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北风呼呼地钻进沈万金脖颈里,沈万金紧了紧衣领,低声骂道:“这该死的天气还在雪地里趴着,真他妈的要命!”说罢朝着趴在身边的雪堆道:“伍四,你回村去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老子现在是又冷又饿,再不送东西来,你们就能拿我去引那巨狼了!”
那隆起的雪堆动了动,低声斥道:“你就不能小声点,要是让巨狼察觉了,我们今天可就白挨冻了!”原来那雪堆之下竟趴着有一个人,只是头上身上俱都被积雪覆盖,远远望去就如一个普通的积雪堆。
沈万金将握在手中的铁叉放下,伸手就往那雪堆拍去,斥道:“你小子他妈的还长胆了,敢训我了!”沈万金这么一拍,击得积雪四散。只见雪堆之中伸出一个头发凌乱蓬松,满脸通红的脸来。那红脸雪人从雪中伸出手放在布满血痕的嘴边低声道:“那边好像有动静!”说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枯树。
沈万金急忙将头放低,往那枯树之下望去,只见树下拴着的母羊来回奔跑“咩咩”直叫。又转动双眼往四野仔细的看了二遍,只见除了雪地上几株秃树外便再无其它可疑之物。沈万金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伍四道:“你小子敢耍我呀,说罢伸手又要向那伍四头顶拍去!”伍四伸手挡了,压低声音道:“我看那母羊急躁得很,那巨狼定是在左右。”沈万金骂道:“要是把你拴在雪地里半天,你他妈的也得急!”
那伍四从身前抓了一把雪放在嘴里,只感一股刺骨冰线直达肚腹,皱了皱眉道:“我总觉着今天那巨狼定是要来,村里已经平安三天了,那巨狼定是把张三娘吃光了!”
沈万金想起三天前在张三娘草屋之中,见到满地的鲜血和她的二根手指头,不禁胃中一阵翻腾。喃喃地道:“希望如此吧!”说罢回过头来望着伍四道:“昨晚他们挖的陷坑够深吧!”伍四将双手放在脸上搓了搓,说道:“挖了起码得有二丈深!”沈万金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我可就放心了,那巨狼要是掉下去就别想再爬上来!”说罢,将雪地之中的铁叉抓在手里,轻轻往前一送,道:“我再冲上去,给它一下,村里可就太平了!”
正在这时,二人右侧远处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向二人俯身之处跑来,手中似乎是提了一个竹篮。伍四朝远处那人影看了会儿,对沈万金道:“韩三书来了,定是送午饭来了!”沈万金昂起头看了看,咧着一张满是血丝的大嘴道:“总算来了,老子都快饿死了!”
韩三书奔到二人三丈远近,急忙蹲下身朝四野机警地观察。只见他穿着一件灰布长棉袍,棉袍早已破烂不堪,东一处西一处的打满了各色补丁,一张苍白的瘦脸在雪地当中一冻更显得犹如白纸一般。韩三书见周围没有异常,才奔到二人中间趴下,将竹篮放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万金早已忍耐不住,伸手在竹篮之中取出二个馒头,扔了一个给伍四,自己狼吞虎烟地吃了起来,吃完一个便从雪地之中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又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吃了起来。
韩三书待呼吸稍缓,探出头看了看不远处枯树下的母羊,转过头看着伍四道:“今天还没有动静?”伍四只管往嘴里塞馒头,咽喉中只发生恩恩之声,也顾不得回答。
韩三书低声道:“可辛苦你们两个了,这么冷的天还趴在雪地里,暂时辛苦一下,等除了巨狼,村里人商量给你们几个轮换的人宰一头羊,好好补补,去去寒气!”沈万金一听,忙将嘴里的馒头拼命咽下,道:“可不能说话不算数!”韩三书笑道:“放下吧,这次可不会放空话,羊都拴好,就等开刀了!”伍四在一旁听着,呵呵傻笑,手却不停拼命往嘴里送着馒头,放眼往枯树下的羊望去,犹如看见一锅鲜美的羊肉汤。
忽然,伍四看见不远处雪地之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忙将手里的馒头扔进篮子,慌慌张张伸出手在身旁雪地之中摸索。韩三书见状,奇怪地问道:“伍四你怎么了,馒头啃你气了?”
