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谦陪着他站了半晌,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个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太多人,个别桌有人也都是三三两两,或情侣或闺蜜,因而一身大红又是独自一人的杜可便格外显眼。
他没见过杜可,也从没听乔靳宸提起过,目光落到杜可身上只觉得这个姑娘挺特别的,一身大红,气质出众,偏鼻梁上架了一副又老又旧又土气的黑框眼镜,遮了大半脸,周边人的目光偶尔会落到她身上,也不知道她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在意,非常悠然自在,甚至还顶着那副黑框眼镜,举着手机避着阳光,找角度玩自拍。
乐谦嘴角抽了抽。
脸上那副眼镜着实碍眼,看了半晌,他摇摇头,实在辨不出这女人是美是丑,单看身形还有那件红色的毛呢大衣,倒像个美女。
毕竟,红色,不是每个女人都驾驭得了的。
转头见乔靳宸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了些变化,嗯……怎么说呢,似乎更温润了些,乐谦顿时兴趣大起。
“认识的?”
乔靳宸偏首斜了他一眼,脸上仍旧是和煦的笑容,却多多少少带了点无可奈何,“嗯,小桥的朋友。”
他一句话带过,显然不想细说,但乐谦脸上的不怀好意还是加深了。
“既然是认识的怎么能不打个招呼,走走走,介绍一下,小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正好我和这餐厅的老板也认识,都是熟人也好做个人情。”
乔靳宸被他推搡着却没动,表情明显是在迟疑。
乐谦是谁啊,律师出身,练的就是一个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况且和乔靳宸这么多年兄弟,还不了解他,知道他也是想去打个招呼的,迟疑的怕是因为他这个“兄弟”在!
啐,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沦落到被他防着的地步。
心底虽在吐槽,但对杜可的兴趣更大了,面上笑容扩大,不动声色地撺掇他,“不去吗?遇到了不上前,怪不好的吧?这有违你们乔家的家训吧。”
乔靳宸笑了,“你倒是对我们家家训挺了解的。”
乐谦嘿嘿笑着不接话,心里却想着,看你还能绷住。
果然,乔靳宸朝杜可的方向看了两眼,笑了笑,抬步欲过去。
乐谦亦步亦趋地跟着,笑得跟朵花似的,凭他跟在乔靳宸身边多年来看,这姑娘,有戏。
然而两人步出不过四步,又齐齐顿住。
乔靳宸望着杜可的方向,没有说话。
乐谦愣了一愣,旋即笑开,似笑非笑地睨着乔靳宸道:“佳人有约啊。”
乔靳宸斜他一眼,浅笑依旧,“是啊,既然人家有约,我们就不便上去打扰了,走吧。”
说罢双手放入大衣口袋内,按原路回走。
嘿?
“就这样?”连个表情都不变一下?
“可不是就这样,你还想怎样?”
“……”
乐谦:“我算看明白了,你这种人要是想有女朋友,除非对方主动送上门。”
乔靳宸:“……”
转门转动间,他看过去,似乎是对面刚坐下的男人说了什么,她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却没有摘下来,笑容里带着初见她时那微微的狡。
转门转过去,冷风灌进来,乔靳宸收回视线,微微笑着。
那个男人他恰好知道。
戚峰,前不久空降到a市,天恒分公司的新任ceo。
餐厅内。
戚峰看着眼前长大了许多的小姑娘,心口有种时机到了的满足感,他微微勾着唇角,靠在座椅里,同她闲话家常,慵懒中透着一分强势:“什么时候回国的?”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张开了许多的眉眼。
“刚回来,没几天呢。”杜可也笑,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眸子不老实地转着,打趣,“倒是学长,怎么会在a市?”
