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书与伍四听沈万金说都死光了,二人不禁大惊。
韩三书见沈万金满脸鼻涕眼泪,只顾大哭,不耐烦地大声道:“你倒是说清楚点呀!”沈万金大喝道:“我还要怎么说清楚,村里人都死了,滕大哥也死了,都被那群憋孙杀啦!”
伍四一把抓住沈万金,急道:“那我娘呢?”沈万金哭道:“我连春莲在我面前被杀都不敢吭一声,谁还顾得上你娘!”说罢,又坐回雪地之上大嚎起来。
韩三书见沈万金只顾坐在雪地里哭,斥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站起来回村去!”沈万金哭骂道:“你韩夫子倒有出息,有本事将村里人都弄活呀?”韩三书冷冷地道:“我是没有本事把他们都救活,但是我有力气把他们都埋了!”说罢独自一个人向枣树村行去。
伍四一把将沈万金从雪地里抓起来,低声道:“我得回去看我娘,要是我娘真死了,我也得挖个坑把她埋了!”说罢便追韩三书去了。沈万金坐在雪地之中,独自又大哭了会儿,才摇摇晃晃的追着二人回村去了。
三人回到村中,见村中房屋早己烧得七七八八,空气之中弥漫着尸体烧焦的味道,村中道路之上到处横七竖八的躺着村人的尸体。
伍四口中大叫着“娘,娘!”往家的方向奔去,直奔到家门口才发现房子早被烧光,只剩下残墙断壁,尚未烧尽的草木发出噼噼啪啪之声。伍四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大哭不止。
韩三书看着村中惨状,几欲晕了过去,忙打起精神仔细查看躺在地上村人是否还有呼吸的,可是忙了大半天竟没有发现一个喘气的,个个都被抹了脖子或者被捅穿了心脏。韩三书边翻着尸体边骂道:“这些天杀的,下手这么狠,一个二个都不得好死……!”
韩三书嘴里骂着,手里却是不停,当他又翻过一具尸体看那尸体脸面时,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透着旁边房屋燃烧的火光,只见那人脸上脖子上手上具都青筋暴露,任何一处见肉的地方青筋都密密麻麻的鼓出,咋一看犹如全身肌肤之上都爬满了青色虫子。韩三书又看那地上尸体穿着铁甲,身体高大强壮,料想必是鬼族士兵。
当下,韩三书回过神来,站起身对着那尸体边踢边骂道:“叫你狠,叫你杀人,瞧你憋孙长得这熊样,真的长得像鬼一样,最好是你子子孙孙千万代永远是这鬼样!”直到踢得骂得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
刚喘得几口气,韩三书才发现眼前一片空地之上密密麻麻都是那鬼族士兵尸体,几有百具之多。只见空地中央似乎还半跪着一人,韩三书忙仔细一看,竟然是滕思。
韩三书急忙奔过,见滕思满脸鲜血,大睁着双眼。韩三书颤抖着伸出双手想将滕思扶起,手指刚一碰到那滕思双肩,滕思便已扑倒在地。韩三书将滕思抱出圈外,口中喃喃地道:“滕大哥,你是英雄,可不能让这些鬼崽子的血把你污了!”
韩三书刚将滕思的尸体抱到村口,沈万金已抱着滕硕回来。韩三书将滕思尸体平放在雪地之上,将沈万金手中的滕硕接了过来,低声道:“让这娃娃最后看一眼他爹!”沈万金急忙奔上前,将滕思上身扶起。韩三书将滕硕放到滕思眼前,柔声道:“看你爹最后一眼吧,再不看,以后都看不到了!”
直到半夜,除巨狼受伤的四个壮年村民才跌跌撞撞的回来,各人见到村中惨景与家人尸体,俱都伤心痛哭不已。
第二天清晨,七人胡乱找了些东西吃了,便找来了锄头铁铲等工具,开始埋葬村里的人。七人当中因有四人除巨狼受伤不轻,进展缓慢,直用了二十天才将尸体全部下葬完毕,幸喜是冰雪季节,尸体也不至腐烂发臭。
七人站在一大片新坟之前,默默不语,众人眼泪俱都流干,已经无泪可流。伍四将他娘烧焦的尸体从废墟中扒出,也找了一身干净完好的衣裳穿上了才下葬。
沈万金抱着滕硕,走到韩三书身前低声道:“以后我们几人可怎么办?”韩三书默然不语,过了半天才道:“在这里过了一辈子,我也不想去别的地方。”
沈万金又问了其余五人,俱都说要留在枣树村。
枣树村中尚有十来间房屋未受损折,七人将那些房屋之中能用的东西都集中起来,又把混乱之中跑丢的羊羔从山野之中追回了二十来只,就只是大部份粮食都被一把火烧光,众人在未受损伤的村屋之中也不过收集了三百来斤粗粮而已。
韩三书看着眼前的粗粮与羊羔,对六人苦笑道:“再过得二个月冰雪化了,又什么都有了。”说罢指着那那二十来只羊羔道:“虽然粮食不怎么够,但是还有羊嘛,可以挤羊奶,到时候大家再到山林中捕些野兔,野猪也就过了!”
