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国的拉斐尔 第六十一章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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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我的祖国，皇上……

    随一阵风响，伊侑扑倒在长良的溪流。思绪好似断弦的琴，从此不再有任何意识。他静卧在溪水中，好似一具尚未风化的骨骸。潺潺的水流令他感到一丝宁静，苍白的视线渐渐浮现出一抹红晕。

    是樱花，在漫天飞舞。

    “板垣。”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旁，伊侑下意识地前倾起身体。但，一双宽大的手掌将他的右肩托起，不久后，一碗清酒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个是……”伊侑的声音有些颤抖。

    恰逢这时，一抹樱花瓣飘落在了碗中。波纹随之缓缓向外波动，之后却似迷途的浪子回归了家乡。

    端坐在伊侑面前的是一名身穿金色和服，腰佩一柄镶铜的菊纹佩刀，头戴一顶黑色官帽的老人。他两鬓的白发与那严谨的笑容，在花瓣的遮掩下，令伊侑的内心宛如四月的冰川融化在了心中。

    深知宿命的武士，板垣伊侑在老人的注视下低下了头。他紧咬双唇，一言不发地注视瓷碗下的青草。

    板垣伊侑，作为板垣家的家督，在布洛里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将国运断送在战场上的自己。因为自己的失策，布洛里在此次入侵战争中失去了先机。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准备。

    皇上，告辞了——！

    伊侑站起身来，哽咽一声后，便拔出系在腰间的短刀向腹中刺去。但不巧的是，披挂在伊侑腹前的藤甲弹开了刀刃。像命运中的转折，又似天国与地狱的大门从不向怯懦者打开。

    他站在原地闭目喘息，一手提着佩刀，一手垂在身旁，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连天神也不肯原谅我吗？伊侑在心中是这样想的，他感到万念俱灰，无脸再面对世上的任何人。

    “此番真是辛苦你了。”

    深沉又略带一丝沧桑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旁。不知为何，当伊侑听见这句话时，一股热泪涌过了眼眶。他丢弃了短刀，刹那间坐在了地上。老人却笑了，他一手端着盛满清酒的瓷碗，一手不断地拍打着伊侑的肩膀。

    “都，过去了！”皇上的声音略带一丝沧桑，他注视着伊侑，像注视着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说。

    伊侑哭的更厉害了，仿佛是失去母亲的襁褓。他抬起饱含泪光的面颊，哽咽着向面前的老人哭诉道：“我输了……皇上……”

    风依旧吹拂，樱花如雪。雁归来，江山如画，如梦又似幻。

    皇上并未言语，他含笑饮尽了碗中的清酒。

    “世间本无一物，世事自有它的归处，但，板垣啊！”

    伊侑擦去了眼泪。这时，皇上将一旁的酒壶悬空举在半空中。他的动作稳重而熟练，听一声流水响，瓷碗沽满了清酒。

    “不能忘记初衷呐……”

    伊侑的世界静止在了这一刻。樱花停留在空中，风停了，归来的飞雁亦如此。但，皇上却是活动的。

    皇上将瓷碗递到了伊侑的面前，伊侑没有推辞，他接过了瓷碗。

    伊侑注视着杯中的清酒，轻声道：“初衷……”

    皇上指了指归来的飞雁，他的面容显得十分平静，而声音却意味深长：“人这一生啊，就像背负着重担向远方行走，不能有丝毫急躁之心。”

    伊侑伤心之余感受到的是一阵不甘心，他痛恨对方欺骗了自己，他痛恨自己遇见了一个打败自己的敌人。皇上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他笑了笑，继而将酒壶中的清酒倒入另一支瓷碗中。

    皇上举起瓷碗，示意与伊侑干杯。伊侑一脸迷惘，微微举起手中的瓷碗后，皇上的瓷碗与之碰撞在了一起。

    伊侑将瓷碗伸向嘴边，皇上则一口饮尽了碗中酒。他注视着皇上舒畅淋漓的模样，心里却有着一种特别的暖意。他欣赏眼前的皇帝，无论从举止还是品德上。但，伊侑始终放不下失败的阴影。

    “我不甘心！皇上！”伊侑含泪喊道。

    伊侑的世界回归了活动状态，飞雁从两人的头顶飞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两人的视线。

    皇上未说一语。伊侑将瓷碗放到了地上，一抹酒水溢出了碗边，清香弥漫在伊侑的鼻前。伊侑放声嚎哭了起来。

    皇上将瓷碗放到了地上。

    “板垣。”皇上压低了嗓音说，“天地之间，是对自己的历练，即便失去一切，也是因心智不成熟所致。人之一生，胜败乃兵家常事，唯有不知己过方才有真正的失败。”他注视着伊侑的双眼，就像是严师在训诫学生似的。

    伊侑强忍住了泪水，但内心的惆怅令悲伤涌出了深喉——

    “可我是他们的院长，我的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

    他站起身来，声音是那样撕心裂肺。皇上仰天长笑两声，继而沽起一碗酒，一口饮尽了胃里。

    一阵暖风吹来，樱花拂过了伊侑的脸颊。

    伊侑止住了泪水。他伸出双手，继而握住了一片花瓣。透过朦胧的视线，伊侑凝视着花瓣。渐渐地，他坐回了地上。

    “判断……是我……是我太相信我的判断了……”

    皇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我的敌人……”伊侑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说，“是我害死了他们……我的袍泽们……亲政……大牧……朵朵郎……”他的眼泪宛如融化的冰川，心声令内心深处的孤峰破碎在了心底。

    樱花在这时从他的手中悄悄地飘走，它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

    伊侑露出了笑容，皇上也是如此，他拍着伊侑的左臂，像父亲安慰摔倒在地的孩子道：“那就像樱花绽放在寒冬吧！伊侑。”

    伊侑满含泪光，他不顾一切地向皇上点头。尽管内心深处渴望放声嚎哭，但伊侑最终忍住了欲望。这一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了——

    伊侑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他开心的笑了，但，皇上这时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伊侑的视线尽成空白……

    伊侑擦去了泪水，继而，含笑闭上双眼，道：“谢谢您，父亲……”

    也许，战争原本就是一场错误。它让人性变得扭曲，生灵皆为之涂炭。时过境迁后，当人们回首历史的这一页时，有多少人会为之亢奋、追捧、亦或哀叹，又有多少人会记得那些已故的人们。

    霸权、扩张、武力，终将被我们生活的时代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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