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进了屋子,映雪寻了个靠垫放在椅子上,让她坐得舒服些,宋嬤嬤就拉了南娉进来:“说罢,怎么回事?”
南娉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瞧了小雨一眼。见她神色疲惫目光清冷地瞧着自己,心里就怯了几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立刻又盈满了泪水。
她刚要开口说话,在外面看院子的林子便高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外面便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着好似是个女子。林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在这里等着。”说罢打了帘子进来:“姑娘,是二奶奶那边的宫慧。”
小雨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忙着呢,她有什么事儿?”
林子摇头:“她不肯说,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让她进来吧。”小雨暗想:“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要倒戈的吗?”又吩咐宋嬤嬤:“把南娉拉到后面去。”
宫慧进来瞧见小雨安然坐在椅子上喝茶,半点心浮气躁的神色都没有露出来,再想想二奶奶那没主意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便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惨淡。
小雨呷了口清茶,这才问道:“你来寻我有事?这会儿乱糟糟的,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且等等吧。”
宫慧忙小心翼翼地跪下道:“这件事都是我的不是,只怕与南娉妹妹无关,是我不好,被兰阙和商琦欺负得狠了。”便将她怎么哄骗南娉说出兰阙的底细讲了一遍:“奴婢听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想借机将兰阙拉下来。可是,二奶奶那个人,您也是晓得的,若这么冲过去说了,只怕她不仅不觉得这是你的忠心细致处,心里头还要怪你落了她的面子,故意盯着她身边人的错处。”宫慧顿了一下,偷偷打量了一下小雨的神情。小雨心里冷笑:“二嫂啊。二嫂,你好脸面也太过了,如今连个丫头都把你给瞧透了。”见宫慧看过来,便扫了映雪一眼。映雪忙斥道:“主子们的事情,是你乱编排的?”
宫慧忙低头:“奴婢不敢。”便又接着说道:“我也想过,若是透露给哪个小丫头,再传到二奶奶那里,也是个办法。可又怕兰阙倒打一耙,最后还是要把我咬出来。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章程来,再者,如今奶奶的房里也容不得我进去。”
小雨心想:“我从前便觉得她聪明,如今看来倒没有走眼。”便叹气说道:“这样说起来,倒不是你说的了。”
宫慧恭恭谨谨地磕了一个头:“这也是奴婢的教训,到底我不该起了这样的心。但是,姑娘明鉴,这事儿确实不是我说的。”
小雨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是谁说的?”
宫慧摇了摇头:“我提了水回去时,瞧着大家还好。后来。澜哥要到后花园里玩,商琦便陪他一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商琦的神色就有些不大对劲了。正巧澜哥跑的饿了,二奶奶又派我去厨房拿点心。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兰阙跪在地上哭,说从前的主子怎么凶。又说那个苏大爷胖得好似一头猪一样,苏大奶奶却诬陷她勾引大爷。按苏大奶奶的性子,她早就被卖了。刚好当时清一观的道长让她们积善行德,规劝他们,就放了一批年纪大的丫头。”
宫慧想了想又道:“二奶奶瞧着就不大高兴。兰阙素日机灵,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絮絮地说起没完,便又说出这宅子是鬼屋的事情。奶奶听了就有些害怕。还给了兰阙一巴掌,怪她没有早告诉她。再后来她就生气了,让人将澜哥送到亲家婶婶那里,带了我们过来。”
小雨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你先回去吧,等这事儿完了。我再想想怎么处置你。”
宫慧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这事儿都是我连累了南娉妹妹,还求姑娘饶她这一回。”
小雨听了不由冷笑:“怎么就不能是她连累了你?她若是嘴巴紧,没有告诉你,你又怎么会在这儿跪着?她既然跟你说得,你又怎知她没有同别人说过。”
宫慧一愣,不由瞧了瞧映雪,见她垂头黯然的样子,便知被小雨说中。宫慧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尚且不知道会怎样,说这番话不过是想尽人事,全了彼此的情谊罢了。既然已成定局,她也就不再呱噪,又给小雨磕了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小雨叹气揉了揉额头,朝着映雪点了点头。映雪便道:“嬤嬤带她出来吧。”
小雨瞧了一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南娉,柔声道:“这事儿倒也怨不得你,你本是无心。莫要再哭了,你都告诉谁了,说给我听听。我这里虽然留不得你了,但是,你也不要害怕。我记得你也是庄户人家出身,我在郊外也有个几亩地,雇了些农户。宋管事正忙着给我建个庄子,你以后就去哪里好了。将来年纪大了,我给你配个庄户人家,你看怎么样?”
