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之书 第二十章代价

    “呼..”

    短短几个片刻，天际上的黑点便越发的醒目，披星戴月一般，带起一阵不小的快风。

    披着一身黑色甲胄的健硕身影，仿佛黑枭似的从天而降，刚一触地，便直直的单膝跪下。

    “刑罚堂刑罚五使，伶俐鬼参见首座大人。”

    身子刚刚落定，毕恭毕敬的硬朗声音便从那副古怪面具下的缓缓传出，在张元拔面前，这位刑罚堂的二号人物头颅始终低下。

    张了凡点了点头，却是温和的一笑：“伶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偌大个落云岭几成我葬身之地。”

    望着眼前近乎匍匐在地的黑色铠甲，张了凡却是丝毫没有惊讶，手拨轮椅，缓缓的向前靠近。

    “属下得到首座大人的信息，自然不敢怠慢。”小心谨慎地抬头瞥了一眼，旋即伶俐鬼再度低头恭声道。

    张了凡莞尔，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铃铛，拿在手里，仔细地凝视片刻，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后，自顾自说道：“没想到小小的一枚挂铃，竟然能够助我脱困。”

    这次计杀笑面鬼、赤焰鬼，拘魂鬼三人，这澜教宫铃功不可没，不过尽管如此也是险中带险，若真要是五人联手，凝成一个拳头，即使是他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瓦解对手。

    这法子真要是实施起来，光有一枚宫铃还不够，五鬼还应该有一个内应，而五人当中的伶俐鬼，自然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曾经掌管刑罚堂，张了凡自然对他们五人的脾气秉性知根知底，早在他们五人进入落云岭时，张了凡便以宫铃为媒介，事先通知了伶俐鬼，至于能不能策反伶俐鬼，为其所用，张了凡有将近八成的把握。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算胆大，张了凡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算准了五鬼看似在同一条船上，实则人心各异，这几年来，由于肖影的极力拉拢，原本的持中立态度的刑罚堂也逐渐变得摇摆不定，而自从肖影当上首座弟子，必然不可能让自己麾下的有这样的真空地带存在，在抹除张了凡影响力的同时，五鬼早已离心离德。

    “首座大人神机妙算！”

    伶俐鬼低声应道，沉吟片刻后，伶俐鬼的右手缓缓抬起，狠声说道：“这不识相的逆贼已经被我诛杀，首座大人万事无虞。”在他的手上，拎着一个人头，赫然是五鬼中排名第四的滑头鬼。

    目光一扫而过，张了凡不易察觉的嘴角抖了抖，他早先会想到伶俐鬼不会与滑头鬼共进退，但没想到竟然会将其直接杀死灭口，杀伐果断，即使对手足同门，伶俐鬼的秉性也是一点没变啊。

    “起来吧。”不在滑头鬼那血淋林的脑袋上多做注目，张了凡淡淡吩咐。

    “是”伶俐鬼应道，直起了身子，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缓缓放松下来，将戴在脸上的面具卸下，这下才长舒一口气。

    身材挺拔，目光锐利，修剪的十分整齐的青茬胡须，到是给整个人长了几分的凌厉气息。

    “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啊。”

    张了凡略微感慨道，五鬼通常都是黑色甲胄从头到脚的打扮，这摘取面甲的真正面目，七年来张了凡也是再一次见到。

    “大人一日不返刑罚堂，属下不敢变。”话虽然是奉承话，但听着却是耳顺。

    对于这话，张了凡倒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张了凡稍显疲惫的脸庞，伶俐鬼微微一顿，旋即压着声音询问道：“不知道首座大人什么时候重回澜教，那肖影狼子野心，有他在刑法堂一天，属下实在是看不惯。”说这话时，伶俐鬼的目光也是不停的向张了凡扫动，显然也是在细细的打量着张了凡的反应，照他的想法，既然功力已经恢复，就没有理由不重新返回澜教，以张了凡的实力，不要说回澜教，就算是夺回首座弟子，又有谁有胆子敢阻挡？

    然而，出乎伶俐鬼的意料，静静的等待，却没听见张了凡有任何的回应，场面一时有些冷寂。

    这不过片刻时间，伶俐鬼脸上便生出些许的汗滴来，当年那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也是一点点从骨子里渗出来。

    对张了凡越了解就会越看不透他，仿佛眼前的是一团迷雾，拼尽全力也只能窥见个一鳞半爪，一些决定看似匪夷所思而到最后往往都是最正确的，一想到那些，伶俐鬼便是止不住的悚然喟叹。

    “回去？”

    半天后却只听到了一声淡漠的戏谑笑声。

    伶俐鬼一愣，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抬起头来，急忙又道：“首座大人实力佼佼，澜教上下无不心悦诚服，况且大人又是教主的亲传弟子，将来自然是下一任澜教不二人选，重返澜教自然天经地义。”

    张了凡冷冷的笑道：“你忘了我已经不是澜教的弟子，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枚弃子。”

    听到这话，伶俐鬼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莫非张了凡真的是心灰意冷，不愿再回澜教？可那金灿灿的首座宝座就在眼前，谁人不心动？脑子里被搅得七荤八素的，伶俐鬼不再多想急忙上前：“大人此话可万万说不得，澜教并非肖影一人之澜教，将你逐出师门，众弟子大多慑于他的淫威，这才敢怒不敢言，难道大人就不想...”

