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雨傘,一動不動地背靠木椅坐著,他再不走就遲了,待追兵找到這裡,他都沒命去逃跑了。
我扯下斗蓬,他詫異地看著我,在他眼中的倒影,是我滿身傷痕的樣子,大大小小的傷口遍佈,最令人觸目驚心是胸膛的傷口,深可見骨。
因為殘留的咒術力量,讓我無法控制身體變化。戰鬥時的變身狀態,獠牙畢露,狼爪凶現的獸狼族真身,他一定害怕這個不人不鬼的怪物的我。
但他的反應在我意料之外。
『哦,原來你是一頭狼。』
很奇怪的人類,獸狼族嗜血好戰,大多種族見到我們都退避三舍,他應該是新加入幻世的人類,所以他並不知道。
『你是幻世的人吧。』
『是。』他果然不是普通人类。
『其實我是今天才知道它的存在,看到你身上的刀在發光,便猜到你是幻世的人。』
這人不太笨,就是不知幻世的險惡,他平和的性子會害死他。
「不要救來歷不明的人,是幻世約定俗成的規則。」
「為甚麼?」他不以為然地說。
我心裡嘆息,他不適合在幻世生存,我露出狼身,就是想讓他明白我的事很危險......還有我不是好人。
時間:上午十時半/地點:七園之木園
「學長,這裡甚麼也沒有。」
不知何時,我們在路上沒再遇到别人,在我察覺時,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空曠,天空是藍的,我們走在水上,水淹沒了鞋頭,清澈的水映射著一整片天空,以及我們的身影,要不是鞋履踏過時,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我會以為那樣的清,是一面鏡。
「這裡是七園界外的幻境,它構築的景象是你心中的世界,像你我這樣結伴而行的人,構築幻境時,它會選幾人中欲望最少的人。」
「這是你的幻境吧,我倆中欲望最少的那人,肯定是學長,越強大的人,欲望越少,因為已經擁有,所以不需惦想。」
學長嗤笑説:「强大的人擁有很多,是因為他們渴望得到,追求使他們漸漸擁有更多,欲望是力量。弱小的人只因顧慮會不會失去,沒有追求更多的欲望,所以有强欲的人是强者。」
他接下說:「而且,這可是你的幻境。」
現在反被學長訓話了,他説得對,沒有慾望的人甚麼也得不到。
看著欲前虛無的天與平靜的水,這就是我的心,只有空虛,原來我甚麼都不想要。
「沒有欲望也是另類的強大,那是無法動搖的心。」
無法動搖嗎?沒有能左右決定的欲望,不受任何影響。哈,我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校長們構築這個幻境,是為了讓大家看清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要迷茫,堅定走向前方。」
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忘記心底的渴望,隨心而行,校長們也是用心良苦,看來兩位也不是那麼黑心只會玩弄學生,好壞參半吧。
一路沉默,我們緩緩地走著,沒有出現校長們設置的陷阱,沉靜中帶著一點壓抑,那是對未知危險的懼意。
「我們在這裡走了很久,怎麼還未走出幻境?」
「幻境關閉了,我們不能出去。」學長懶懶地說。
被關在一個地方裡,不知何時才能離開,心裡慌亂如麻,難道會困死在幻境裡!我雙腿一軟,差點跪下,俯身弓腰,雙手按住膝蓋,漸流冷汗。
「有法子離開的,把幻境破壞,我們就能出去。」
我心裡一喜,學長冷不丁說了一句話,又把我這一點希望掐熄了。
「不過破壞幻境是犯校規的,雷罰的威力是自身力量十倍。」
學長的十倍力量雷罰,應該能直接把學院變成一個大坑洞。
「所以由你來破壞幻境,我替你承受雷罰。」
心裡一暖,學長真夠義氣。
學長說,破壞幻境的方法是破壞本源之欲,那就是最初的欲望,所有欲望皆由它衍生,它是幻境的核心,要找到本源之欲並不容易,只有透徹了解自己心中所想,才能從芸芸欲望之中找出本源之欲。
「但我沒有欲望,也許我連本源之欲也沒有。」
「所有生命都有本源之欲,無欲之人只是沒有生出其他欲望而已。」
於是,我們便去尋那不知藏在何處的本源之欲。
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我們聽到用童音輕哼的歌謠,那時學長雙肩一抖,立刻住童音的方向走去,我隨之跟上,童音愈來愈近,前方有一個黑點,我們再往前走,只看到一個小孩孤伶伶地坐在水面上,小孩抬頭看著天空,歡快地哼著歌謠,我們再走近他,他似乎發現有人接近,回頭看向在他身後的我們。
那一刻,滿心震驚。
那個小孩是我小時候的樣子,卻有著與我格格不入的氣息,雖有不同,但我知道這個小孩是我。
「我」看到我們後滿眼歡喜的,「我」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等你很久了,終於可以和你說話。」
真是很奇怪,看著和自己小時候一樣的孩子和我說話,而且他是「我」。
「你是誰?」雖然心下了然,但我還是禁不住問「我」。
「我」白了我一眼,說:「明知故問,你就是我。」
你就是我!答案呼之欲出,我愣住了,這不是真的吧?
「我」輕諷地說:「伊嵐,我知道你做的事,那個不久就會失效,我總有一天會醒來!」
「那時也沒你的事了,也還你一片清淨。」學長淡淡地説。
他們在打啞謎,我一句也聽不懂,但我可以肯定「我」認識學長,比我更熟悉。
「我」氣呼呼地哼聲以示不滿:「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該由我來解决,你不要過來,我要和他說話。」
「我」拉住我的手帶我向前走,身後的學長輕輕地說:「好。」如風一樣的嘆息。
這個「我」真是大膽,居然對學長大呼小叫,學長也很奇怪,竟不計較,剛才我怕學長會一拳揍昏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我」。
再回頭時,我已看不見學長了,前方有一人躺在水面上,走到那人身旁時,我大吃一驚。
小號出現了,原來也有一個大號,我和「我」兩眼相望,無言以對,我無奈地問:「他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