南娉哭得直打嗝,听到小雨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将她的出路想好了,她本就是庄户又心思单纯,见小雨没有将她赶尽杀绝,便点头哽咽地说道:“只说了兰阙是别人家撵出来的大丫头,除了宫慧姐,还同小厮三河和二奶奶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萱儿说过。”说罢,她还有几分懵懂委屈,忍不住嘟囔道:“这宅子是鬼宅真不是奴婢说的,我今儿也是第一次听到。”
小雨没理她,望着宋嬤嬤,宋嬤嬤便道:“三河素日里跟商琦要好,今儿下午他到院子里修剪枝杈,我已经叫人去喊他了。”
小雨又累又烦,有心交给宋嬤嬤,转念一想:“我今儿偷懒,让宋嬤嬤办了,明儿有事又推给宋嬤嬤。将来再有了事情,谁还来找我决断呢?时间久了,谁还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样一想,也只好打起精神说道:“你把三河叫过来,我问问他。”
果然三河为了讨好商琦,将这件事说给商琦听。商琦便打算用这个将兰阙挤走。自己独大。只是具体怎样,三河又不晓得了。
小雨心想:“若我是兰阙,二嫂和商琦尚且不足以畏惧,倒是自己这个主子。分分钟可以除掉她。只怕,兰阙根本没有理会商琦,说起以前的主子也不过是为了给鬼宅铺垫了。到底,自己还是小瞧了她,想着她再能闹。也不过在二嫂的院子里,如今却被她将个后宅搞得鸡飞狗跳。”
小雨瞧着映雪和林子轮番提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也不由在心里赞了宋嬤嬤一声老成持重。
洗漱完毕,小雨等了半天也不见徐氏夫妇过来,饶是她性子豁达也不免焦躁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心里越发不安,只得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个时辰,徐良齐夫妇才算回来了,卢娘子更是眼睛湿湿红红。小雨晓得她必是被孙太太和二嫂申斥了几句。不免有些歉然:“都是我治家不严,害得姐姐跟着我吃挂落,你快莫要伤心了。”
卢娘子神色黯然,心想这个表姐真真是疯魔了,竟然让未出嫁的小姑说出治家不严的话来。
徐良齐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摇头叹气:“这两个人是铁了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在这宅子里住了。姑母已经派了人去叫孙浩然回来,俩人都开始准备箱笼了。”
小雨也黯然点点头道:“我听说二嫂去了孙家婶婶那里,就已经派了人去叫八哥和浩然兄了。”说罢长叹一声:“只怕孙兄也回天乏术。”小雨此时倒是同二嫂想得一样:“她这么大的人了,这样任性。我却没个说理的地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如今她又躲到亲家婶婶哪里,有心将澜哥要过来,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八哥和如山两个也未娶妻,就算二嫂肯给,他们也不敢带。可若就这么眼睁睁瞧着二嫂带了澜哥搬出去,以后见了二哥可怎么说呢。”
因书院偏僻路远,一直等到三更天,八哥和孙浩然才回来。如山不放心也跟了八哥回来。
孙浩然水都没喝上一口,先将下人们都撵了出去,这才将当日种种细细讲来,又说了苏家和田家如何装神弄鬼,想要巧取豪夺这宅子的缘由。孙母听了儿子诅咒发誓:“这些都是亲眼所见。”便又有些心动了,二嫂却道:“婶婶且莫给他们哄骗了,都说小孩子眼睛最干净,我就奇怪怎么澜哥近日总是咳嗽,发热,现在才想明白,必是因为这个了。浩然他们是男子,血气方刚自然不怕这个。”
浩然忙道:“母亲若是害怕,以后孩儿日日回来就是。”
二嫂便道:“堂弟这话实在不该,如今咱们孙家全靠你光耀门楣。若不是孙家败了,夏家敢这样子糊弄我,给我个鬼屋让我住。”
孙浩然听了这话,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便是要搬出去,也不能跟她住在一起。
孙母哪里晓得他的心思,还在一旁絮絮地说着:“不如你明日去牙行瞧瞧,也不要这么大的。三进,两进的也行,买也行,租也行。就够我跟宛如住了就行了。”
孙浩然便道:“延昭也回来了,宛如姐是夏家的人,哪里能跟我们住在一起。”
二嫂怔然,冷哼了一声道:“我嫁了夏家不假,可我也是孙家的姑娘,难不成我连娘家都住不得了?”说罢扑在孙母的怀里:“若是今儿宛音妹妹受了委屈,弟弟你也狠心说这样的话吗?”
这下可是戳到了孙母的痛处,两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孙浩然如何看得下去,只得作罢:“我明日去牙行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