戚峰一笑,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杜可暗自里咬了咬舌头。
“我比你哥哥还大两岁,离开学校好多年了,学长这称呼听着怪怪的,以后就叫名字吧。”他细细地看着杜可的表情,似乎想看透她的想法,顿了一会,又补充,“或者,叫戚大哥也行。”
杜可这才欣然点头,“好,戚大哥。”
戚峰口中的哥哥,是指顾钰,杜可的舅家兄弟,现在在g大做教师,当初他们三人都是g大的学生,杜可也是通过顾钰才认识的戚峰,后来她大学没有念完便出国了,说起来她也有两三年没回g市,只是没想到会在a市遇上戚峰。
“我来a市任职,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杜可听说过他所在的公司,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做深入探究。她向来知道,怎样在同人交往时把握分寸,既然不想深交往,那就最好不要深交流。
她默默喝着手中的饮料,两人间就有了小片刻的静默。
戚峰一直在看她,觉得红色真的很配她,那么明亮鲜活,如火般生动。
目光从她饱满的额头落到怎么也忽略不了的黑框眼镜上,他不由一笑,“你还是这样,出门不出门都喜欢戴着这副眼镜,又不是真近视。”
说着,目光不觉深深地看着她的脸,颇有种想把那副眼镜看穿,细细打量她眉眼的架势。
他只有幸见过一次她不戴眼镜的样子,还是在三年前她在g大读书时。
往常就听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每次听到,都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心灵的窗户?人心要是这么简单,世界又怎么会如此复杂。
可那一次,她无意间被人碰掉的眼镜,她抬头流转间的眸,那么灵动清亮,透彻的仿若心中有一眼泉,清透得直击心脏,那样微狡却明媚着。
那一刻,他想着,或许一眼万年的传说,真的存在过。
那一刻,他同样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他想着,是不是他的心真的苍凉到难以承载鲜活的色彩。
杜可没去注意他的心思,推了推眼镜,笑,“保护眼睛嘛,现在的世界,对眼睛伤害太大了。”
又是辐射又是沙尘的,她不想被污染得太彻底。
她随意的一句话,戚峰却恍惚了下,随后勾了勾嘴角,点头,“你说的对,确实伤害很大。”
两人半饥不饱地吃着饭,之后戚峰又问她,“打算在a市待下去?”
“嗯,暂时不想动了。”
她不想回g市,回去注定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正好,进我们公司?我下面恰好缺一个法律顾问。”戚峰放下刀叉,颇有几分认真地看着她。
杜可却很直接地拒绝了,“不了,我想进律师事务所,接触不同的案子,要知道进了你们公司我可就是卖给你了,人身自由的限制性太大,我不喜欢。”
戚峰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彻底,看着她顿了一下,才笑笑,“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声音非常低沉,不是性.感的那种,而是常常让人觉得不怒而威的那种。而且他虽然问得随意,但眼里却并没有笑。
杜可暗里咬了咬下嘴唇,内心表示对他这种潜意识下流露出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势有些不自在。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自然而然地笑笑,拿起旁边的水杯碰他的酒杯,带着两分调皮的姿态,“留啊,当然要留,要是我找不着工作,戚大哥可一定要收留我。”
戚峰盯着她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看了几秒,这才收回视线,拿起酒杯喝了口,淡笑,“好。”
随后垂下视线,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擦着杯壁,心思流转着。
既然无法近水楼台,那就徐徐图之好了。
他,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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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杜可回到刚租的小公寓,开门进去后,室内暖暖的温度让她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踢掉鞋子,转回卧室就扑上了柔软的大床,大衣都没有脱。
冬天,最舒适的地方莫过于被窝了。
她抱着被子蹭了蹭,还没捂暖和呢,手机铃声就拼命响了起来。
她懒散地伸着手臂够啊够,摸到电话送到眼前,却在看到来电显示那一秒,唰一下弹起坐好。捂着手机屏,小心地呼吸气三次,才正正经经地接起电话。
“goodmorning,哥!”
她在国外每次和顾钰打电话,都会按照自己的时间跟他打招呼,这个时间,在国外是早上。
那边顾钰沉默了一会,才说话,“a市和g市也有这么大的时差?”
顾钰的语气一向和缓,但杜可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责备。
她叹息地闭上眼,向后直直地倒在床上,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并且无视掉他话里淡淡的责备,装聋作哑耍无赖,“真没意思,这么快你就知道啦,我以为戚大哥起码明天才会告诉你。”
顾钰那边没说话,杜可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缓和平稳,没有一点冲动,伤害值却满满。
杜可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