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急,听我一件一件慢慢说。护国公递了自辩的折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不过是家门不幸,佞子竟然背着家里谋反,只一味推说不知道此事。又请了族长出面开了祠堂,将薛将军逐出薛氏宗族。”
“啊!薛,薛大哥被除籍了?”小雨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不是失心疯了吧,便是咱们这样的闺阁女儿也晓得,南朝大势已去了。也不过一年,说不定都用不了一年,逸王攻下京师,那时薛大哥可是从龙之功,他们到时候如何自处呢?”小雨心里暗想:“当年薛羽到逸王这里,未尝不是家里的意思,打得也不过脚踏两只船的算盘。怎么如今出了事情,竟然就这么将薛大哥丢了出来。”心思转了一转问道:“逸王如今得势,莫非他们明里不敢,暗地里安抚薛大哥,也未可知。”
十二姑抿了一口茶水道:“前些日子,护国公的四公子和韩家的一个小娘子定了亲事。”
小雨不由一呆:“这可不似安抚的样子,倒似弃子一般了。”
十二姑想想自己说给夏家这事儿,又何其相似,不免叹了一口气:“再说了,哪有为了一个儿子拖累一族人的道理,便是将来到了逸王那里,这事儿也是说得过去的。若是护国公他老人家能活到逸王进京,薛将军说不定还能将世子的位子拿回来,不然…四公子当了国公了,谁还能硬给他扒下来?”
小雨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么快,世…子都换了?”
十二姑点点头:“自然也是为了安一安圣上的心,这不,薛夫人还特地派了人将左家的亲事给退了。”
小雨唏嘘不已:“怎么这亲事和竟然是薛家退的?”
十二姑摇了摇头不知是说这事情不妥当,还是说难以置信:“是呀,本来退亲这事儿,很伤女子闺誉。要不怎么说左三娘的命好呢!从小就定了亲了,不像我们…这边前脚刚退婚没几日,那边韩侧妃的媒人就上了门。”
小雨心里却想:“这二公子倒是真心喜欢三娘。将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即成了事儿又全了俩人的名声。”也顾不得计较十二姑脱口而出的话,苦笑道:“果然,人家说为母当强。做娘的若是不强,一撒手去了,瞧着当时安排的妥妥的…唉,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薛…等等。你还没说薛副将怎么又当了将军了。”
“薛副将一直不肯到南边跟朝廷打仗,说起来也是怕父亲和京城的族人受了牵连。便只在后面管管军需,如今既然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倒也没了顾忌。听说带着铁衣卫已经连着下了三城,现在已经是信武将军,在军中的品级比周筠还略高一分呢。”
小雨想了想又问道:“那左二娘怎么办?我从来没听说姐妹嫁进一家的,就算他们肯,只怕王妃也未必肯。”
十二姑摇头失笑起来:“听说姐妹俩已经不说话了。王妃娘家,郎家的小娘子现在也在燕北,前些日子元宵灯会。我瞧着她们跟了几个郡主一起进出,只不过一直没有住在城里,前儿出门去喝满月酒,冯夫人说她们现在都在王妃的庄子里。我同左将军家里还勉强能说得上话,可跟王府…我父亲这品级就太低了些。只是左二娘子可惜了,她年纪本就有些大了。”
小雨点头暗想:“她本是后妃的志向,又是这样的相貌气度,只怕一般的人家也嫌她眼界太高,不乐意娶。”
十二姑又道:“说起来,你不在的时候。还有桩喜事。王妃的寿辰,兴王的三公子也来了。逸王爷一见就很喜欢,亲自保的媒,定了南边大儒云家的七娘子。”
小雨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兴王家的三公子不就是周励吗?周励为人最是憨厚。小时候还有些骄奢顽劣,这几年慢慢也都改了,对我更是一片赤子之心。我原想着过个三五年天下大定了,那时七哥和五哥考了功名,又有六哥的军功,我的家世也勉强能配的得上他了。那时他家里若是遣了人来。我娘自然也会应了,怎么竟然也说定亲就定亲了,这个逸王也太多事了。”
小雨心里不免有些惋惜,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又同十二姑闲聊了句,这才告辞回家。也不急着回自己的房里,坐在书房暗自盘算:“我开了这么些个酒楼,南来北往的客人这么多,想知道点事情还要跑到未来侄儿媳妇那里去打听,唉,总要想个好法子,总不能日日到酒楼里听人家的闲话儿?”
