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倾歌 第98章 诡异梅花

    易凌瑶刚走进屋内，便见琉月一个人坐在桌前，以手托腮，见她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神色凄然的盯着跳动的烛火，连连叹息。

    易凌瑶将床上的锦被展开铺好，转头问道：“怎么了，琉月，很少见你这么唉声叹气的。”

    琉月懒懒的趴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歪着头看向易凌瑶，话语间尽是委屈：“我今天去找师父，她却对我不理不睬的，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易凌瑶开玩笑道：“你啊，一直在柳嬷嬷面前吵吵闹闹，这次被人嫌弃了吧。”

    琉月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难得的认真：“凌姐姐，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师父这几日总是板着个脸，把自己闷在房里，昨天我泡了茶给她喝，她也没有兴致，还叫我以后少去打扰她，而且师父的咳病似乎更严重了，我很担心。”

    易凌瑶行至她身边，在她的肩头轻拍了两下，柔语安慰道：“柳嬷嬷以前说过她有痼疾，兴许是天气转凉了，旧疾发作，明日我们一起再去看看她，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琉月已然不能释怀，眸中逐渐盈了泪，渐渐变成了低泣。

    易凌瑶心中升疑，蹙眉道：“琉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琉月泪盈于睫，“凌姐姐，我求你件事行吗？”

    易凌瑶忙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有什么说你只说便是。”

    琉月咬了咬唇，恳求道：“你能不能让顾太医明日来给师父看看病啊，你也知道，浣衣房这样低贱的地方是没有资格让太医诊治的，但是你和顾太医是朋友，能不能让顾太医破例一回。”

    易凌瑶微怔，让太医看个病还需要求人么？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浣衣房这样低贱的地方，是没有资格让太医诊治的，有些小病小灾的最多也就是找医女开些药而已，在这个人人只求自保，杀人不见血的深宫内院，没有人有心思来关心浣衣房这些低等宫女是如何挣扎生存的。

    琉月见她不说话，更加着急，“凌姐姐，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但——”

    易凌瑶心里泛起丝丝不安，握住琉月的手腕，道：“琉月，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我今日去看师父，竟然发现师父在咳血，把帕子都染红了。”琉月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恐惧和担心，哆哆嗦嗦的从身后拿出一方巾帕，上面沾染了数块血迹，鲜红刺目。

    易凌瑶心里猛然一沉，她来这浣衣房不过数月，这柳嬷嬷的病已经重到这等地步了么，琉月年纪尚轻，遇到这种事肯定无助极了。思及此，易凌瑶遂柔声道：“琉月莫哭了，我明日一早便去请顾太医过来为柳嬷嬷诊治，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听到她的承诺，琉月终于安下心来，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痕，抓着易凌瑶的手激动道：“谢谢凌姐姐，若是能治好师父的病，琉月愿意为凌姐姐做任何事。”

    “柳嬷嬷待我不薄，她的病情加重，我理应尽一份力才是”，言罢，易凌瑶侧首看了看窗外，继续道：“夜色深了，明日还要去昭阳宫送衣物，早点睡吧，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嗯，凌姐姐也早点睡。”

    易凌瑶轻轻叹了口气，等琉月撑不住睡着了，起身准备把那方帕子洗净，明日再带去给柳嬷嬷，洗到最后，发现巾帕右下角有一块血迹始终洗不掉，拿到灯下细看，才发现那一处竟然不是血迹，而是一朵红梅，针脚精致考究，细细密密的秀出花瓣，晕黄的灯火下，怒放的花瓣几乎要滴下血来。

    易凌瑶凝着那一处红梅静静的看了良久，心中不禁喟叹，柳嬷嬷的绣工果然高超，以这么繁复的针法都能绣的出来，我却连最简单的图案都不会，真是惭愧啊。

    易凌瑶把巾帕晾在院内，转身欲进屋，却在寝屋门口蓦然停住脚，转头再看向那朵梅花，眸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花，似乎在哪里见过？

    …………

    翌日一早，易凌瑶去太医院请了顾逸风过来，一进门，便见琉月正在服侍柳嬷嬷用药，听到二人的声响，琉月匆忙站起来行礼，而后感激的看了易凌瑶一眼。

    行至塌前，易凌瑶道：“柳嬷嬷，你这几日病着，我和琉月都很担心，让顾太医给您把把脉。”

    柳嬷嬷苍白着脸，挣扎着半坐起身子，连忙道：“这可如何使得……咳咳……我这一身贱躯，怎敢劳烦太医院院令……这不合规矩……”