    话到此处，伶俐鬼也是刻意的一顿，眼睛飞速一瞟，旋即低声道：“杀肖影以报今日之仇？况且当年天祀府大战大人惜败毒宗，终究是一件憾事，不过三年之后天祀府大位角逐再度开始，那时一雪前耻，扬名东土，方才是大丈夫所为！”

    伶俐鬼整个人都是激动的擅抖起来了，一下子又是单膝跪下，双拳重重的环抱道：“大人的手可是用来鞭笞天下！切不可因噎废食，滋长了小人的志气。”

    “鞭笞天下？扑哧一声，张了凡居然乐了。

    “大人...？”瞧着张了凡这反应，伶俐鬼一愣，有些摸不着到头脑。

    “哎..”

    手指轻轻的拨弄着机关，轮椅缓缓转过去，低低的一声长叹后，青衫上衣被褪下，张了凡的整个后背便坦露出来。

    在那赤裸的后背上，肤色苍白到几乎看不见血色，淡淡的阳光映衬之下，那肌肤几乎有点微微透明，然而，脊梁上，臂膀上，腰肢上，一条条黑线几乎是贯穿了整个躯体，密密麻麻，着实狰狞可怖。

    “这？”

    望着那后背上的黑色线条，伶俐鬼眼瞳微微眯起，这般疑惑不解仅仅持续片刻时间，几乎骤然之间，脸色如同山崩一般剧烈的褶皱起来，与此同时，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经脉逆流！？”

    伶俐鬼忍不住的喊出声音，经脉逆流，怎么可能？

    尽管在伶俐鬼的潜意识里极力排除掉这种可能性，毕竟经脉逆流这种事情出现的几率小的可怜，然而，再多的否定也不过自欺欺人，那一条条黑色血线乃是体内开拓出的经脉，这几乎是每一个修炼之人的常识，一开始就被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这一刻，伶俐鬼心中那积垒许久的疑问终于豁然一清，那便是张了凡明明实力消失殆尽，为何依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力恢复！

    “现在你说说，我如何鞭笞天下？”低低的声音从眼前传来。

    “大人，这...”伶俐鬼一时语塞，终于方才的一切欣喜都化为乌有，苦涩的叹道：“大人何苦如此啊！”

    修炼之途就是在血肉之躯内开辟出经脉，用来容纳成倍增长的玄力，反之，经脉逆流则是将精纯血液灌入经脉之中，将体内所有残留的玄力挤压出来，虽说实力会瞬间暴涨，但永远停留在当年的地步，所以说这要施展可开不得半点玩笑，若非灯尽油枯，有谁会出此下策？而对于张了凡这样的天之骄子，断送整个修炼生涯，这样的结果更是无异于坠入地狱，天崩地裂。

    伶俐鬼的脸庞几乎已经僵硬到极致。

    这意味着，曾经那个呼风唤雨的张了凡永远消失了...

    伶俐鬼想破脑袋都不会相信张了凡真的自绝修炼之途！其实长久以来，不光是伶俐鬼一人，澜教上下许多弟子虽然都知道张了凡实力大减，可都还期待有一天张了凡真的恢复实力，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张了凡是一个神话，而神话，自然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轻易被推下神坛，所以，长久以来就连肖影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不顾一切除掉张了凡，即使费再大的力气。

    但现在一切希望都烟消云散，张了凡，泯然众人，甚至，真的如众人所说是沦为彻头彻尾的...废物。

    “大人，刚才是属下多心了，不知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伶俐鬼痛心疾首的说道，然而，抬头的那一刹那，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无妨....东土自然是留不得了。”披上衣衫，张了凡淡淡应道。

    “那大人要去哪里？南疆，西域还是北荒？”伶俐鬼追问道。

    闻言，张了凡没有回答，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突然变的骤冷。

    看在眼里，伶俐鬼心中下意识的一惊，急忙低头谢罪：“属下多嘴。”

    张了凡并未责怪，望着望远处的拘魂鬼和滑头鬼，道：“这两人毕竟是同门一场，殓了他们的尸骨，好好安葬吧。”

    “是，大人。”

    轻轻的点了点头，手撵机关，张了凡转过身去，青衫白发缓缓远离，原本就悄无人烟的雾沼再度变得静寂起来。

    然而，这份寂静还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破风声打破。

    在张了凡的背后，一道黑影悄然逼近，不知是不是空气湿冷的缘故，伞势上的鲜血仍还未干，一路上，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