伍四圆睁双眼,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低声道:“来…来了!”右手兀自在雪中乱抓乱摸,似是在找着什么。韩三书与沈万金一听,急忙往远处一看,顿时急忙将身子往雪中缩了缩,连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
只见百丈外的雪地之上,一个黑影正向这边移动。
“是巨狼么?”韩三书俯在雪地之中,尽量低声问道。沈万金努力睁大双眼,看着那黑影,低声道:“还太远,看不清楚!”韩三书心道:“这样天寒地冻的,不是巨狼还有什么。”忙又问道:“我们怎么办?”沈万金轻轻摇了摇手,示意韩三书不可作声。
那远处黑点慢慢靠近,当离那枯树不足十丈时,伍四低声道:“不是巨狼,是个人!”沈万金这时也看得清清楚楚,那黑点确实是个人。只见那人在大雪天气里,竟只穿了一件短袖灰布长衫,腰间系了一条黑色布带,背上背了一个长布包,怀中也紧紧的抱着一个黑色包袱。
雪地之上那人见到树下“咩咩”直叫的母羊,只微微一愣便往那母羊奔去。伍四、沈万金、韩三书见状大惊,那母羊四周俱都挖了捕捉巨狼的陷坑,陷坑底下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尖木桩,那人要是奔过去,定会陷落其中,身上免不得扎上十几个透明窟窿。
韩三书正欲起身提醒那人不可靠近,沈万金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了指那人身后不远处。韩三书定睛往那人身后望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只见那人身后不远处的雪丘之上,一只巨大的灰狼凝视着那人。那灰狼虽然四肢站立在那雪丘之上,韩三书虽从远处看去,那巨狼也足有一人之高。
沈万金低声道:“他妈的,这次可糟了!”
话音刚落,那人早已奔到枯树之下三丈外,三人手心之中都渗出了不少冷汗。如若出声提醒,势必惊走那巨狼,下次再用这方法便无效了,三人都在心里祈求那人千万不可掉入那陷坑之中,但是心里也清楚,那四个陷坑挖的方圆极大,而那人所经路途正是正北方的陷坑。
雪地之上那人奔到离秃树只二丈时,突然便陷入了雪地之中。三人心中俱都一沉,沈万金朝那雪丘之上看去,见那巨狼早已消失远去了。
沈万金从雪地之上爬起,往那秃树奔去,口中高声骂道:“他奶…!”第二个奶尚未出口,只见一个灰影从雪中纵起,直落在那秃树之下。沈万金刚好奔到离那秃树尚有三丈余远,被这突然纵出的灰影吓得跌了一个仰八叉,呆呆地跌坐在地竟不知道爬起。
伍四,韩三书这时也跟着奔了过来,二人七手八脚地才将沈万金从雪地之中扶起。沈万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伍四手中的铁叉夺了回来,往那树下奔去。
沈万金小心避开了陷坑,奔到那人面前,气急败坏地骂道:“这是从哪里奔出来的野人,坏了老子的好事!”说罢,将手中铁叉猛力往那人掷去。伍四、韩三书见沈万金气极,竟将手中铁叉掷向那人,不禁都吓得呆了。
二人急忙上前,见那铁叉木柄在那人头顶上方,相差不过寸许,二人见无事,俱都长长的吁了一个气。又见那人半跪俯身在那母羊身下,双手将那黑色包袱送到了母羊身体下面。伍四弯腰往那羊身下一看,见那人双手中的黑色包袱里居然是一个婴孩,那人正将那婴孩凑到羊身下喂奶。
那人头也不抬,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沈万金刚才向自己掷出的铁叉,只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三位好人对不住,我这孩子二天没有喝奶了,如有冒犯等孩子喝饱了奶再向三位谢罪。”
沈万金似乎没有听到那人说的话,怒道:“你惊走了巨狼,说谢罪就算了吗?我们天天在这雪地之中挨冻受饿,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倒好,你给吓走了,那巨狼害了我们全村三条人命,十几只羊羔子,你来为那些人赔命吗?”
韩三书上前拉了拉沈万金衣袖,轻声道:“万金,算了,他孩子定是快饿死了,才这般焦急的跑了来!”沈万金一把甩开了韩三书的手,喝道:“这我可管不了,他放走了巨狼,他就得把巨狼给捉回来!”
那人双肩微微动了一下,又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既然我坏了各位的事,当然由我去弥补!”说罢,慢慢地站了起身。韩三书见那人方脸,高鼻,剑眉,长得甚是英武。那人伸出右手食指将那婴儿嘴角的羊奶擦拭干净,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又将包那婴儿的棉布紧了紧才抬起头看着三人。
沈万金怒气未息,斥道:“你说弥补就弥补,你一个人怎么弥补!”那人听罢,右手伸到肩后,取出后面的长布包放到嘴边,用嘴咬住绑住包袱的细绳一拉,那布散开后,那人右手之中便擎了一把三尺来长的长柄大刀。
三人俱都一惊,都以为那人受了沈万金斥责后要持怒行凶,向后退了几步。都望着他右手中闪着寒光的大刀,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人淡淡地道:“一只巨狼而已,我滕思还不放在眼里!”说罢,刀柄一转,大刀向旁边的秃树挥去。三人只觉寒光一闪,那碗口大小秃树早已被削成两段。那秃树树干摇摇晃晃的便要跌下地来,三人发一声喊,俱都远远散开。
眼见得那秃树丈余长的树干将要压到那人头上,那人斜斜跃开,纵起五六尺高,反身一脚便向那跌下的树干之上踢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那树干在三丈之外重重落下,溅起阵阵雪花。
沈万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韩三书早已反应过来,忙上前道:“这位好汉雪中劳累,随我们进村先休息一下再谈如何?”
那滕思点了点头道:“那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