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册 引子

    琈，谓之美玉；稣，谓之长生，琈稣，即谓之不死之玉，意喻万世昌盛，为帝王所钟爱，先后御名和氏璧，传世玉玺等，易主无数，由来莫名。

    俗世云，天上有天宫，宫中有仙人，仙人中有郁郁不得天地大道者，被天帝下放俗世，即为散仙。而天宫百官及其座下弟子，留恋人世繁华，或是心有难言之隐而下界甘做闲云野鹤者，却是大有人在。仙人上天宫下俗世天宫是不得管束的。而人间繁华，仙人一旦下界，多数都觉得俗世胜过天宫千百倍，皆不愿继续效力天宫。天帝见天宫官宦之数日渐稀薄，心中大为不快，当下投掷三万伏徒令，诏大小仙人回天宫，共议天宫要事。中途几经波折，最终于天帝据理力争之下，定下规矩：天宫中人，凡下界不得不受命于天宫，若执意为散仙者，只留得仙籍半年，阳寿三年，阴寿尽毁，破尽轮回，不得超生。

    纵然有仙人不满，却都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好在天帝编诏之时留有一线，允许众仙带官在俗世，也给了众仙一个台阶下。哪知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犯戒，执意下界散修。第一个便是菩提祖师坐下七弟子，名为六合仙君。只是他后来因为违逆天帝权威，剔除仙籍记载，俗世中人没有半个是知晓他的。六合仙君先前下界之时遇见一女子，信奉道术，当时名噪一时的锦城道人将她送至青城山，造就了他二人山间相遇。六合仙君对此人痴迷如斯，只可惜，他日日留恋山间，即使见到她，说的话也不过寥寥数句。有了天帝定下的新规之后，六合仙君顾及天帝面子，也为了顺利下界，就瞒住菩提祖师，和天帝商量，将仙籍转给那女子。仙帝颁布天宫新规后正好缺一个人杀鸡儆猴，有六合仙君自愿现身，何乐而不为？

    此事了结之后，有仙人也想效仿，但只怕天帝当真秉公办事，就抱着看看的心态等上一等。

    六合仙君再下界，人世已过三年，可幸是，岁月如流，佳人依旧，他索性就拜入青城山下。然而女子对六合仙君果真有所改观，惹得他飘飘然的。可惜正当两人关系有所发展之时，三年之约却如期而至，无奈，六合仙君自知回天无力，想留下点念想，便化天地正气注入宝玉，以仙根注入灵气，起名“琈稣”，流落世间。仙根已毁，还不等天帝下令，六合仙君便魂飞魄散而亡。

    天帝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之意，就没有告诉女子此事，女子枉有仙籍在身，却没有仙人之能，着实可惜。天帝分出六合仙君求给女子的一半仙根，造成一男子，长的与六合仙君七八分的相似，眉眼间又透着女子幽幽的神韵。再将二人重置轮回，也算慰藉六合仙君，寻回宝玉。

    这传言秦王政极为喜欢，只苦于不能破解其中奥妙，就将长子取名扶苏，又用诗经填补出处，却不晓得，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琈稣。。。。。。苻苏。。。。。。扶苏。。。。。。

    嬴政正高兴，愈想愈觉得这传言妙处。

    “殿下，可见过真仙人？”偏殿蓦然走出一垂暮老者，言辞也不避讳，问至嬴政。只见这老者窄肩长髯，两鬓花白，体态修长，乍看颇有得道高人之感，只是驼着背脊，便少了一丝生机，多了一分垂垂老矣之意。老者望向嬴政，丝毫不惧。

    嬴政竟也不生气，只愣怔半晌，才回：“真仙人么，不曾见过。”

    “殿下可想长生？”老者轻抚长髯，又道之。

    此言正是直指嬴政心之所向，当下严肃起来，拂了拂腰间的墨玉，边皱眉回答道：“先生说笑了，长生这等佳事哪里有人是不想的，先生突然问起可是有关于琈稣玉玺的破解之法？”

    老者脚步轻移，缓缓行动之间竟有破空之声，叫嬴政不自觉得退了两步。老者答非所问，气势凌人，压过这一代帝王的怒气：“殿下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之事？”这老者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当真骇住了嬴政，以至于他唯有颤声应道：“自然......自然是略知一二......”

    老者于嬴政回应之后，面色缓和下来，后退十余步，伏下身子，郑重道：“殿下玉玺，当真就是含有仙人灵气，而破解之法，贫道还没有头绪。殿下长子扶苏之名，得来绝非偶然，必定是天降大任，既然公子他与玉玺有缘在，不如将公子与贫道一同去往青城山，钻研长生之法，修习道术，之后也好为殿下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不知殿下意向如何？”

    老者喜怒无常，嬴政想必也有一丝怨气在，只是没有表露罢了。嬴政眯起眼，轻笑道：“先生所言甚和朕心，只是......朕那大儿子愚钝，不一定肯随先生同去，次子高也是个不错人选，不如......”

    未等嬴政把话说完，老者素袍一挥，背过身去，缓声言：“殿下不必多言，贫道心意已决，想必殿下并不会为难与我的吧。”

    双目对视，竟是嬴政落于下风，嬴政眯着眼，却不曾发作。嬴政不语，老者亦不语。沉吟半晌，终是嬴政妥协的无奈道：“先生所想，赢某人自然答应。”

    “那是最好，贫道告退。”老者临去前洪亮之声萦绕于嬴政耳边久久不散，回过神来之时，老者早就不见踪影，眉宇竖立时丝毫不觉方才探手捏得粉碎的瓷杯把手划得鲜血淋漓，滴落在明黄色的地毯上，分外刺目。

    “这一夜，出奇的黑，你说是么，先生。”少年望着皎洁明亮的圆月就那么一丝一丝地躲进暗处，这样问道。

    老者顺着残存的几丝光亮看过去，又立马收回了目光，对着眼前的少年言语：“公子说笑了，今日去见，殿下果然对公子去往青城山之事有所阻拦，甚至想要换高来替代你，公子可知道为何？”

    少年撇了撇身旁的老者，顿了顿，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这......本就预料之中，我父皇那样的人，怎么会相信我学会长生之法，钻研了精妙道术，不会对他行不轨。只怕他早就觉得我巴不得他死了罢。而高不同，高的确贪恋帝位，却又没有胆子挑战皇权，一举一动心神变化都写在脸上，就算长生之法在他面前，他也瞒不住嬴政，这并非嬴政信任他，说到底不过是嬴政信任他自己，绝对斗得过公子高，哼哼......”少年清秀的面庞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模糊，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讽刺神情。

    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既然知道嬴政不信任你，何不学学你那几个弟弟，装疯卖傻嚣扬跋扈，自然不会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儿时，我身为嬴政他大公子，是不能过于平庸，却也没有大放华彩。世人听到我公子扶苏的名字，不是一个慧字，而是一个善字。可我这小小一个善字，却重过嬴政平天下千万个字。嬴政怎么能容我。我已经善了是数年，要是有一天突然残暴起来，才更让嬴政怀疑。”扶苏在暗处冷冷清清地回答道。

    “哎，你们帝王家的家事实在复杂，我也管不了你，走吧走吧，出了这片地界，就没有这些烦心事了。”老者望着脚下灯火阑珊的咸阳城，向扶苏抚慰道。

    “的确。”扶苏在暗处答应了一声，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