一面想着,一面拿了纸笔想给薛羽写封信安慰一下,握着笔呆了半晌:“这样的倒霉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算了。”至于周励,小雨想了想也只叹了一声:“许是我们无缘,回头我寻个稀罕玩意送给他吧。”便又住转头琢磨着该怎么样四处收集消息。
林子瞧着她从张家回来,便自言自语嘀咕了半日也没个头绪的样子,便道:“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儿,何不同太太商量。”
小雨这才想起来去寻夏太太。夏太太彼时正坐在偏院的葫芦架下和夏秀才商量着办学堂的事情,听了小雨的前因后果不由笑道:“九儿,这样的事情,隔个三五年便要来一回,真是一点都不稀奇。说起来,十二姑还算有点见识,倒是左夫人身在局中而不知了。”
“虎威将军早有勇猛善战的威名,在军中并不乏人拥戴,倒是眼瞧着天下就要太平了,只怕又是文官的天下了。不过这事儿,也不难办!韩侧妃给儿子再寻两个文官家的小娘子,倒比一支独大的好。若用好了,两个侧妃,拱着一个正妃,三足鼎立,这个虎威将军未必不能问鼎天下。至于王妃那里,若要拉拢武将,首选自然是郎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左家头上。”
小雨这才恍然:“怪不得十二姑后来提起郎家的小娘子。世子守着燕北,文官不管支不支持他,都少不得同他来往。他岳家也是江南名宿,却是军中欠了些。只不知道郎家是求稳,选中了周箴的王妃之位,还是要赌一把世子的侧妃?”
说起薛羽和周励,母女俩倒是想在一处了,夏太太不免也叹了几声可怜,可惜。
小雨生日过后没多久,六奶奶那里传来喜讯,竟是有了身孕。因六奶奶与六爷聚少离多,别的兄弟都儿女双全,便是少的也有了三四个孩子。他们夫妇结婚多年却只得了灵儿一个女儿,不免就有些心急。
小雨得了信儿,便与母亲商量:“嫂子说胎相不好,不敢乱走动。可是,边关物产十分的贫瘠,只怕那里也没个得力的接生婆。不如咱们在这边找一个稳婆,我带几个人送过去,到时候也可以陪陪她。”
夏太太想想她行事日渐稳妥,就有些犹豫。想叫八哥陪着,又怕耽误太多的功课,叫小雨一个人出门又不放心。便同夏秀才商量不如一起到六爷那里看看,正收着拾行李,五奶奶那里也来了消息,竟然也怀了身孕要回燕北安胎。夏太太一时分身乏术,偏偏夏二奶奶的产期将近,夏二爷也不便护送着小雨。
小雨瞧着夏太太将五奶奶的信瞧了又瞧,便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夏太太被她逗得笑起来:“我倒不是担心你,实在不行,叫你钟姐姐陪着你路上多带几个护卫也就是了。你看这信可有什么不妥?”
小雨接了信,皱着眉头细细读了两遍:“这哪有什么不妥,武常县也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嫂子想回燕北安胎,娘也省心些。”
“省心?”夏太太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九儿,人活着就不能省心,也不敢省心。你这一会儿省了心了,以后,指不定什么焦心的事儿就给你找补齐了。”说罢,又低头去看那信,喃喃道:“你五嫂是我这些媳妇里最能干的,当初她生第一胎,都没有要我陪着,这事儿,不对劲儿。”
夏太太同夏秀才商量了一晚,也不写信,次日便带了小雨,八哥和几个护卫奔了武常县。
武常县的县衙坐落在城南,瞧着不过盖了三四年的样子,新漆的黑色大门。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尚早,县衙的大门敞开着,一眼可以望见中堂里“明镜高悬”四个大字。门口和院子里的几个衙役虽然没有站得笔直,倒也精神,瞧着他们的车马慢慢走过来,立刻就警觉起来。夏太太在外面瞧见了,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车马绕到后门,八爷下马去敲门,半晌才有个婆子打开门,见来人不认识便笑道:“小哥儿,你有什么事儿啊,要是告状,你得到前头去。”
八爷笑了笑:“不是告状的。我姓夏,是这里县太爷的胞弟。我嫂子在家吗?”
那婆子听了不由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后面的马车,这才笑道:“原来是老爷的兄弟,快请进来。”说着叫了一个小厮卸了门槛,让马车进来,又打发小丫头往里面给五奶奶报信。等小雨从车里下来,那婆子见她举止神情与县太爷神似,脸上的笑容才真诚起来。(未完待续。)