六人听韩三书这么一说,知道当下冰雪封地,也没有其它善法,只待冰雪融化后就好办了。众人将那粗粮找了间干躁的屋子放好了,那二十多只羊羔也派了专人看管。
三天后,艳阳高照,天气颇为暖和,沈万金热了一碗羊奶坐在屋子门前喂滕硕,忽听得远处一阵轰隆隆的马蹄之声。沈万金心中一惊,吓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羊奶打翻,急忙抱着滕硕钻进屋中木床下,瑟瑟发抖,心里暗骂道:“这些鬼崽子怎么又回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耳听得一阵马蹄之声进入村中,便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喝道:“还有人么!”那人连喊了三声见没有人回答。笑道:“这个村的人定是被那鬼族杀光了!”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人大声笑了起来。沈万金现在住的屋子靠近村口,所以这些人说话俱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万金趴在床下不敢吱声,只听刚才那人又大声道:“兄弟们,看那几间屋中还有什么东西,挑有用的都带走了!”
韩三书伍四和其余四人刚从山林中猎兔回来,远远望见村口十余个人骑着马,身后一辆马车之上还拉了半车东西,俱都用布袋装着,不知是什么。忙对伍四和其余四人道:“看样子不像是鬼崽子,快回村看看!”
六人奔到村中,那十余人正欲进村中屋子,韩三书见那一行十余人俱都身着皮甲,腰挎钢刀,俱都是平时在城中看到的城兵,不禁喜出望外,疾步上前道:“你们可算是来啦,那鬼兵都走啦?”
那十多个城兵见到六人俱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城兵笑道:“原来还有人呀,还没有死光!”说完,其余十多个城兵俱都大笑起来。
韩三书听那胡子兵这么说,心里微微不快,但仍旧走到那胡子兵身前笑道:“我们几个侥幸躲了性命,请问官长那鬼兵可走了?”
那满脸胡子的城兵听韩三书叫自己官长,不禁大为得意,大声道:“那鬼兵被我们打跑啦!”韩三书听罢,喜道:“那可是辛苦众位了!”说罢,向那十余人深深地鞠了几躬。
那胡子兵又道:“我们这么辛苦的和鬼兵打仗,流血卖命自不必说,你们这些人性命可以说是我们保得的,难道你们便不表示一下?”
韩三书一愣,知道那些城兵是想要些东西,忙转身将伍四手中两只野兔接了过来,双手提着那两只野兔递到那胡子兵身前,笑道:“今天我们几人只打到这两只兔子,就送给各位官长煮一锅兔肉汤暖暖身子!”
那胡子兵一愣,顿时大声怒喝道:“老子辛苦卖命,就两只兔子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实话对你们说,我们城主有令,凡是四野村民俱都应该出力共抗鬼兵!人人应纳肉纳粮,以作军用!”说罢,举手一挥,身后的十余人便四散往村中几间屋中奔去。
韩三书等几人一看那些城兵冲向放粮和羊羔的屋子,俱都吓得不轻。四个壮年村民急忙奔到那屋前,持了猎叉挡住,不让那城兵拿粮牵羊。韩三书急忙上前对那胡子兵道:“官长手下留情,那些粮和羊千万不能能走,不然我们可没有活路呀!”
那胡子兵拨出腰中钢刀,刀尖顶住韩三书的胸口喝道:“胆敢阻碍收军粮,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四个持叉堵在门口的村民见那胡子兵拨刀顶着韩三书胸口,都是一愣,但是也未让开,俱都知道如若这些东西被拿走,那么几人就有可能被饿死。那胡子兵怒喝道:“都全给我砍了!”韩三书听那胡子兵这么一说,急忙欲叫那四人让开,可是话刚到嘴边,早已有七八个城兵拔刀冲了上去,那四个村民惨叫几声便已尸横就地。
韩三书与伍四吓得呆立原地,那胡子兵冷笑道:“乖乖的站在这里别动,老子倒可以饶了你们两个!”
那些城兵将粗粮装在马车之上,又将二十来头羊一人牵了两头。众兵舍了马不骑,一手牵马,一手牵羊,便缓缓往东南方去了。远远地只听到那胡子兵大声道:“去下一个村子!”
韩三书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村民,仰天叫道:“巨狼,鬼兵,然后又是这群畜牲!”
刚叫得几声,伍四上前扯了扯韩三书衣袖,低声道:“又回来了一个!”
只见一个城兵纵马进村,怀中抱了一只羊。那城兵到了二人身前,将羊掷到地上,对二人高声道:“我们领头的说了,看在大家都是人的份上,留一只给你们!”说罢骑马扬长而去。
韩三书跌坐在地,双眼含泪,笑道:“好一个大家都是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