了。
“我笑你们两个青年人,还不如一位小孩有见识。”夸父转身讥笑道,“泠泠兽不过是一异兽,比不上修炼有成的精怪,更别提与天地四龙或圣兽相比,如何能呼风唤雨,招来灾祸?但历来,泠泠兽每出,必有暴雨山洪,你可知为何?”夸父突然反问。
帝女与赤松子不答,啊蛮则好奇地望着不可一世的夸父,这个男人豪放不羁,有一种特别的人格魅力。
夸父扫视了一眼赤松子,最后目光落在帝女身上,直视她的双眼,“天地间,除了那些法力高深的精魅圣兽外,尚有数之不清的异兽,它们极其稀有,乃天地之灵宠,天赋异禀,却不为厮杀与争伐,如泠泠兽,其实哪有什么能力召唤山洪水灾,它不过是能感应节气之变化而已,泠泠兽出,则天必雨,它是在示警,而不是在招灾引祸,你们不知道尽快疏散山脚下部落,却要害它,是何道理?”
“你怎么知道山洪不是它招来的?”赤松子冷冷道。
“哼。”夸父冷笑,“你既知我自幼与百兽为伍,自当知道我能与百兽沟通,这些,都是它们告诉我的。况且……”夸父转而道,“你道为何山洪未来?泠泠兽已经出现半个多月,山洪却迟迟未来,你说是它招来的,那么,山洪岂不是早就出现了!”
“我们并没有要害它。”帝女突然道,直视夸父,“我爱它美丽,想与它为友,你既能与它交流,那是否能招它来?”
“不能。”夸父回绝,“天管天道、人管人道、各不相干、是为天和;鸟兽归林、人宿华屋、是为人和、山川有神、旱涝不兴、是为地和!帝女爱其美而囚其身,断其自由,是私情,恕不能从。”
“你!”帝女色变,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在贬斥于她了。她平时出入,谁不是礼敬三分,哪曾受过如此羞辱。
“大胆夸父。”赤松子闻言亦怒喝出声,“你敢毁谤帝女!”不由分说,直接一掌就拍了过来,再看时,手掌女烧着一般,附着一层火焰,却是火族的火焰掌法。
夸父哪里就容小觐的,当下两人你一掌我一拳,撕斗了起来,眼转数十招过,啊蛮功力尚浅,不能分解,只着急地劝架,却并没有效果。
“住手。”帝女喝道。
场中两人为之一停,随即各自分开。
“哼!”赤松子寒声道,“来日擂台之上,定分高下!”
“奉陪。”夸父毫不在意地道。
几人各自不欢而散,帝女被夸父坏了兴致,当先一马,奔回城中,赤松子则紧随其后。夸父却拉住了啊蛮,示意他稍待,只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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