    易凌瑶将枕头倚在她身后，仔细地扶她坐好，劝道：“柳嬷嬷你就别推辞了，看病要紧，这顾太医都已经请来了，你就让他把把脉，这样我和琉月也好放心。”

    琉月忙接口道：“是啊是啊，师父，凌姐姐听说您的咳病又犯了，一大早就去太医院请了顾太医呢。”

    “这……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顾太医了，咳咳……”，柳嬷嬷也不再推辞，将一只胳膊从被中伸了出来，白色的袖口上赫然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梅花。

    易凌瑶站在顾逸风身后，盯着那朵梅花看了片刻，不露声色掩下了眸中的情绪。

    顾逸风诊完脉，蹙了眉抬眸问道：“柳嬷嬷这病是何时染上的。”

    柳嬷嬷因着久咳，身上已无多少力气，但语中仍是恭谨：“我这咳病是痼疾，年轻的时候不太在意，受过一次寒，又没有钱请郎中，就拖成了痨病了，后来每到天气寒冷的时候就复发，我都习惯了。”

    琉月蹙眉道：“师父，您以前发作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啊。”

    柳嬷嬷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年纪大了，渐渐的抵不过这病，所以就显得严重了。”

    易凌瑶向前一步，问道：“顾太医，柳嬷嬷这病可还能治？”

    “这咳病拖的年月甚久，又一直没有注重调理，想要除根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延缓发作，减轻症状，我开个方子，一会找个人随我去拿药吧。”

    “还是我去吧，琉月，你照顾好柳嬷嬷，我去太医院取了药就回来。”易凌瑶向琉月嘱咐了一句，便引着顾逸风向门口走去。

    琉月在床榻前扭头感激道：“嗯，有劳凌姐姐了。”

    …………

    立在院中，易凌瑶缓缓道出琉月昨日提及的话：“柳嬷嬷昨日咳血了。”

    顾逸风轻叹，亦道出了不忍在柳嬷嬷面前说的实情，“她这病啊，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易凌瑶心中猛然一凉，惊诧道：“三个月？怎么会这样？”

    “痼疾转成的痨病原本没有什么，最多不能吹风而已，但是她的心思沉重，内心惊惧紧张，又担忧过度，极耗心神，久而久之，体内阴阳惧亏，自然抵不过病症。”顾逸风缓缓解释道。

    “惊惧紧张？柳嬷嬷在浣衣房那么多年，又一直不争不抢，待人也是和善宽厚，什么事让她惧怕担心成这个样子？”

    顾逸风在她面前又恢复了不羁的本性，轻挑剑眉，“你问我我问谁去？”

    易凌瑶白他一眼，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你是太医！！！”

    顾逸风一脸无奈：“我是太医又不是巫医，怎么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柳嬷嬷不在了，琉月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这样吧，我再给她开些安神的药，两种药剂一起服用，兴许会有些效果。”

    易凌瑶灿然笑道，“顾疯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顾逸风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你要真想谢我，以后就多体谅皇上，别让我和君羽再跟着操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易凌瑶被他说的一时语塞，微怔片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

    随着顾逸风刚走进了太医院大门，在大门右侧的花丛边，隐着一只浅绿色的身影，一半的身子埋在泥土里，露在外面的羽毛沾上了污泥，已经凌乱不堪。

    “那是什么？”易凌瑶停住脚步，蹙眉问道。

    顾逸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道：“好像是一只死去的飞鸟，现在负责打扫的宫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样的死鸟落在太医院也不知道及时清理要是污了院子里晒的药材，那就——”

    易凌瑶走进了些，突然提高声音道：“顾疯子，你快看，这是知更鸟。”

    顾逸风被吓了一跳，“有什么不妥吗？”

    易凌瑶脱口而出，“这是沈岳的鸟。”

    “你确定？”顾逸风转头看向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易凌瑶肯定道：“沈岳进宫的时候我见过它数次，不会认错。”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噤声不语，易凌瑶掏出身上的帕子，两人带着死鸟进了密室。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顾逸风将手洗净，坐到易凌瑶旁边道：“验出来了，这只鸟不是自然死亡的，应该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毒？”易凌瑶坐直了身子，等着他的下文。

    顾逸风直视着她的眸，一字一句道：“夺、魂、煞”。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怀着心思，良久之后，易凌瑶站起身，向顾逸风道：“也许你以前的担心是对的，看来，我们有必要去君羽那里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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