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凛然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岸那边,只见那女子装,隐匿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只是那张素白容颜,在灯火和yin影中看来,别样的触目惊心!
“怎么了?”
皇帝见她呆楞出神,不由地挽了一把,宝锦如梦初醒地回头,惭愧道:“对不住……”
皇帝瞧着她神sè不对,正要细问,却正好逢上桥下人cháo涌来,两下一错,宝锦也不知受了惊吓还是怎的,竟松开了手,两人竟被生生挤散了丈余。
花灯辉煌而上,众人兴高采烈地到了拱桥zhongyāng,这一阵喧哗过后,皇帝焦急看去,宝锦竟蓦然失去了踪迹!
此时两岸人cháo涌动,到处都是簪闹蛾、雪柳的妇人,还有些身份尊贵的官眷,面上贴了梅花形金钿,又戴了帷帽,纱重重,越发难以看清。
夜风的凛冽中,一道微渺人影在yin影中飞奔,不一会,便在前方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南唐女子默不作声地混在人群里,行至小巷口,正要走入,心中却是jing兆突生!
错不间发地,她闪身避开黑暗中的两点银光,伸手一接,小心的拿到眼前,顿时勃然sè变,不由冷笑道:“是朝廷的鹰犬么?可算让你找着了!”
她回身一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是你!”
幽暗地巷口处。月华的清光朦胧轻寂,那少女一身雪裳,悠然伫立其间,夜风卷起她的衣袂宽袍,飘然出尘,不似凡俗,倒象煞了鬼魅jing灵——
竟是刺宴那ri,被己方“盟友”挟持的小小宫女!
此刻。这小宫女眉目冷肃,举止之间,凛然高华,那一ri的垂首敛眉,柔弱无力,仿佛都是幻梦一场。
“原来是你!想不到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竟是在皇帝身边!”
南唐女子怒极而笑,腰间长剑递出——一泓雪刃,竟似冬雪压檐的无边怒意。
宝锦手中第三枚银针起无边剑意,yu要将它扫开。
然而针尖如芒,轻而易举的,将罡气破开一道缝隙,南唐女子大惊之下,闪身疾退。
“你有如此武功,为何肯屈身于昏君身侧?!”
她不甘地低喝道。宝锦微笑不答,眸中光芒一闪。挥手一招,那银针竟斜斜回折。返到了她地手中。
“你们这次行刺……真是轰轰烈烈,虎头蛇尾哪!”
宝锦悠然笑道。
南唐女子咬牙不答,随即闪身而退。
此时两岸水波潋滟,虽是夜深时分,游人却不曾稍减,她在人群中身若游鱼,一口气奔出许久,这才回头看去——只见那雪裳宫女身影朦胧。乘月华扶摇而来,竟然不声不响地逼近了!
宝锦悄无声息地贴到她背后。那女子苦笑一声,却不再奔逃。
“我技不如你,只好退避三舍,你却又为何要苦苦相逼——难道非要拿我项上人头去请赏吗?”
宝锦闻言一笑,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了她的玉臂——外人看来,只似一双姐妹花漫步接头。
“你待如何?”
“不如何……拿你去请赏,也卖不了几个钱。”
宝锦笑得温柔,眼中却是与之不符的沉稳光芒,“我要见你们的主事。”
“痴心妄想。”
“那凭着这个呢?”
宝锦从衣襟深处解下一道彩绦小玺,从灯摊上蘸了一点朱砂,不由分说地印在她的衣袖上。
借着华灯的盛光,南唐女子那轻软罗袖上,赫然竟是“千秋宝锦”四字,古sè古香地小篆,沾染了朱砂污红,鲜红淋漓,夺目生辉。
“这莫非是……前朝的印玺?!”
那女子手腕一颤,朱砂的碎屑,竟染上了宝锦的宽袖。
“正是,你们唐王手中的,样式也应与之相似。”
宝锦微微一笑,却随即面sè冷肃——
“印章的主人,够不够资格与你家主事一会呢……”
那南唐女子面sè大变,颤声道:“难道皇家还有后裔留存吗?”
皇帝待人cháo过桥,却再也寻不见宝锦身影,他心焦之下,命随后跟来的侍卫一起沿岸边寻找。
自古灯市就是最易走失走散的,更有一等黑心歹意的,专门掳掠良家女子,卖入烟花之地,皇帝长处民间,细想之下,越发不安。
几人在岸边搜索一阵,仍是不见人影,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皇帝心中大怒,正要让人持令去调集京兆尹的人手,却听一个侍卫指着桥上,惊喜交加道:“皇上请看!”
只见明月如霜,清波潋滟,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桥边yin影里,正在踯躅翘首地,不正是那纤弱清丽的佳人?
他疾步而上,直至跟前,怒道:“你到哪里去了?!”
宝锦不安地绞弄着手中地衣袖,上面嫣红一片,触目惊心,皇帝以为是血,拉近一看,才发现是朱砂污痕,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愠道:“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少女咬唇不答,仿佛在走散中受了些惊吓,她身子有些微颤,皇帝满心怒火被都冰熄殆尽,于是温言安慰道:“你该拉紧我的手,这么一放,可惹出多少麻烦。”
宝锦沉默不语,半晌,才声如蚊呐地回道:“不曾想京城如此拥挤……”
皇帝大笑,喘息着说:“朕也没有料到——我久居江州,那里地上元灯会也不过是一条街市,哪有如此摩肩接踵之势!”
少女闻言一笑,眼波盈盈,映着灯火明艳,越发美不胜收,皇帝呆呆地望着她,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一重柔情,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的,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温热的,带着阳刚男子气息的,如同烈ri松香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宝锦闭上眼,心中突然一痛。
此时桥下烟火如簇,火树银花一般飞上天际,年节最后的狂欢绚丽,在这一刻达到极致,火光映着这紧紧相依的一对身影,仿佛天造地设地一对璧人。
这一刻,天涯明月共此时,所有的yin霾怨恨,好似都淡褪消散,不复再见。
宝锦捏紧了袖间地朱砂残迹,笑容皎美恬静——
南唐那方,终于也入我毂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